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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 第五章

作者:金庸 分类:武侠修真 更新时间:2022-09-26 12:47:14 来源:笔趣阁

宝树说完这故事大厅中静寂无声。

群豪虽然都是心肠刚硬之人但听了胡一刀夫妇慷慨就死了事迹不由得均感恻然。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宝树大师怎么我听到的故事却跟你说的有点sp不同呢?”众人一齐转过头来见说话的是苗若兰。

大家凝神倾听宝树述说都没留心她何时又回到了厅上。

宝树道:“年代久远只怕有些地方是老衲记错了。

却不知令尊是怎么说?”苗若兰道:“这件事爹爹曾原原本本对我说过。

起先的事也跟大师说的一样只是胡一刀伯伯和胡伯母逝世的情景却与大师所说大不相同”。

宝树脸色微变“嗯”了一声却不追问。

田青文道:“苗姑娘令尊怎么说?”苗若兰从身边一只锦缎盒子中取出一根淡灰色线香燃著了插入香炉。

众人随即闻到一缕幽幽清香。

苗若兰脸上神色庄严肃穆说道:“我从小见爹爹每到冬天总是显得郁郁不乐不论我怎么逗他欢喜都难得引他笑。

每年快过年的时候爹爹总要在一间小室里供两个神位一个写:『义兄胡公一刀大侠之灵位』另一个写:『义嫂胡夫人之灵位』灵位旁边还放了一柄单刀这把刀生满了铁锈也没甚么特异。

爹爹叫厨子做了满桌菜倒十几碗酒从十二月廿二起一连五天他每晚在灵位边喝这十几碗酒喝到后来常常痛哭一场”。

“起初我问爹爹灵位上那位胡伯伯是谁爹爹总是摇头。

有一年爹爹说我年纪大了能懂事啦于是把他跟胡伯伯比武的故事说给我听。

比武的经过宝树大师说得很详细了”。

“爹爹跟胡伯伯一连比了四天两人越打是越投契谁也不愿伤了对方。

到第五天上胡伯母瞧出爹爹背后的破绽一声咳嗽胡伯伯立使八方藏刀式将我爹爹制住。

宝树大师说我爹爹忽使怪招胜了胡伯伯。

但爹爹说的却不是这样。

当时胡伯伯抢了先著爹爹只好束手待毙无法还手。

胡伯伯突然向后跃开说道:『苗兄我有一事不解。

』爹爹说道:『是我输了。

你要问甚么事?』”“胡伯伯道:『你这剑法反覆数千招绝无半点破绽为什么在使提撩剑白鹤舒翅这一招之前背上却要微微一耸以致被内人看破?』爹爹叹道:『先父教我剑法之时督率极严。

当我十一岁那年先父正教到这一招背上忽有蚤子咬我奇养难当。

我不敢伸手搔养只好耸动背脊想把蚤子赶开但越耸越养难过之极。

先父看到我的怪样说我学剑不用心狠狠打了我一顿。

这件事我深印脑海自此以后每当使到这一招我背上虽然不养却也习惯成自然总是耸上一耸。

尊夫人当真好眼力。

』胡伯伯笑道:『我有内人相助不能算赢了!接住了。

』说著将手中单刀抛给爹爹”。

“爹爹接了单刀不明他的用意。

胡伯伯从爹爹手里取过长剑说道:『经过这四天的切磋你我的武功相互都已了然于胸。

这样吧我使苗家剑法你使胡家刀法咱俩再决胜负。

不论谁胜谁败都不损了威名。

』”“我爹爹一听此言已知他的心意。

我苗家与胡家累世深仇是百馀年前祖宗积下来的。

我爹爹跟胡伯伯以前从没会过面本身并无仇怨。

江湖上固然人言籍籍我祖父和田归农叔叔的父亲突然同时不知所踪连尸骨也不得还乡都是胡一刀下的毒手我爹爹却是将信将疑素闻胡伯伯行侠仗义所作所为很令人佩服似乎不致于暗算害人只是几番要和他相见始终不能如愿。

田叔叔、范帮主曾邀爹爹同去辽东寻仇我爹爹跟范帮主是交情很深的可是一向不大瞧得起田叔叔的为人。

啊哟田姐姐对不起您别见怪这是我爹爹说的他说他宁可自行其是不愿跟田叔叔联手。

这次听得胡伯伯来到中原这才受范田两家之邀到沧州拦住胡伯伯比武但先却要向胡伯伯查问真相”。

“后来一问之下我祖父与田公公果然是胡伯伯害的。

我爹爹虽爱惜他英雄但父仇不能不报。

只是我爹爹实在不愿让这四家的怨仇再一代一代的传给子孙极盼在自己手中了结这百馀年的世仇听胡伯伯说要交换刀剑比武其意。

因为若是我爹爹胜了那是他用胡家刀打败苗家剑倘若胡伯伯得胜则是他用苗家剑打败胡家刀。

胜负只关个人不牵涉两家武功的威名”。

“当下两人换了刀剑交起手来。

这一场拼斗与四日来的苦战又自不同。

因为两人虽然都是高手但使的兵刃招数都不顺便何况自己所使的一招一式对方无不烂熟于胸要凭这四天之中从对方学来的武功克敌致胜那真是谈何容易?我爹爹说这一天的激战是他生平最凶险的一次。

胡伯伯貌似粗鲁其实聪明之极将苗家剑法施展开来竟似下过数年苦功一般单以他用苗家剑破去山东大豪商剑鸣的八卦刀就可想见其馀。

我爹爹悟性没胡伯伯高幸好他十八般武艺件件皆通胡家刀法虽是初见但少年时曾练过单刀总算在这点上占了便宜所以还可跟他打成平手”。

“斗到午后两人各走沈稳凝重的路子出手越来越慢。

胡伯伯忽道:『苗兄你这招闭门铁扇刀还是使得太快了些劲力不长。

』我爹爹道:『多承指教我只道已经够慢了。

』两人全神拼斗但对方招数若有不到之处却相互开诚指点毫不藏私。

翻翻滚滚又战数百回合两人招数见臻圆熟”。

“我爹爹见他的苗家剑法越使越精暗暗惊心寻思:『他学剑的本事比我学刀的本事好时间一长我少年时所练的刀法根基就要不管用须得立时变招否则必败无疑。

』当下使一招『沙鸥掠波』本来是先砍下手刀再砍上手刀但我爹爹故意变招先砍上手刀再砍下手刀”。

“胡伯伯一怔刚说得声:『不对!』我爹爹叫道:『看刀!』单刀陡然翻起第二刀下手刀竟又变为上手刀。

这是他自创的刀法虽是脱胎于胡家刀法但新奇变幻令人无测。

倘使跟他对战的是另一个高手多半能避过这招偏偏胡伯伯熟知胡家刀法万料不到我爹爹临时变招新创一式一个措手不及我爹爹的刀锋已在他左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旁观众人一齐惊呼胡伯伯蓦地飞出一腿我爹爹一交摔出跌在地下再也爬不起来原来已被踢中了腰间的『京门穴』”。

“范帮主、田相公和其他的汉子一齐抢上。

胡伯伯抛去手中长剑双手忽伸忽缩抓住众人一一掷了出去随即扶起我爹爹解开他的穴道笑道:『苗兄你自创新招果然厉害。

只是我这胡家刀法每一招都含有后著你连砍两招上手刀腰间不免露出空隙。

』”“我爹爹默然不语腰间阵阵抽痛话也说不出口。

胡伯伯又道:『若非你手下容情我这条左膀已让你卸了下来。

今日咱们只算打成平手你回去好好安睡明日再比如何?』我爹爹忍痛道:『胡兄我出刀时固然略有容让但即令砍下你的左臂你这一腿仍能致我死命。

瞧你这般为人决不能暗害我爹爹。

你倒亲口说一句到底我爹爹是怎样死的?』胡伯伯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道:『我不是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么?你不相信定要动武。

我只好舍命陪君子。

』”“我爹爹大是诧异问道:『你跟我说了?几时说的?』胡伯伯转过头来只著旁边一人道:『你……你……』只说得两个『你』字忽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我爹爹大惊忙伸手扶起只见他脸色大变叫道:『好、好、你……』头一垂竟自死了”。

“我爹爹惊异万分心想他身子壮健手臂上轻轻划破一道口子如何能够致命?抱著他身子连叫:『胡兄胡兄。

』但见他脸颊渐渐转成紫色竟是中了剧毒之象忙撕开他的衣袖但见一条手臂已肿得粗了一倍伤口中流出的都是黑血。

“胡伯母又惊又悲抛下手中孩子那起那柄单刀细看。

那时我爹爹也知是刀口上喂了剧毒的药物。

胡伯母见我爹爹沈吟不语说道:『苗大侠这柄刀是向你朋友借的。

咱家大哥固然不知刀上有毒谅你也不知情否则这等下流兵刃你两人怎能用他?这是命该如此怪不得谁。

我本答应咱家大哥要亲手把孩子养大但这五天之中亲见苗大侠肝胆照人义重如山你既答允照顾孩子我就偷一下懒不挨这二十年的苦楚了。

』说著横刀在颈中一割立时死去”。

“我亲听爹爹述说胡伯伯逝世的情形是这样。

但宝树大师说的竟是大不相同。

虽然事隔二十馀年或有记不周全之处但想来不该参差太多却不知是什么缘故?”宝树摇头叹息说道:“令尊当时身在局中全神酣斗只怕未及旁观者看得清楚也是有的”。

苗若兰“嗯”了一声低头不语。

忽然旁边一个嘶哑声音道:“两位说的经过不同只因为有一个人是在故意说谎”。

众人听得这声音突如其来一齐转过头去见说这话的原来是那脸有刀疤的仆人。

宝树和苗若兰都是外客虽听他说话无礼却也不便作。

曹云奇最是鲁莽抢先问道:“是谁说谎了?”那仆人道:“小人是低三下四之人如何敢说?”苗若兰道:“若是我说得不对你不妨明言”。

她意态闲逸似乎漫不在意。

那仆人道:“适才大师与姑娘所说之事小人当时也曾亲见各位若是不嫌聒噪小人也来说说”。

宝树喝道:“你当时也曾亲见?你是谁?”那仆人道:“小人认得大师大师却认不得小人”。

宝树铁青了脸厉声道:“你是谁?”那仆人不答却向苗若兰道:“姑娘只怕小人要说的话难以讲得周全”。

苗若兰道:“为什么?”那仆人道:“只消说得一半小人的性命就不在了”。

苗若兰向宝树道:“大师此刻在这峰上一切由你作主。

你是武林前辈德高望重只要你老人家一句话无人敢伤他性命”。

宝树冷笑道:“苗姑娘你是激我来著?”那仆人抢著道:“小人自己的死活倒也没放在心上就只怕我所知道的事没法说完”。

苗若兰微一沈吟只著那副木板对联的下联道:“劳驾你除下来”。

那仆人不明她用意但依言将木联除下放在她面前。

苗若兰道:“你瞧清楚了这上面写著我爹爹的名字。

你将这木联抱在手里尽管放胆而言。

若是有人伤你一根毛那就是有意跟我爹爹过不去”。

众人相互望了一眼心想以金面佛作护符还有谁敢伤他?那仆人脸露喜色微微一笑只是这一笑牵动脸上伤疤更是显得诡异当下果真将木联牢牢抱住。

宝树坐回椅中凝目瞪视回思二十七年前之事始终想不起此人是谁。

苗若兰道:“你坐下了好说话”。

那仆人道:“小人站著说的好。

请问姑娘胡一刀大爷遗下的那个孩子后来怎样了?”苗若兰轻轻叹息道:“我爹爹见胡伯伯、胡伯母都死了心中十分难过望著两人尸身呆了半天跪下拜了八拜说道:『胡兄、大嫂你夫妇尽管放心我必好好抚养令郎。

』拜罢起身回头去抱孩子不料竟抱了个空。

我爹爹大惊急忙询问可是大家都瞧著胡伯伯夫妇之死谁也没留心孩子。

我爹爹忙叫大家赶快追寻。

他忍住腰间疼痛亲自在客店前后查问忽听得屋后有孩子啼哭声音洪亮。

我爹爹大喜急奔过去那知他腰间中了胡伯伯这一腿伤势不轻猛一用力竟摔在地下爬不起来”。

“待得旁人扶他起身赶到屋后只见地下一滩鲜血还有孩子的一顶小帽孩子却已不知去向”。

“客店后面是一条河水流很急。

眼见血渍一直流到河边显是孩子被人一刀杀死尸身投入河内登时被水冲走了。

我爹爹又惊又怒召集了一干人细细盘问始终查不到凶手是谁”。

“这件事他无日不耿耿于怀立誓要找到那杀害孩子之人。

那一年我见他磨剑他说须得再杀一人就是要杀那个凶手了。

我对爹爹说或许孩子给人救去活了下来也未可知。

我爹爹虽说但愿如此然而心中却绝难相信。

唉这可怜的孩子我真盼他是好好的活著。

有一次爹爹对我说:『孩儿我爱你胜于自己的性命。

但若老天许我用你去掉换胡伯伯的孩子我宁可你死了胡伯伯的孩子却活著。

』”那仆人眼圈一红声音哽咽道:“姑娘胡一刀大爷、胡夫人地下有灵一定感激你父女高义”。

于管家本来以为他是苗若兰带来的男仆但瞧他神情听他言语却越来越觉不似正想出言相询却听他说起故事来见众人静坐倾听也不便打断他的话头。

只听他说道:“二十七年之前我是沧州那小镇上客店中灶下烧火的小斯。

那年冬天我家中遭逢大祸。

我爹爹三年前欠了当地赵财主五两银子利上加利一年翻一翻过得三年已算成四十两。

赵财主把我爹爹抓去逼迫立下文书要把我妈卖给他做小老婆”。

“我爹自然说什么也不肯当下给财主的狗腿子拷打得死去活来。

我爹回得家来跟妈商量这四十两银子再过一年就变成了八十两这笔债咱们是一辈子还不起的了。

我爹妈就想图个自尽死了算啦却又舍不得我。

三个人只是抱著痛哭。

我白天在客店里烧火晚上回家守著爹妈心中担惊受怕生怕他俩寻了短见丢下我一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

“一晚店中来了好多受伤的客人灶下事忙店主不让我回家。

第二日胡一刀大爷来了他夫人生了位少爷要烧水烧汤店主更是不许我回家去。

我牵记爹妈毛手毛脚的撞烂了几只碗又给店主打了几巴掌。

我一个人躲在灶边偷偷的哭。

胡大爷走过厨房听见我哭声就进来问我甚么事。

我见他生得凶恶不敢说话。

他越是问我越是哭得厉害。

后来他和和气气的好言好语我才把家里的事跟他说了”。

“胡大爷很生气说道:『这姓赵的如此横行霸道本该去一刀杀了只是我有事在身没功夫跟他算帐。

我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去拿给你爹让他还债馀下的钱好好过日子可千万别再借财主的债了。

』我只道他说笑话哄我那知他当真拿了五只大元宝给我。

我那里敢拿?胡大爷道:『我今日生了儿子我甚是疼他怜他将心比心你爹妈疼你也是这般。

你快回家去。

我跟店主说是我叫你回家的他不敢难为你。

』”“我仍是呆呆望著他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不知如何是好。

胡大爷拿了一块包袱把五只大元宝包了替我缚在背上再在我屁股上轻轻踢了一脚笑道:『傻小子还不给我快滚!』”“我胡里胡涂的奔回家去跟爹妈一说。

三个人乐得疯了真难以相信天下有这般好人说是做梦罢白花花的五只大元宝明明放在桌上。

我妈和我扶著爹到客店去要向胡大爷磕头道谢。

他连连摇手说生平最不爱别人谢他将我们三人推了出来”。

“我和爹妈正要回去忽听马蹄声响几十个人赶来客店原来是胡大爷的仇家。

我不放心让爹妈先回家去自己留著要瞧个究竟。

我想胡大爷救了我一家三口的性命只要有用得著我的水里就水里去火里就火里去决不能皱一皱眉头”。

“金面佛苗大侠跟胡大爷坐著对饮胡大爷舍不得儿子这些情形宝树大师说得一点不错。

只是他却不知道那跌打医生在隔房听胡大爷夫妇说话却教一个灶下烧火的小斯全瞧在眼里”。

他说到这里宝树猛地站起身来指著他喝道:“你到底是谁?受谁指使在这里胡说八道?”那仆人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我叫平阿四。

我识得跌打医生阎基。

那跌打医生阎基自然不识得我这烧火的小斯癞痢头阿四”。

宝树听到他说起“阎基”二字脸上立时变色依稀记得当年那小客店之中果似有个癞痢头小斯只是他的面貌神情当日就未留意此时更是半点也记不起了。

他向平阿四怀中抱著的木联狠狠瞪了一眼“呸”了一声。

平阿四道:“我半夜里听到胡大爷的哭声实在放心不下走到他的房外却见到隔房窗子上映出一个黑影一动不动的伏著。

我走过去到窗缝里一张原来是那跌打医生阎基将耳朵凑在板壁上在偷听胡大爷夫妇说话。

我正想去跟胡大爷说胡大爷却走到阎基房里来了跟他说了很多很多话。

这些话宝树大师始终没跟各位提起一字半句不知是什么缘故”。

“胡大爷的话很长自然有些我听了不懂但我明白胡大爷是派那阎基第二天去跟金面佛苗大侠解释几件事。

这些事情牵连重大本来不该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去说。

只是胡夫人刚生了孩子不能走动。

胡大爷又脾气暴躁倘若亲自去向对头言讲势必跟范帮主、田相公他们引起争执一个说不明白到头来还是动刀动枪说与不说都是一般没奈何只得让阎基去传话。

适才宝树大师说道胡大爷派他送信去给金面佛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这话就不对了。

想送一封信轻而易举何必重谢?何必夫妇俩商量半日?宝树大师或许忘了胡大爷当时的说话我却一句也没忘记”。

众人听了这番话才知宝树出家之前的俗家姓名叫做阎基。

瞧他两人神情宝树与胡一刀之死必有重大关连而他先前的话中也必有甚多不尽不实之处。

各人好奇心起都盼平阿四揭破这个疑团但又怕他当真说出什么重大秘密宝树老羞成怒突施毒手这雪峰上可没一人是他对手难以阻拦。

纵然日后金面佛找到宝树算帐但平阿四一死这秘密只怕永远随他而逝了。

各人都代平阿四担心但他自己却是神色木然毫无惧意竟似有恃无恐只听他说道:“胡大爷跟阎基说话之时我就站在阎基的窗外。

我倒不是有心想偷听胡大爷说话只是我知道这跌打医生一向奉承那欺侮我爹妈的赵财主实在不是好人只怕胡大爷上了他的当。

那时我年轻识浅胡大爷的话是不大明白但一字一句却都记在心里等我后来年纪大了慢慢也都懂了”。

“那一晚胡大爷叫阎基去说三件事。

第一件说的是胡苗范田四家上代结仇的缘由。

第二件说的是金面佛之父羽田相公之父的死因。

第三件则是关于闯王军刀之事”。

众人一齐转头向桌上的军刀望了一眼欲知之心更是迫切。

平阿四道:“胡苗范田四家上代为什么结仇苗姑娘已经说了只是中间另有一个重大秘密却非外人所知连苗大侠也至今不知。

这秘密起因于李闯王大顺永昌二年那年是乙酉年也就是顺治二年当时胡苗范田四家祖宗言明若是清朝不亡须到一百年后的乙丑年方能泄露这个大秘密。

乙丑年是乾隆十年距今已有三十馀年所以当二十七年前胡大爷跟阎基说话之时百年期限已过这个大秘密已不须隐瞒了”。

“这一个秘密果然是牵连重大。

原来当日闯王兵败九宫山他可没有死!”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震一齐站起身来不约而同的问道:“什么?”只有宝树端坐无异显是早已知晓不为所动。

平阿四道:“不错闯王没有死。

只不过当时清兵重重围困实是难以脱身。

苗范田三名卫士冲下山去求救援兵迟迟不至敌军却愈破愈近。

眼见手下将士死的死伤的伤再也抵挡不住闯王心灰意懒举起军刀要待横刀自刎却被那号称飞天狐狸的姓胡卫士拦住”。

“姓胡的卫士情急之下生了一计从阵亡将士之中捡了一个和闯王身材大小相仿的尸换上闯王的黄袍箭衣将闯王的金印挂在尸颈中。

他再举刀将尸面貌砍得稀烂叫人难以辨认亲自驮了到清兵营中投降说已将闯王杀死特来请功领赏。

这是一件何等大功敌将呈报上去自会升官封爵莫说丝毫没疑心是假即令有什么怀疑也要极力蒙蔽掩饰以便领功升官。

假闯王一死敌军即日解了九宫山之围。

真闯王早已易容改装扮成平民轻轻易易的脱险下山。

唉闯王是脱却了危难这位飞天狐狸可就大难临头了”。

“那飞天狐狸行这计策用心实在是苦到了极处。

江湖上英雄好汉为了『侠义』二字替好朋友两胁插刀原非难事可是他为了相救闯王不但要委屈万分的投降敌人还得干冒一个卖主求荣的恶名。

想那飞天狐狸本来名震天下武林人物一提到他的名头无不翘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现下要他自污一世英名那可比慷慨就义难上万倍”。

“他投降吴三桂后在这汉奸手下做官。

他智勇双全、精明能干极得吴三桂信任。

他想闯王大顺国的天下应生生断送在吴三桂手里此仇不报非丈夫也。

他若要刺死吴三桂原只一举手之劳可是飞天狐狸智谋深沈岂肯如此轻易了事?数年之间他不露痕迹的连使巧计安排下许多事端一面使满清皇帝对吴三桂大起疑心另一面使吴三桂心不自安到头来不得不举兵谋反。

他将吴三桂在云南招兵买马、跋扈自大的种种事迹暗中禀报清廷而清廷各种猜忌防范的手段他又刺探了去告知吴三桂”。

“如此不出数年吴三桂势在必反。

那时天下大乱满清大伤元气自是闯王复国的良机。

即令吴三桂的反叛迅即敉平闯王复国不成但吴三桂也非灭族不可这比刺死他一个人自是好得多了”。

“当那姓胡、姓范、姓田三个结义兄弟到昆明去行刺吴三桂之时飞天狐狸的计谋正已渐渐有了成效因此他在危急之中出来拦阻免得那三人坏了大事”。

“那年三月十五他与三个义弟会饮滇池正要将闯王未死、吴三桂将反的种种事迹直说出来那知三个义弟忌惮他武功了得不敢与他多谈乘他一个措手不及便将他杀死。

飞天狐狸临死之际流泪说道:『可惜我大事不成。

』就是指的此事。

他又道:『元帅爷是在石门夹……』原来闯王室在石门县夹山普慈寺出家法名叫做奉天玉和尚。

闯王一直活到康熙甲辰年二月到七十岁的高龄方才逝世。

闯王起事之时称为『奉天倡义大元帅』他的法名实是『奉天王』为了隐讳才在『王』字中加了一点成为『玉』字”。

众人听苗若兰先前所述故事只道飞天狐狸奸恶无比那之中间另有如此重大的秘密只是过于怪异一时实在难以置信。

平阿四见众人将信将疑苗若兰脸上也有诧异之色接著道:“苗姑娘你先前说道飞天狐狸的儿子三月十五那天找到三位结义叔叔家里跟他们在密室中说了一阵子话那三人就出来当众自刎。

你道在那密室之中四人说了些什么话?”苗若兰道:“莫非那儿子将飞天狐狸的苦心跟三位叔叔说了?”平阿四道:“是啊这三人若不是自恨杀错了义兄怎能当众自刎?可是那时闯王尚在人世这机密万万泄露不得。

只可惜这三人虽然心存忠义性子却过于鲁莽杀义兄已是错了当众自杀却又快了一步事先又没嘱咐众子弟不得找那姓胡的儿子报仇当时定是悲痛悔恨已极再也想不到其馀以致一错再错。

胡苗范田四家从此世世代代结下深愁大怨”。

“那儿子与三位叔叔在密室中言明这秘密必须等到一百年之后的乙丑年方能公之于世。

那时闯王寿命再长也必已经逝世。

若是泄露早了清廷定然大举搜捕自会危及闯王性命。

胡家世代知道这秘密苗范田三家却不知晓。

待传到胡一刀大爷手里百年之期已过于是他命那跌打医生阎基去对金面佛说知此事”。

“那第二件事说的是金面佛之父与田相公之父的死因。

在苗胡二位拼斗的十馀年前这姓苗姓田的两位上辈同赴关外从此影踪全无”。

“这两人武艺高强名震江湖如此不明不白的死了害死他们的定是大有来头之人。

胡大爷向在关外胡家与苗田两家又是世仇任谁想来都必是他下的毒手。

金面佛与田相公分别查访了十馀年查不出半点端倪连胡大爷也始终见不到一面。

金面佛无法可施这才大肆宣扬他『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七字外号好激胡大爷进关。

胡大爷知道他的用意却不理会一面也在到处寻访苗田两位前辈心想只有访到这两人的下落方能与金面佛相见洗刷自己的冤枉”。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访查数年终于得知二人确息。

胡夫人这时已怀了孕她是江南人临到生育之时忽然思乡之情很切。

胡大爷体贴夫人便陪了她南下。

行到唐官屯他先与范田二人动上了手后来又遇到金面佛。

胡大爷命阎基去跟他说待胡大爷送夫人回归故乡之后可亲自带他去迎回父亲尸他父亲如何死法一看便知。

只是苗田这两位上辈死得太也不够体面胡大爷不便当面述说只好领他们亲自去看”。

“第三件事则是关涉到闯王的那柄军刀了。

这柄军刀之中藏著一个极大的宝藏黄金白银不必说奇珍异宝也就不计其数”。

众人大奇心想这柄军刀之中连一只小元宝也藏不下说什么奇珍异宝不计其数*恐惶桨⑺牡溃骸改翘焱砩希笠只盗苏饣厥碌脑涤伞*

众位一听那就毫不奇怪”。

“闯王破了北京之后明朝的皇亲国戚、大臣大将尽数投降。

这些人无不家资豪富闯王部下的将领逼他们献出金银珠宝赎命。

数日之间财宝山积那里数得清了。

后来闯王退出北京派了亲信将领押著财宝去藏在一个极稳妥的所在以便将来卷土重来之时作为军饷。

他将藏宝的所在绘成一图而看图寻宝的关键却置在军刀之中。

九宫山兵败逃亡闯王将宝藏之图与军刀都交给了飞天狐狸。

后来飞天狐狸被杀一图一刀落入三位义弟手中但不久又被飞天狐狸的儿子夺去”。

“百年来辗转争夺终于军刀由天龙门田氏掌管藏宝之图却由苗家家传。

只是苗田两家不知其中有这样一个大秘密是以没去掘宝藏。

这秘密由胡家世代相传可是姓胡的没军刀地图自也无法找到宝藏”。

“胡大爷将这事告知金面佛请他去掘出宝藏救济天下穷人甚而用这笔大财宝来大举起事驱逐满人出关还我汉家河山”。

“胡大爷所说这三件事没一件不是关系极大。

金面佛得知之后何以仍来找他比武非拼个你死我活不可胡大爷直到临死仍是不解。

只怕金面佛枉称大侠是非曲直却也辨不明白;又或因这三件事说来都是耸人听闻太过不合情理金面佛一件都不相信亦未可知”。

说到这里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

陶百岁一直在旁倾听默不作声此时忽然插口道:“金面佛何以仍要找胡一刀比武其中原因我却明白。

此事暂且不说。

我问你你到这山峰上来干什么?”这正是众人心中欲问之事。

只听平阿四凛然道:“我是为胡大爷报仇来的”。

陶百岁道:“报仇?找谁报仇?”平阿四冷笑一声道:“找害死胡大爷的人”。

苗若兰脸色苍白低声道:“你要找我爹爹吗?”平阿四道:“害死胡大爷的不是金面佛是从前叫做跌打医生阎基、现下出了家做和尚、叫做宝树的那人”。

众人大为奇怪均想:“胡一刀怎会是宝树害死的?”宝树长身站起哈哈大笑道:“好啊你有本事就来杀我。

快动手吧!”平阿四道:“我早已动了手从今天算起管教你活不过七日七夜”。

众人一惊均想不知他怎样暗中下了毒手?宝树不禁暗暗心惊嘴上却硬骂道:“凭你这点臭本事也能算计于我?”平阿四厉声道:“不但是你这山峰上男女老幼个个活不过七日七晚!”众人都是一惊或愕然离座或瞪目欠身。

各人自上雪峰之后一直心神不安平阿四此言虽似荒诞不经但此时听来无不为之耸然动容。

宝树厉声道:“你在茶水点心中下了毒药么?”平阿四冷然道:“若是叫你中毒死得太快岂能如此便宜?我要叫你慢慢饿死”。

曹云奇、陶百岁、郑三娘等一齐叫道:“饿死?”平阿四不动声色道:“不错!这峰上本有十日之粮现下却一日也没有了都给我倒下山峰去了”。

众人惊叫声中宝树突施擒拿手抓住了他左臂。

平阿四右臂早断毫不抗拒只是微微冷笑。

曹云奇与周云阳伸臂握拳站在他的身前只要他微有动武之意立即拳殴击。

于管家急奔入内过了片刻回到大厅脸色苍白颤声道:“庄子里的粮食、牛肉羊肉、鸡鸭、蔬菜果真……果真是一股脑儿都……都给这斯倒下了山峰”。

只听砰的一响曹云奇一拳打在平阿四的胸口。

这一拳劲力好大平阿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脸上仍是微微冷笑竟无半点惧色。

宝树道:“粮仓和厨房里都没人么?”于管家道:“有三个干粗活的都教这斯给绑了。

唉先前那两个小鬼在厅上闹事大多儿都出来观看谁知是那雪山飞狐的调虎离山之计。

苗姑娘我们只道这斯是您带来的吓人”。

苗若兰摇头道:“不是。

我却当他是庄上的管家”。

宝树道:“吃的东西一点都没留下么?”于管家惨然摇头。

曹云奇举起拳头又要一拳打去。

苗若兰道:“且慢曹大爷你忘了我说过的话”。

曹云奇愕然不解拳头举在半空却不落下。

苗若兰道:“他抱著我爹爹的名号我说过谁也不许伤他”。

曹云奇道:“咱们大多儿性命都要送在他手里你……你怎么……”苗若兰摇头道:“死活是一回事说过的话可总得算数。

这人把峰上的粮食都抛了下去大家固然要饿死他自己可也活不成。

一个人拼著性命不要来做一件事总有重大之极的原因。

宝树大爷曹大爷生死有命著急也是没用。

且听他说说到底咱们是否当真该死”。

她这番话说得心平气和但不知怎的却有一股极大力量竟说得宝树放开了平阿四的手臂曹云奇也自气鼓鼓的归座。

苗若兰道:“平爷你要让大多儿一齐饿死这中间的原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你是为胡一刀胡伯伯报仇是不是?”平阿四道:“你称我平爷可不敢当。

我这一生之中只有称别人做爷的份儿可没福气受人家这么称呼。

苗姑娘当年胡大爷给我银子?救了我一家三口性命我自是感激万分。

可是有一件事我是同样的感激。

你道是什么事?人人叫我癞痢头阿四轻我贱我胡大爷却叫我『小兄弟』一定要我叫他大哥。

我平阿四一生受人呼来喝去胡大爷却跟我说世人并无高低在老天爷眼中看来人人都是一般。

我听了这番话就似一个盲了几十年眼的瞎子忽然间见到了光明。

我遇到胡大爷只不过一天心中就将他当作了亲人敬他爱他便如是我亲生爹娘一般”。

“胡大爷和今面佛接连斗了几天始终不分胜败我自然很为胡大爷担心。

到最后一天相斗胡大爷受了毒刀之伤而死胡夫人也自杀殉夫那情形正如苗姑娘所说。

我亲眼目睹当时情景决不会忘了半点。

阎大夫那天你左手挽了药箱背上包裹中装著十多锭大银是也不是?那天你穿著青布面的老羊皮袍头上戴一顶穿窟窿的烟黄毡帽是也不是?”宝树铁青著脸拿著念珠的右手微微颤动双目瞪视一言不。

平阿四又道:“早一日晚上胡大爷和金面佛同榻长谈阎大夫在窗外偷听后来给金面佛隔窗打了一拳只打得眼青鼻肿满脸鲜血。

他说他挨打之后就去睡了。

可是我瞧见他在睡觉之前还做了一件事。

胡大爷与金面佛同房而睡两人光明磊落把兵刃都放在大厅之中。

阎大夫从药箱里取出一盒药膏悄悄去涂在两人的刀剑之上。

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毫不懂事一点也没知他是在暗使诡计直至胡大爷受伤中毒我才想到阎大夫在两人兵刃上都涂了毒药他是盼望苗胡二人同归于尽。

唉阎大夫啊阎大夫你当真是好毒的心肠啊!”“他要金面佛死自然是为了报那一击之恨。

可是胡大爷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干么在金面佛的剑上也要涂上毒药?我当时不明白后来年纪大了才猜到了他的心意。

哼此人原来是为了图谋胡大爷那只铁盒”。

“阎大夫说他不知那铁盒中装著何物那是说谎。

他是知道的。

胡大爷将铁盒交给夫人之时把盒中各物一起倒在桌上满桌耀眼生光都是珍珠宝物。

胡大爷说道:『妹子你一身本事但有所需贪官土豪家中的金银自是手到拿来。

只是出手多了难免有差失之日我…我…』夫人道:『大哥放心。

你若有不测我一心一意抚养孩子这些珠宝慢慢变卖也尽够母子俩使一辈子的了。

我不再跟人动刀动枪也不再施展空空妙手如何?』”“胡大爷大笑叫好拿起一本书来说道:『这一本拳经刀谱是我高祖亲手所书。

』夫人接过了笑道:『好啊飞天狐狸一身的本事都写在这里。

你瞒得好稳啊连我也不让知道。

』胡大爷笑道:『我祖宗遗训是传子不传女传侄不传妻这才叫作胡家刀法啊。

』夫人笑道:『待孩子识了字让他自看我绝不偷学就是。

』胡大爷叹了口气将各物都收入铁盒再将盒子放在夫人枕头底下”。

“后来我见夫人一死急忙奔到她房中那知阎大夫已先进了房。

我心中怦怦乱跳忙躲在门后只见阎大夫左手抱著孩子右手从枕头底下取出铁盒依照胡大爷先前开盒的法子在盒子四角掀了三掀又在盒底一按盒盖便弹了开来。

他取出珍珠宝物把玩馋涎都掉了下来将孩子往地下一放又从盒里取出拳经刀谱来翻看。

孩子没人抱了放声大哭。

阎大夫怕人听见随手在炕上拉过棉被将孩子没头没脑的罩住”。

“我大吃一惊心想时候一长孩子不闷死才怪念及胡大爷待我的好处非要抢救孩子出来不可。

只是我年纪小又不会武艺决不是阎大夫的对手只见门边倚著一根大门闩当下悄悄提在手里蹑手蹑脚走到他的身后在他后脑上猛力打了一棍”。

“这一下我是出尽了平生之力阎大夫没提防哼也没哼一声便俯身跌倒珠宝摔得满地。

我忙揭开棉被抱起孩子心想这里个个都是胡大爷的仇人得将孩子抱回家去给我妈抚养。

我知道那本拳经刀谱干系重大不能落在旁人手中当下到阎大夫手中去拿。

那知他晕去时牢牢握著我心慌意乱用力一夺竟将拳经刀谱的前面两页撕了下来留在他的手中。

只听得门外人声喧哗苗大侠在找孩子我顾不到旁的抱了孩子溜出后门要逃回家去”。

“从那时起直到今日我没再见阎大夫的面岂知他竟会做了和尚。

是不是他自觉罪孽深重因而出家忏悔呢?他偷得了拳经的前面两页居然练成一身武艺扬名江湖。

他只道这世上再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想不到当日脑后打他一门闩那人现在还好好活著。

阎大夫你转过身来让大多儿瞧瞧你脑后的那块伤疤这是当年一个灶下烧火小斯一门闩打的啊”。

宝树缓缓站起身来。

众人屏息以观心想他势必出手立时要了平阿四的性命。

那知他只念了两声“阿弥陀佛”伸手摸了摸后脑又坐回椅上说道:“二十七年来我一直不知是谁在我后脑打了这一记冷棍老是纳闷。

这个疑团今日总算揭破了”。

众人万料不到他竟会直承此事都是大感诧异。

苗若兰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呢?后来他怎样了?”平阿四道:“我抱著孩子溜出后门只奔了几步身后有人叫道:『喂小癞痢把孩子抱回来!』我不理会奔得更快。

那人咒骂几句赶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就要抢夺孩子。

我急了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只咬得他满手背都是鲜血……”曹云奇突然冲口而出:“是我师父!”田青文横了他一眼。

曹云奇好生后悔但话已出口难以收回见众人都望著自己心中甚是不安。

平阿四道:“不错是田归农田相公。

他手背上一直留下牙齿咬的伤痕。

我猜他也不会跟你们说是谁咬的更不会说为了什么才给咬的”。

田青文、阮士中、曹云奇、周云阳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都想田归农手背上齿痕甚深果然从来不曾说起过原因。

平阿四又道:“我这一咬是拼了性命田相公武功虽高只怕也痛得难当。

他拔起剑来在我脸上砍了一剑又一剑将我的手臂卸了下来。

他盛怒之下飞起一脚将我踢入河中。

我一臂虽断另一臂却仍牢牢抱著那个孩子”。

苗若兰低低的“啊”了一声。

平阿四道:“我掉入河中时早已痛得人事不知待得醒转却是躺在一艘船上原来给人救了上来。

我大叫:『孩子孩子!』船上一位大娘说道:『阿弥陀佛!总算醒过来啦。

孩子在这里。

』我抬头一看却见她抱著孩子在喂奶。

后来才知道我给救上船到醒转已隔了六日六夜。

那时我离家乡已远又怕胡大爷的仇人害这孩子从此不敢回去。

听苗姑娘说来苗大侠只当这孩子已经死了”。

苗若兰喜道:“是啊原来这可怜的孩子还活著是不是?爹爹知道了一定喜欢得紧。

这孩子在那里你带我们去瞧瞧好不好?”她随即想到自己一直叫他“可怜的孩子”其实他已是个二十七岁的男子比自己还大著十岁脸上不禁一红。

平阿四道:“你瞧他不著了。

这里的人谁也不会活著下山”。

苗若兰道:“我爹爹必会上峰来救我一点也不担心”。

平阿四道:“你爹爹打遍天下无敌手打的是凡人。

他武功再高也耐何不了这万丈高峰”。

苗若兰道:“是那孩子叫你来害死我们么?”平阿四摇头道:“不是不是。

这孩子英雄豪侠跟他父亲一模一样若是知道我来干这种阴毒勾当定要拦阻”。

曹云奇怒道:“好啊原来你也知道这是阴毒勾当”。

苗若兰问道:“那孩子怎样了?叫什么名字?武功好吗?在干什么事?他也是个好人吗?”她自小见父亲每年祭奠胡一刀夫妇一直以未能抚养那孩子为毕生恨事是以极为关心。

平阿四道:“若不是我炸毁了长索苗姑娘你今日就能见到他啦”。

曹云奇等六七人齐声怒道:“长索是你炸毁的?”平阿四道:“正是!”苗若兰却问:“怎么我今日能见到他?”平阿四道:“他与此间主人有约今日午时要来拜山。

眼见午时已到这会儿想来已来到山峰之下了”。众人齐声叫道:“是雪山飞狐?”平阿四道:“不错胡一刀胡大爷的儿子叫做胡斐外号雪山飞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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