龙齿 第13章 天便是我

那涌动的黑暗的海浪越来越高，几乎便要将那高高的漆黑的天空也掩盖了。陆翼天只觉得身边尽是焦臭和海的腥味，难闻至极，但他已顾不上去理会难闻的味道了，因为山一样的海正在向他扑来！

那海浪向前压倒着，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它前进的脚步，整片天地间全都是它，全都是海浪。陆翼天的眼中全都是这黑红黑红的海浪，似乎这已经不是海浪，是整片的大海。

陆翼天从灵兽戒指中抽出蓝钢棒，怒道：“突围！”银光道：“走！”只见那陆翼天手中脚下轻轻一点，身子便即飞到了浪头的中间，手中的蓝钢棒和身上的蓝色短跑融成一体，便是那蓝色的光辉在散射着。另一只手凝了透明晶莹的琉璃龙元，向前方送去。终于，人和浪相接了。

陆翼天散发出身上所有的琉璃龙元，灌注在臂膀和兵器上面，而那海浪刚一扑来，陆翼天便知这浪并非纯粹的海浪，而是海浪带了天火一齐扑来，水火竟然在此相溶，实在罕见。陆翼天的身上便即被刺骨的冰寒和难忍的炙烤覆盖了。

冰火两重天！

陆翼天在离了地面数百丈高的空中，与那海浪搏斗着。陆翼天的全身已覆盖了他浩瀚的灵魂之力，但仍然疼痛难忍。便似是全身每一处都被针扎一般，但他即便这样，仍然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跌落下去。他能感觉到，水与火正在从自己身上倾泻而下，而天上的雷电也更加地猛烈地朝着陆翼天击来。

“雷！”陆翼天猛地抬头看见一道粗大的天雷已经朝着自己劈来，那陆翼天当即想起自己在圣婴大陆，在东吴大学堂的时日里，也是这么一道雷，把自己劈到了王级，刹那之间，他似乎又看见了齐凌风满脸痞气的坏笑，王淼沉着肥胖的脸在课本上沉思的样子，轩辕玉子仰天长笑，没心没肺的啥样，还有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一缕皎白的月光……

陆翼天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奔波于妖兽森林，忙于如何助琉镰夺权，这些年来，从芜明一直到驯兽大赛，再到妖界和龙皇界的生活，陆翼天想到这些人的时候越来越少了，他似乎已经是这复杂的社会的一部分，而不是当年那个2904宿舍的一份子。

也在那一个刹那，陆翼天甚至觉得，自己的死活又有多么的重要呢？琉镰夺不夺权，金翼是不是要造反，却关自己什么事了？“我把自己看得高了……”陆翼天自嘲道，“你有哪里的本事了？心高气傲，还不知羞耻……”别说如今无法突破帝级，便是真的突破了，又要做什么呢？陆翼天想道，如今的自己不过16岁，正当气血方刚，年华正盛之时，也不过是这整个世界的一部分罢了。

是了！陆翼天猛然想到，再如何强大的力量，也不可能与整个世界脱节，再如何有天赋的天才，也不会是整个世界的异类！因为世界还在这里，因为我们都在世界里！不错，不错，天劫的确来了，但天在惩罚我，在考验我，我倘使一心要破了天罚，我越大，天越大！却哪里有天了？天便是我，我便是天！我越是想要比天更高，天也真的越是比我要高。

是了！我便是天，天便是我！陆翼天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身上的炙烤和寒冰全都消失不见，也或者说，自己已经消失在了那澎湃的海浪里面，而那道巨大的天雷，似乎也是那么和蔼可亲，陆翼天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灵魂也陷入了虚无的地步。天地间如此之嘈杂吵乱，但陆翼天却觉这整个世界是那么的安静，他轻轻伸出手，触摸那道天雷，那天雷竟然便就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卧在陆翼天的手里。陆翼天举起那道雷电，道：“雷是天的，便是我的！”在他摸到那雷柱的刹那，他似乎也浑身都不知道陷入了哪一个世界，周围全是一片虚无。

陆翼天道：“你是谁？”虚无应道：“你是谁？”陆翼天道：“我是陆翼天，你是谁？”虚无道：“我是陆翼天，你是谁？”陆翼天猛然道：“啊，你就是我！”那虚无也道：“啊，你就是我！”陆翼天稍稍站定，看着四周一片的混沌，轻轻叹道：“这便是天了……”陆翼天已感受到了身边无以言说的可怕的力量，这是天的力量！陆翼天忽又听得一个声音说：“他们全都‘打败’了我，只有你知道了，我就是你。”陆翼天道：“他们？”那声音道：“不错，每一个以逆天之力击败了天劫的帝级人物，都成了世间顶尖的人物。每一个拥有力量最强的，受到的劫罚也就越重，可说天劫就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的劫数，而他们倘若不再次击败自己，弄得筋疲力尽，怎能过了这天劫？这唤作打败了自己，更进了一步。”陆翼天微微点头。那声音续道：“只有你知道，天就是我，我就是你。”陆翼天惊道：“我到了帝级了？”那声音道：“你懂了，我就到了。”陆翼天惊道：“这是哪里？”那声音道：“是天，是你。”陆翼天怅然地盯着那虚空之尽头的黑暗，道：“我懂了，我的灵魂在我的灵魂里遨游，我的意识在我的身体里，也在天际。”

说完这句话，顿时一切全都向着陆翼天的身上涌去，那无边无际的虚无黑暗，全都汇聚在他的脑海里。陆翼天顿感刚才那种天的力量，全都存在了自己的灵魂之海中。便是说，他已得了天的力量！他已是天了！

天罚……陆翼天心中念着，看着仍然澎湃不已的海浪和天火。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个帝级强者足以保全一个衰落的帝国，为什么一个帝级强者的存在，能让千万大军止步不停。帝级强者所拥有的力量，永远不是帝级之下的任何人所能想象的。

虽然看不见小红究竟在哪里，但是陆翼天已找到小红的灵魂——凡在这天地间的，帝级强者都如在自己鼓掌中一般。陆翼天对小红道：“小红，你所要对付的，是你！”这声音并不多震耳欲聋，但却穿过了数千丈的大海，直直地钻入了小红的耳中。

小红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血红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海浪渐渐平复了，阳光已从东方的山头照了过来，陆翼天奔向了那海滩，海滩的边上，一位少女散着鲜红的长发，娇嫩可人的脸颊红扑扑地，响着微微的鼾声沉睡着，像是在梦中看见了龙皇界上面的太阳。

那一位穿着天蓝色短袍的少年，看起来却半点也不起眼，他的身边，是另一位看来年龄稍长，满头银发，面容冷峻的青年，宝蓝色的瞳孔射出的目光投在了那少女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