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春刚把面捞到盆里,就见李铁柱这样傻傻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有些无力,早上这样,中午这样,怎么下午还是这样,看来想让他见到自己不紧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啊。
“傻愣着做啥,先把面端屋里去,再洗洗手等着开饭。”二春没多说,端起盆往他的手里一塞,转身去了西边的锅那边。
李铁柱憨笑了两声,这才端着面条进了屋,等再到外屋的时候,二春把洗手水也给他打好了,李铁柱忙把端过洗脸盆,“我自己来就行,二春,你病咋样了?”
“好了。”二春见他傻愣愣的,没搭理他,抬头见外面爷爷赶了牛进了院子,就扯过一个装化肥用过的袋子披到身上,出了屋。
外面的雨已经下的大了起来,迷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二春见爷爷的衣服都淋湿了,跑过去把自己身上搭的塑料袋子披到了爷爷的身上,张老头不同意又拿下去往孙女的身上披。
“爷,你就披着吧,我现在进屋去,淋不着。”二春想到爷爷上辈子在自己去城里之后就早早的去了,越发坚定了要好好照顾爷爷的心思。
丢下话转身回了屋,二春把菜从锅里盛出来又刷锅弄了姜汤,李铁柱虽然嘴笨,可是眼里有活,见二春忙就在一旁帮着打下手,帮着烧火。
张老头湿着一身衣服进来的时候,二春已经在屋里把干衣服找了出来,“爷,干衣服在炕上,你先换了,我这边姜汤也要好了。”
“好好好。”张老头见到李铁柱也在这,和孙女还处的这好好,哪能不高兴。
连说了三个好才去了东屋。
二春把姜汤盛出来,才让李铁柱去吃饭,“面快要坨了,进屋吃饭吧。”
又抬头对着西屋喊了一声,“老李头,吃饭了。”
“好,这就来。”西屋里李颜宏哄亮着嗓门应了声。
二春就端着姜汤进了东屋,湿衣服已经被扔在地上堆在了一起,张老头正盘腿坐在炕上,给自己倒酒,李铁柱就坐在他的下手,二春把姜汤放过去。
“先喝了再吃吧。”
张老头笑的眼睛眯成条缝,“春儿越来越懂事了。”
随后几大口把姜汤就喝了,二春看了高兴,也放了些心,一边拿碗给李铁柱挑面,等自己的面都挑完了,才看李颜宏慢着步子进来,二春瞪了他一眼,吃个面还这么磨叽。
一边下地,“你上炕吧。”
张老头也叫道,“正好,过来喝点,这大雨天啊,喝点酒吃点热面,可没有比这个更好的。”
“老哥说的对,我老李啊,也正好馋这口酒了,我看满村里也就能从老哥你这里找到这东西。”李颜宏也不客套,说的大白话却也是正理。
现在家家吃饱饭都难,更不要说喝酒了,要七毛钱一斤,一个鸡蛋才能卖九分钱,这要八个鸡蛋才能换一斤的酒,现在农村家家穷,过日子哪里用不到钱,旁的可以不买,可油盐哪能不吃,都是靠攒点鸡蛋卖了换钱。
张老头是有工资的人,一个月三十多块钱,这其中有二十块钱都是买了酒,有十块钱让二春买零食吃,爷孙俩都不是会过日子的人,原本该富裕的日子也被他们给过的穷了。
二春上辈子不懂这些,这辈子重活一世,哪里还会不管,“爷,你喝酒行,那也得有个量,可不能天天这么喝,不怕花钱,可你这岁数,总要顾着些身子。以后一天只能喝二两,只能喝一次。”
张老头嘴上应着好,也应的快,可二春看他那样子,明显是跟本就没有上心,心知这一句话两句话也劝不住,只能靠自己监督才行。
二春又往李铁柱的碗里夹了一筷子的菜,“多吃点。”
她做的是过水的汤面,就是把面条煮好,在用菜做出汤来,吃的时候就把面挑在碗里,再把菜汤舀到面里,这样就着在酱缸里的咸菜口袋里的咸菜,在这下雨的深秋,一碗下肚,就把周围的寒气都赶走了。
“这咸菜好吃,我记得还是小时候才吃过,后来出去打仗都有些年没吃了。”李颜宏又挑了一块芹菜梗放在嘴里,“当年我六岁的时候还偷鸡摸狗的,那个时候早就跟在大部队后面混,人家不收我就跟着,赶也赶不走,到底年岁小,只摸着个打鬼子的尾,八年内战咱老李那也拼了出来,可惜直到现在才再吃到这一口。”
似想到了什么,原本还跟着张老头说的热络的人,这一刻就有些消沉,不过等二春在看过去的时候,似刚刚的那抹消沉只是她看错了。
想到后来这李颜宏被平反,二春暗下奇怪,难不成他也有什么苦衷不成?
“在农村能有啥好吃的,没有菜的时候也就能靠这咸菜等着园子里的菜下来,都是农村出来的,打小就吃这个,是这辈子都忘记不了这口。”张老头也被引得感触不已。
“看看,是我老李不会说话,让老哥也想起伤心事了,来,咱们喝酒。”李颜宏笑着打哈哈,主要是被二春瞪了一眼,这才发觉自己又惹了对方。
“啥伤不伤心事的,现在黄土埋脖的人,就是等死喽。”张老头笑着抿了口酒,见孙女看着自己,面露慈爱,“以前是放不下二春,现在二春懂事了,我也对得起她早去的爸妈了。”
一边又道,“铁柱啊,你和二春从我回到村里那年和你爷爷订下你们的婚事,这一晃都过了这么些年,差不多也该把事办了。”
“爷,我回家就和我爸妈说。”李铁柱红着脸回道,扫了二春一眼马上就调开视线。
这不就是他一直盼着的吗?
张老头见孙女也没有反对,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李颜宏也会在一旁笑眯眯的,可二春知道,他那是喝到酒高兴的。
外面下着大雨,天色也大黑,屋里的灯正好能照亮院子,坐在炕上吃饭的四个人就看到李婶子顶着雨,披着塑料袋子就进了院子,然后外屋的门一响,下一刻人已经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