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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第一章

作者:风弄 分类:言情小说 更新时间:2022-09-26 12:20:02 来源:笔趣阁

何侠在山林高处,负手西望。

风雪朦朦中,眼底下死寂般的别院深处,藏着娉婷。

他十五年的侍女、玩伴、知音,陪他读书,瞧他练剑,鼓着掌叫好的娉婷。

十五年,谁能轻易割舍?从软软小小的幼儿,到婷婷玉立的闺秀,归乐双琴之一,敬安王府的白娉婷

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幽谷之花。

多少人窥视,多少人赞叹。

他静静守着她,疼她宠她,带她游四方,上沙场,看金戈铁马,风舞狂沙。

她本该是他的,于情于理,都是他的。

但他从不曾想过强留。

他的娉婷,是一只有着彩色翅膀的凤凰,等着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将她的手接过,从此夫唱妇随,

遂她的心愿,逍遥天涯。

谁比何侠更清楚,白娉婷的心,在万丈悬崖之上。

但轻易夺了她的心,却是楚北捷。

可以是任何人,只不该是楚北捷。

这命里注定的宿敌,要他怎么想像,他的娉婷,会偎依在楚北捷身边,陪着他看星月,陪着他谈天说

地,为他唱歌,为他弹琴?

要他怎么接受,他为着心底深处那片温柔而忍受的离别,而舍弃的娉婷,竟便宜了楚北捷?

迎风处雪花扑面。

天快黑了,今日,已是初六。

“少爷?”冬灼走上高处,在何侠身后一丈处,垂手止步。

“冬灼,你的声音,既悲且沉。”何侠沉声问:“你觉得楚北捷能赶回来?”

“不。”

“你难道在为楚北捷赶不回来而苦恼?”

冬灼摇头,欲言又止,半天猛然抬头道:“请少爷现在就下令进攻吧。别院防御人手如此之少,以少

爷的本事,要活擒娉婷,让她随我们回去,并不困难。等她回来了,我们自然可以好好劝她回心转意。“

何侠没有回答。他的背影,在西沉的落日下,显得那么冷硬。

“少爷,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一点也不可怜她?”冬灼凝视着何侠的背影,胸中涌起难以压抑的

痛楚,扑前跪倒,仰头哭求道:“少爷,你明知道楚北捷赶不回来了,何苦要让娉婷心碎?”

何侠乌黑的双眸,骤然深沉,深埋的扭曲的痛苦被毫不留情地翻起,绝然的光芒一掠而过。

“我不仅要让她心碎,”何侠眼底,印出黑暗中别院逸出的点点灯火,咬牙道:“我还要让她对楚北

捷心死。“

夜幕降临之后,别院更加寂静。

即使是郊外的坟墓,也不会有这般的寂静,雪花飞在空中,竟也听不见一丝声响,仿彿眼前不过是幻

梦一场,伸手一戳,梦境四散,空空如也。

娉婷凝视东方。

时光无情,一丝一丝,从纤纤指缝中溜走。

她已定定看了很久,连眼睛也没眨一下,仿佛自出生以来,再没有一件事比这重要。

东方,是楚北捷的归路。望不见东去的笔直大路,那被山林隔着,被何侠的兵马隔着,但娉婷却从不

曾担心,它们会阻拦楚北捷的脚步。

今天是初六。

月已出来,楚北捷,何在?

醉菊悄悄掀开门帘,她也已在门口等了很久,久到几乎以为,这个初六的夜晚,已经凝固在胸膛。

她走近娉婷,在月光下窥视那秀美端庄的侧脸,一阵急剧的心颤,差点让她站不稳身子。

“白姑娘……”

娉婷转过头,对着她,柔柔一笑。这个时候,如此从容的笑,竟比歇斯底里的哭泣,更让人心痛。

但那一件事,已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

醉菊直直盯着她,不容自己的目光有所犹豫,感觉冷冽的北风涨满了胸膛,冰到已经可以让自己冷静

清晰地说出下面一番话,才开口:“两位王子去后,大王的膝下,已没有王子。如果日后还有娘娘能为大

王生下王子,那是最好,若不然,王爷,日后就会成为我东林之主。“

短短几句话,让醉菊胸口剧烈起伏,仿彿唯恐自己意志不坚,不敢稍松视线,牢牢直视娉婷。

“说下去。”娉婷淡淡道。

“万一姑娘腹中的是个男孩,他将是王爷的长子。”

“醉菊,”娉婷的眸子终于认真地落到她脸上:“你想说什么?”

醉菊微滞,低头思索片刻,猛一咬下唇,腥红血味从齿间直溢口腔,沉声道:“姑娘心里也很清楚,

这孩子的身份对东林将是多么重要。何侠手段何等厉害,姑娘绝不能怀着王爷的骨肉落到何侠手中。“此

话斩钉截铁,说得毫无余地。醉菊向后一转,捧了放在桌上一碗尚带余温的药,端到娉婷面前。

娉婷视线触到那黑黝黝的药汁,潜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姑娘,胎儿还小,王爷也还未知道。你和王爷都年轻啊。”醉菊捧着药碗,又逼近一步。

娉婷视线一阵模糊,护着小腹,连连后退,四五步退到墙边,脊梁抵上冷冰冰的墙壁,反而冷静下来

重新站稳了身子,瞅着那药,沉声道:“初六末过,王爷一定会回来。”

“要是他赶不回来呢?”

娉婷咬牙,顿道:“他一定会回来。”

“要是他真的赶不回来呢?”醉菊硬着心肠,不依不饶。

窒息般的沉默,主宰了一切。

娉婷死死盯着醉菊。

她的指甲刺入掌中,浑然不觉疼。

她的眼睛不再荡漾着温柔的水波,就像流动的黑水银,渐渐凝固成了黑色的宝石,坚强而果断的光芒

隐隐在其中闪烁。

“他若真过期未至,”娉婷昂起骄傲的白皙颈项:“月过中天,我就喝下它。”

醉菊凝视着娉婷,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将药碗放在桌上,扑通跪下,给娉婷重重磕了三个头,不一词,起身便掀帘子出门。

跌跌撞撞跑入侧屋,一把伏在小床的枕头上,恸哭起来。

楚北捷在黑暗中奔驰,山峦连绵,每一个都在看不见的幽暗处幻化出别院的惨境。

他不敢想像自己赶到的时候,那里将会怎样。

梅花开否?

琴声亮否?

炊烟依旧否?

身后,从都城带来的精锐留下一千过于疲惫的士兵,其余两千,连同臣牟带来的一千七百,共三千七

百骑。

滚滚铁骑,蹄声踏破山河。

缰绳,已被楚北捷掌中水泡磨破的鲜血染红。

他马上功夫自幼了得,他已施展了浑身解数,策马狂奔。但居然还是有人骑得比他更快,竟能策马从

中途奔入,与他并肩,迎着呼啸的冷风喝问:“可是镇北王楚北捷?”

楚北捷不应,咬牙奔驰。

他知道,这新换的马也已经累了,它虽然还在跑,却已经跑得慢下来。

不管再怎么挥鞭,终究是慢了下来。这让他心急如焚。

“楚王爷,请停一停步,我从北漠来,北漠则尹上将军有一封紧要书信……”

“滚开!”楚北捷低吼。他心急赶路,唯恐浪费一分一秒,连拔剑的功夫都省了。

那人**也是良驹,似乎已寻找楚北捷多时,不肯就此离开,奔驰中迎着冷风,张口满嘴就被风堵上

只能一边拼命策马,一边大声道:“上将军有紧要书信交给王爷。因不知是否赶得及在王爷离开东林都

城前交给王爷,唯恐错过,所以写了两封。一封派人秘密送往东林王宫,另一封交给我,命我守候在通往

边境的路上交给王爷。“

“滚开!”楚北捷狠狠瞅他一眼,目光却在他**良驹上一顿。

“王爷!”那人敢受命潜入东林找楚北捷,怎会怕死,仍不肯放弃,大声道:“只求王爷看看则尹上

将军的信,事关白娉婷姑娘……“话未说完,侧边人影晃动,楚北捷已从半空中换到他的马上,一把拧起

他的后领,沉声道:“借你马匹一用。”

不料那人是则尹手下最得力的干将,身手不弱,虽被楚北捷制住后领,却倏然横空弹起,避过被掀下

马的待遇,一手伸入怀中,将一直珍藏的则尹亲笔信笺递上,快道:“献计毒杀王子的人是何侠,并不

是白娉婷。此信是我家上将军亲笔所写,可为白娉婷姑娘洗刷冤情。“

楚北捷容色不变,接了过来,竟看也不看,随手往身后一扔。

“啊!”信使惊叫一声,看着千辛万苦送过来的信消失在漆黑中的滚滚铁骑洪流中,瞪道:“你……

“清白与否,已不重要。”楚北捷目光毅然,沉声道:“她纵使真的十恶不敕,也还是我的白娉婷。

沉掌一推,将信使逼得只好跳起,翻身落到路边。

楚北捷得了新马,全力狂奔,度更快,将身后的大队远远抛离。

疯狂的思念,刻骨的忧心,这种地狱般的煎熬,只会在亲手拥抱了那单薄的身子后,才会停止。

娉婷,娉婷,楚北捷知错了。

聪明的白娉婷,愚蠢的白娉婷,善良的白娉哼,狠毒的白娉婷,都是楚北捷深爱的白娉婷。

此生不渝。

月出来了。

在娉婷的记忆中,从不曾见过这样令人心碎的月光。

温和地照着世间,将各色哀怨苦楚都不掩不埋,淡淡的,让人伤透神髓。

“我们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也曾明月下,她楚楚可怜,他温柔似水。

从今之后,你是我的王妃,我是你的夫。”

“不行的。”

“为什么?”

“我是琴妓。”

“我喜欢你的琴。”

“我配不上王爷。”

“我配得上你。”

“我不够美。”

“给我一个人看,够了。”

言犹在耳。

月啊,你可还记得?典青峰颠,白娉婷伸出手,一寸一寸,穿越国恨如山,穿越两军对垒的烽火,穿

越十五年不知道谁辜负谁的养育之恩。

她只道她真越过了那烽火,她只道她真越过了敬安王府十五个春夏秋冬。

她只道她,真的伸了手,越过那不可能越过的——国恨如山。

痴情若遇家国事,难道竟真无一寸藏身之地?

娉婷举,凝视天边月儿。

狠心的月,已悄悄上了枝头,快近树梢。

东边,却仍无动静。

天空沉沉压下来,四周死寂一片,就像每个人都在屏息等候。

身后的小桌上,深黑的汤药已凉。

明月无情,光阴无情。她抬着头,看月儿不肯稍停脚步,一点一点,逼近树梢。

她的唇已被咬出无数道血痕,她的掌也被暗暗掐得斑痕累累。

眼中一阵阵酸,一阵阵热,但她未曾落过一滴眼泪,唯恐哭声一溢,噩梦就成定局。

她站在窗前,背影挺直,像脊梁是用宝剑做的。她只能站得如此坚强,稍一动,便会再也支持不住,

碎成一地玉末,被北风簌簌吹卷,再不留丝毫痕迹。

“从今日起,你不许饿着自己,不许冷着自己,不许伤着自己。”无法忘记楚北捷的片言只字,犹如

无法忘记他的深邃眸子,火一样令人温暖的胸瞠。

若是真爱,何惧国恨深仇?

若是真真切切,不离不弃地爱了,就该任凭世事百转千折,不改初衷。

又有什么,比回到朝夕盼望的爱人身边更重要?

时间悄悄流逝。

明月,明月,求你不要负我。

今生今世,只此一次,不要负我!

纤细的十指,紧紧抓上胸前的衣襟。

明月无耳,或许它听见了娉婷的心声,却残忍地置之不理。

东方,仍无音讯。

绝望的颜色,一丝一丝,染透曾经晶莹剔透的眸子。

月,已过中天。

娉婷怔怔看它,在树梢顶端,散着无情幽暗的光。

这一瞬间,她已忘了初六,忘了围兵,忘了醉菊,忘了何侠,忘了她的誓言。

她忘了一切。

一切都空洞洞的,连着四肢,也已无着落。

只有心裂开的声音,缓而刺耳,一片一片。

犹如水晶铸就的莲花,被一瓣一瓣,不留情地掰开。

碎了。

碎了一地。

“姑娘……”

娉婷徐徐转身,望向身后满脸悲切的醉菊。

视线,落到桌上那碗黑色的药汁上。

醉菊泪眼朦胧地看着娉婷走过去,双手捧起瓷碗。这碗仿彿有千斤重,娉婷的手不断地颤抖,水面漾

起强烈涟漪,药汁溅出,滴淌在桌面的声音,令沉默的房间更令人窒息。

娉婷乌黑的眼睛睁得极大,仿彿要将眼前这碗黑色的汤药看个仔细,将它的每一滴晃动,永远铭刻在

心头。

温柔已逝。

风流已逝。

那眸中,只余绝望和痛苦翻腾不断,宛如张大眼睛,活生生看着他人将自己的心肝脾肺缓缓掏出。

醉菊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娉婷此刻的眼神。

娉婷汤碗端到嘴边,停了一停,仿彿已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唇触到冷冷的碗沿,那股失去生机的凄然

让她蓦然浑身剧震,双手松开。

匡当!

瓷碗碎成无数片,黑色的药汁淌了一地。

被苦苦逼回肚中的眼泪,终如断线珍珠般,颤栗着滚下眼眶。

娉婷双膝软倒,伏地,痛苦地痉挛着,用双手紧紧拥抱着自己的双肩。

撕裂了肝肠的哭声,凄凄切切,逸出她已无血色的唇。

“白姑娘……”

醉菊心疼地抚她的,娉婷仿彿受了惊,骤然抬起头来,满脸泪水,求道:“醉菊,不要逼我。求求

你,不要这样逼我!“

似乎被蛇咬了一口似的,醉菊缩回刚刚触摸到娉婷的手。

这就是那个风流洒脱的白娉婷?

那个数日不饮不食后,仍斜躺在榻,惬意地问她:“你闻到雪的芬芳吗?”的白娉婷?

那个雪下弹琴,风中轻歌,兴致盎然时,采摘梅花入菜的白娉婷?

不是的。

那个仙子般的风流人儿,已经毁了。

毁在何侠手中,毁在东林王手中,毁在楚北捷手中,毁在她醉菊手中。

血腥的江山,容不下一个骄傲、执着的白娉婷。

她就在眼前,却似隔得极远,仿彿只要轻轻一碰,就化成轻烟,不复再见。

亲手熬制的药汁染湿了地面,骤然看去,就像是浓黑的血。醉菊看着痛哭的娉婷,肝肠寸断。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残忍。

漠然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处。

“何侠派人遣来的马车,已经停在别院大门。”

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在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

娉婷举手摸索着墙边,缓缓站起来,抹了眼泪,月光下的脸比死人还苍白,沉声道:“知道了。”

立下誓言,就要信守。

漠然却一脸坚毅,从身后取出一卷草绳,扔给泪痕未干的醉菊,吩咐道:“你把白姑娘捆起来。”这

个匪夷所思的命令,语气竟是无比坚决。

“漠然?”

“白姑娘,你不是不信守誓言,而是迫不得已,受我胁持。”漠然将手稳稳按上腰间的剑:“我答应

过王爷,有我在,就有你在。“

楚北捷已将身后滚滚铁骑,抛下半里。

月儿移动的轨迹,深划在他心上,它越升得高,心越重重地沉下,一刀刻下,缓缓移动,鲜血潺潺而

出,无法止住。

但握着缰绳的手,更用力,更紧。汗水已经染湿他沉重的盔甲,不曾稍停的冷风,在他英俊的脸上割

出一道道血口。

月过中天。

已过中天。

他抬头,看向远方山林。视野中白雪皑皑,冷如他的心肺手足。

等我,娉婷!

此生以来所有的富贵福分,我愿双手奉上。

只求你多等我这一时。

只求再一会。

从此再不离你寸步。

从此家国大事,再不能左右我们。

从此向你保证,天下人间,楚北捷眼里,最宝贵的,只有一个白娉婷。

娉婷,娉婷!

只求你再等我一会。

楚北捷筋疲力竭,冲入山林,骏马长嘶,在黑暗中踏断无数枯枝,树影婆娑,来不及展露身影,便已

快落在身后。

山林过后,就是隐居别院。

马蹄踏碎积雪,一骑飞行。

林中阴沉,月光透不过密密的积雪树权。闻不到雪的芬芳,楚北捷只隐隐嗅到,硝烟的味道。

我回来了!

娉婷,请你让我一抬头,就能看见你的身影。

这迟到的两个时辰,我用一生来还。

楚北捷深邃的眼中毅然果断,腰间拔剑,猛夹马腹。

骏马箭一样,冲出重重山林。

隐居别院,出现在视线里。

楚北捷布满血丝的黑眸,眼眶欲裂。

火光,满天。

血腥味飘在夜空,浓得比血更令人心寒。

手脚已经僵硬,心脏从那刻开始停止跳动。

残忍的寒,渗透百脉。

最后一口涌动的气支撑着他驰到别院前。横七竖八的尸骸,能找到熟悉的身影,一个个,都是年轻的

亲卫。

朝夕陪在他身边练武,性好惹事,悍不畏死。

被砍断的四肢不知去向,血已冷。

脸上都无怯意,每具亲卫的尸身旁,总有几个惨状更甚的敌人尸骸。

楚北捷在鲜血中跨步,他见过比这残忍上百倍的沙场,只是从未知道,鲜血的颜色,能令人心寒心伤

至此。

娉婷,娉婷。

你在哪里?

他小声在心里唤着,唯恐这般大的声音,也会吓走已经渺茫的生机。

眼角一跳,他现了漠然。

染血满身的漠然处处伤痕,一支利箭赫然穿过他的右肩,将他牢牢钉在地上,一具敌将尸身压在他腹

上。

他仍有气息。

“漠然?漠然!”楚北捷跪下,急声呼唤。

仿彿早在等待楚北捷的声音将他唤醒,漠然很快挣扎着睁开眼睛,他的眸中呆滞,直到看清楚楚北捷

的脸,猛地收缩了瞳孔,压抑不住的激动:“王爷……你总算回来了……”

“生了什么事?娉婷呢?”楚北捷沉声问:“娉婷在哪里?”

他盯着漠然,一向锐利的目光也胆怯地颤栗起来。似乎只要漠然抖动着嘴唇说出一个不祥的字,就能

让天地崩裂。

“何侠带走了。”漠然急促地呼吸着,扭曲着脸,闭目积聚仅存的力量,骤然睁大眼睛,吐出两个字

“快追!”

楚北捷霍然站起,转身冲出大门。

迎面碰上刚刚到达的臣牟和几个脚程最快的下属,脚不停步,沉声命道:“救火。留下军医和两百人

治疗伤者!其余的跟我走!“

言语间,已翻身上了马背。

骏马仿彿察觉到楚北捷一往无前的信心,嘶叫一声,人立起来,重重踏在雪上。

何侠,云常的何侠。

楚北捷炯然有神的眼眸看向云常方向。

娉婷仍在。

她在被带往云常的路上,至少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才会被**东林国境。

只要娉婷仍在,天涯海角,不过咫尺。

“王爷!”臣牟匆匆从别院跑出来,禀道:“敌人中也有未死的。小将弄醒了一个有官阶的,他说他

们是沿着横断山越过边境来的,应该是按来路回去。他们人数不少,足足八千人马。“

风声鹤唳,熟悉的危机感扑面而至,楚北捷反而冷静下来,恢复往常在沙场对阵时的沉着:“何侠估

计不到我已回到别院。既然来时分成小队,回去的时候也应该分成小队,人马在云常边境汇合。“

震动天地的马蹄声轰轰传来,落后的大批人马终于到了。

楚北捷不待他们下马,拔剑指天,高声问:“东林的儿郎们,云常抢走了镇北王妃,你们还有力气追

吗?“

镇北王妃?

谁敢抢走镇北王心爱的女人?

片刻沉默后,爆出能震撼山峦的回答:“有!”

“他们有八千人马,我们只有三千多连夜未曾休息的疲兵。”楚北捷缓缓扫过这群东林的年轻男儿,

让他沉毅的声音响彻每个人的耳边:“寻不回她,生死于我已无大碍。你们却可以自行选择,追,还是留。“

“追!”毫无犹豫地,雷鸣般的吼声,回音一重重送回来,震落枝上的白雪。

臣牟也已吩咐好善后事宜,上马驰到楚北捷身边,坚决地道:“只要跟随的是王爷,没有人会胆怯。

王爷请下令吧。“

楚北捷低声道:“放出你的随身信鸽,要边境的东林军在横断山脉西侧阻截云常敌军。何侠既然敢深

入东林犯险,除了带来的八千人马,一定也在云常边境埋伏了重兵,要边境的将军小心落入腹背受敌的境

地。“

吩咐完了,楚北捷迎风拔剑,直指苍穹:“我们追!”

“追!”三千多把利剑,锵然出鞘,反射森然寒光。

应声震天。

几乎踏碎地面的马蹄声,重新响起。

割面的冷风,再度狂烈问候楚北捷脸上的血口,他的眸中,却充满了决心。

天涯海角,只要你在,娉婷。

那只是咫尺。

只要你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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