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权 第一一零 死神

亡，自生命诞生以来就一直与之相伴的恐怖力量，无的能力，无论有多么辉煌的过往，除了永恒不灭的诸神之外，任何强大的存在都无法抗拒它的召唤，在法哈路沉默的注视下，灵魂融入幽静纯黑的池水之中，重归混沌，再无之前的任何痕迹。

无论正义或者邪恶，死亡都是一视同仁；无论强大还是弱小，死亡也仍然同样对待，法哈路戴着他的骷髅面具，沉默地注视着一切，不必作任何宣传，只要有死亡的存在，就永远有信徒怀着敬畏的心情，匍匐于他的神像之下。

“会咬人的狗不叫……”

道格凝视着眼前纯黑色的巍峨殿堂，准确地说是凝视着殿堂中央法哈路的雕像，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了摸紧贴着上臂的匕——菲菲安仿制品，‘法哈路的收割者’双手匕的其中之一：“能不能省点力气，就全靠你了！”

之所以选择法哈路作为计划的对象，道格有着自己的考虑。黑暗与光明诸神斗争了太久，彼此都有很深的了解，而且黑暗诸神之中很多神的领域都涉及到阴谋或者欺骗，计划有可能被看穿；而法哈路从诞生以来几乎就没人去碰过他，早已习惯了置身事外，一旦受到打击，愤怒将是第一反应，‘理由’则稍后才会去考虑。

当然，这只是道格自己的设想，法哈路这个永远沉默的神灵一向让人看不透，谁也不敢说他将如何做出反应。所以他还有备案：肉丸此时已经化妆携带着另外一个神秘装置，在执掌‘残暴、受虐与酷刑’地神灵、身上缠绕着巨刺荆条的黑色山羊头‘拉菲雷泽’地神殿外潜伏着——‘理智’这种东西。对这位变态的邪神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从神像之后突然走出一名身穿黑袍的神职人员来，拦住了道格想要接近的脚步。侍奉法哈路的牧师自然也是惜言如金，挥手打过招呼之后，就一言不地用眼神出询问——你来干什么？

面目普通、穿着一身盗贼打扮的道格在这里显得非常突兀，如果不是他身上散出来的淡淡地死亡之力，这位牧师连出现都懒得出现，直接就派手下的卫兵把他赶走了。

道格没有说话。同样沉默地打量着牧师，似乎在评判他够不够分量。牧师显然也察觉了这种肆无忌惮地观察，沉默地用手整理了一下黑色的牧师袍，露出上面用白色细线织成的头骨标识。

运气真好，遇到

为此行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道格，马上露出浅浅的微笑。法哈路的牧师是以法袍上绣着地骷髅骨头标识来区分等级的，一共有腿骨、手骨、肋骨、头骨四个等级。眼前这名牧师显然有着不低地地位，倒是开始计划的不错人选！

身处法哈路纯黑色地世界。被压抑地气氛影响，道格有意无意地开始进入了角色。同样一言不、沉默地解开袖子。露出那只看上去平平淡淡的黑色匕。

‘头骨’牧师地眼睛先是露出戒备的目光，随后神色一动。不知多少年没有使用过的表情肌僵硬地活动起来，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突然伸出干枯苍白的手指，轻轻地在那锋刃上抹了一下——

暗红色的血液出现在了没有丝毫光泽的刃身上，随后一股冰冷而平静的死亡之力通过牧师手上的伤口迅地渗了进去，牧师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什么力量狠狠地拉扯着一样，几乎瞬间就要脱离身体，马上虔诚地默念起祷词来，那种无可抵御的死亡之力这才停止了对他灵魂的攻击，缓缓地又从伤口退了回去。

“我主……法哈路在上……”

牧师打破了沉默的戒律，长久没有使用的声带让他的声音嘶哑而诡异，虽然谨慎地没有说下去，却无法掩盖其中的激动之意。

没想到……在我回归我主的领域之前……竟然能看到这件圣物……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仿佛陷入爱河的少年一般，轻轻地摩擦那暗淡无光的刃身，指尖在无法控制地抖——

法哈路的收割者！

这双传说中由主神法哈路用灵魂之池中的池水亲自制造的匕，已经在这世间遗失了近万年之久！每一任大亡者牧师都肩负着寻找它的重任，却从没有得到丝毫消息，渐渐地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然而现在它却真实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阁下……”

常年的沉默所训练出来的意志力令牧师很快就平复了情绪的波动，深邃的目光转向道格，露出询问的眼神：“请问你是在哪里得到的这枚匕？”

“暗鸦巢**，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是废墟了。”

道格‘谨慎地’透露着消息，“那里生的事情您应该也有所耳闻。”

“恩。”

牧师点了点头。暗鸦巢**突然被不明力量变成熔岩湖泊的事情是最近的大新闻，他不可能没听说过：“难道……”

“匕就是在附近一具尸体上现的，”道格开始陈述早已编造好的情节：“他怀里抱着一个破损的神秘容器，被人从背后杀死的，而杀死他的人显然不了解这匕的

拿取战利品的时候不小心被划破了皮肤——”

“哦……”

牧师干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回头沉默地望了一会，一群等级较低的牧师们就鱼贯而出，迅把法哈路神殿门口包围了起来，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集中在道格的身上，一片黑色的海洋中，无形的压力开始出现，

“匕是一对。”

道格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头骨’牧师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一下，那种令人窒息地压力就突然消失了。随后低级牧师们开始转身面朝外散开，迅地将‘包围圈’变成了‘隔离带’。

“我会给你足够的报酬。”

‘头骨’牧师直截了当地对道格开口，长久地沉默让他说起话来很是生涩：“这确实是我们神殿里丢失的东西，但只不过是前任大亡者牧师的心爱之物——”

一个侍从无声地靠近，递给他一个黑色的皮袋，牧师伸手打开扎着袋口的绳索之后，递给道格：“这些是给你的酬金。”他毫不在意地展示着袋子里数颗光辉灿烂的宝石，漠然地面孔看不出任何情绪：“请把另外一把匕带来。我会再给你同样多的一份。”

“……”

道格接过皮袋，看着里面地宝石，长相普通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唰地把袋口系上，丢还给了牧师：“原来法哈路的威名已经被他自己的侍奉者遗忘了啊！”

他低垂着头抚摸那匕的柄，口气几乎可以说是轻蔑：“居然连他最得意的作品都‘认不出来’。以为只值几块世俗地破石头呢……”

‘头骨’牧师没有丝毫反应，和道格一起注视着那把匕。片刻之后，淡然地再次开口：“你想要什么？”

已经明白了对方并不是来碰运气的寻宝者。他这次地语气截然不同。同时也放开了对自己力量的控制，无尽地死亡气息瞬间笼罩了殿门前地地方。手里的皮袋连同里面地宝石像是加经过了千百年的时间一样，迅地变得腐朽，直到最终化作尘埃轻轻飘散开，再找不到任何痕迹。

“法哈路的怜悯，三颗换一把。”

道格这次没有任何拖延，马上就回答了他的问题。对面的‘头骨’牧师一放开力量，道格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头骨’，而根本就是负责执掌这座法哈路死亡神殿的大亡者牧师！

这个名字一出口，对方的瞳孔马上就缩了起来。

“法哈路的怜悯……”

他再次开口，眼神却变得冰冷。法哈路的收割者确实是神器，然而如果要用六颗‘法哈路的怜悯’来换，对方也未免太过分了！

所谓‘法哈路的怜悯’，其实就是历任大亡者牧师的灵魂结晶！作为对于他们虔诚地侍奉法哈路的奖赏，每位大亡者牧师都会生成一枚神秘的结晶，保证他们不会被时间之外的任何东西杀死，而当他们的寿命终结、躯体化作尘土之时，如果他生前没有触犯任何法哈路的戒律，他的结晶就可以单独留存下来，被称作‘法哈路的怜悯’——因为它能够让任何死去的灵魂复活！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仍然有着巨大的价值！

但是它的生成条件也是极端苛刻的，只有绝对虔诚的大亡者牧师才能够留下这种神秘的宝石，哪怕只是破了一次戒律，那么以后再做多少补救都不可能了，大亡者牧师生存的时间又很漫长，所以近万年的悠远传承中，也只不过诞生了二十六颗‘法哈路的怜悯’，而已经被用掉的就过十颗，道格这次一开口就要六枚，几乎可以说是在明目张胆地敲诈了！

哈路的怜悯！”

道格仔细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口中却依然强硬。为了减少怀疑，这样的姿态是必须的，否则将来神殿一出事，人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

“我主法哈路注视着一切，”

大亡者牧师没有马上答应或者拒绝，反而开始像是布道一样，注视着道格低沉地诉说起来：“无论强大或者弱小，无论卑微或者高贵，在最后时刻来临的时候，都将在他沉默的注视下，重新回到灵魂之池中……在我主法哈路的注视下，一切私密都清晰如同水中的沙粒，无法遮掩……”

看似平常的宣讲词，却充满了强硬的威胁——死亡后的一切完全由法哈路来掌管，如果现在得罪他的手下太狠，将来恐怕你会后悔！

道格确信如果自己是普通人，肯定要仔细考虑一下这番话的，因此在故作犹豫了许久之后，他咬着牙压低了价钱：“四颗！这可是法哈路亲手制作的神器。即使是生成这些宝石地大亡者牧师自己，也会心甘情愿来交换的！”

一下子把价钱压低了三分之一。应该给够他们面子了！

道格斟酌着情节地展，觉得差不多了，表情也开始变得强硬起来，同样放开气息，针锋相对地和大亡者牧师的视线对上：“我为了这件圣物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甚至还得罪了光—恩。总之，不能再少了！否则我还不如把它献给执掌阴谋与暗杀的那个腐烂的天使‘塔！相信他会非常醉心于这件艺术品的！”

双方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接下来就看谁先软化了，然而道格毕竟是占了优势，他那番顺口说出地把东西献给塔库斯的话更是起了意想不到地作用，一想到主神的心爱之物被那具用诡计逃脱了死亡的腐烂尸体把玩的画面，直接促使大亡者牧师下定了决心。

“四颗。”

他终于点头同意了道格的要价，“不过。我要那个容器！”

就知道你会上钩！

道格短暂地露出微笑，“成交！”

那个所谓的容器。可是利纳克斯和菲菲安精心合作地结果啊，使用了大量只有光辉神殿核心人员才能掌握的神术——当然。大部分只是虚有其表——但是上面镶嵌地天使之核可都是他从格利高里手里弄来的货真价实地东西。让他很是心疼！

不过，真要能促成灰蜥蜴计划地顺利实施。他也就忍了！况且两把赝品换到了四枚法哈路的怜悯也是很不错地交易！

协议既然达成，双方就立即进入了务实的讨论阶段，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个都能接受的交换流程，道格回去把容器拿来之后，小心翼翼地拿着四颗仿佛被黑暗笼罩的六面体宝石离开，而大亡者牧师则命人吹响道格给的一个哨子，一只从杂耍艺人那里买来的幼年魔鹫随后从天空徐徐降下，爪子上绑着的正是另外一把匕。

“法哈路的收割者……”

不再掩饰自己的激动，大亡者牧师用颤抖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那黑色的锋刃，匕中蕴含的死亡之力和他体内的能量生了共鸣，一阵冰冷而宁静的气息顿时以他为圆心扩散开去，周围的低阶牧师都仿佛闻到了清新的空气般使劲地深呼吸，而那只无辜的魔鹫则连哀鸣都没有出就沉重地摔到了地上，眨眼间腐烂成了尘土。

“赞美我主！”

低阶牧师们齐声咏叹，在仿佛朝圣一般的心情中，羡慕地看着激动到浑身颤抖的大亡者牧师虔诚地把这双匕供奉在了法哈路的神像之前，割开自己的手腕开始用鲜血绘制法阵。

“注视着这世间的一切、执掌着万物的灵魂、至高的法哈路啊，永恒的灵魂之主……”

大亡者牧师无比虔诚地开始祈祷，鲜血的法阵微微出黑色的光芒，一阵仿佛时间停滞般的寂静过后，纯黑色晶石雕琢而成的法哈路神像，突然睁开了眼睛。

“赞美灵魂之主！”

所有的低阶牧师们都在同一瞬间感受到了那种淡然却凝重的神威，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齐声呼喊。

“我的主神！”

大亡者牧师是唯一还抬着头的一个，看着法哈路那沉默而威严的目光，他颤抖着双手呈上那双匕。

黑色晶石雕琢成的脸孔注视着那双匕，突然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随后从雕像的表层之下涌出无数流体一样的黑暗，瞬间吞噬掉了整个雕像，变成了一个完全由黑暗组成的轮廓，只有那张骷髅面具，在一片漆黑中透着白森森的颜色。

主神法哈路果然降临了！

大亡者牧师激动地看着眼前生的变化，幸福得几乎要落下泪来，然而那黑暗组成的人形在接过匕之后，却突然动荡了一下。

“假的？！！”

大亡者牧师听着灵魂中主神淡然的低语，瞬间经历了两种情绪的极端，茫然地站在原地，几乎失去了意识。

“怎么可能是假的……”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听到了他的话的法哈路，则忽地抬起头，冰冷地注视着这个竟然胆敢怀疑自己的信徒。

有罪……”

被带着神威的目光一刺，大亡者牧师马上惊觉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迅地匍匐在地，虔诚地请求主神的谅解。

不，你没有。

法哈路的灵魂之语直接响起在他的耳边。

制作这对赝品的人，对真正的‘收割者’非常了解，不但熟悉它的外观，而且对它内部神术的构成也已经研究得非常透彻，这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关于神术本源的高阶知识，有这样的智慧和实力的不可能是这世俗中的低等生命……

随后大亡者牧师就看见主神轻轻地拿起那个残破而玄奥的容器，端详片刻之后，忽地爆出冰冷的神威。

萨宁！！

法哈路深达灵魂的咆哮瞬间笼罩了整个神殿，冰冷的目光投向远处，手中一枚天使之核无声无息地化作了粉尘。

被神威所惊惧的牧师们全都颤抖着深深低下头去，无人注意到，在那所谓的容器上，一枚拇指指甲大小、看上去像是残破了的天使之核的东西，正在极微弱地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