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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飞狐 第八章

作者:金庸 分类:武侠修真 更新时间:2022-09-26 12:47:14 来源:笔趣阁

这些人你说一段我说一段凑在一起众人心头疑团已解了大半只是饥火上冲茶越喝得多越是肚饿。小^说^无广告的~顶点*小说~网uu234

陶百岁大声道:“现下话已说明白了这柄刀确是田归农亲手交给我儿的各位不得争夺了吧?”刘元鹤笑道:“田大哥交给陶世兄的只是一只空铁盒。

若是你要空盒在下并无话说。

宝刀却那有你的份?”殷吉道:“此刀该归我天龙南宗再无疑问”。

阮士中道:“当日田师兄未行授刀之礼此刀仍属北宗”。

众人越争声音越大。

宝树忽然朗声道:“各位争夺此刀为了何事?”众人一时哑口无言竟然难以回答。

宝树冷笑道:“先前各位只知此刀削铁如泥锋利无比还不知它关连著一个极大宝藏。

现今有人说了出来那更是人人眼红个个起心。

可是老和尚倒要请教:若无宝藏地图单要此刀何用?”众人心头一凛一齐望著苗若兰鬓边那只珠钗。

苗若兰文秀柔弱要取她头上珠钗直是一举手之劳只是人人想到她父亲威震天下若是对她有丝毫冒犯亵渎她父亲追究起来谁人敢当?是以眼见那珠钗微微颤动却无人敢先说话。

刘元鹤向众人横眼一扫脸露傲色走到苗若兰面前右手一探突然将她鬓边的珠钗拔了下来。

苗若兰又羞又怒脸色苍白退后了两步。

众人见刘元鹤居然如此大胆无不失色。

刘元鹤道:“本人奉旨而行怕他甚么苗大侠秧大侠?再说那金面佛此刻是死是活哼哼却也在未知之数呢”。

群豪齐问:“怎么?”刘元鹤微微一笑道:“眼下计来那金面佛纵然尚在人世十之**也已全身铐镣、落入天牢之中了”。

苗若兰大吃一惊登忘珠钗被夺之辱只挂念著父亲的安危忙问:“你……你说我爹爹怎么了?”宝树也道:“请道其详”。

刘元鹤想起上峰之时被他在雪中横拖倒曳狼狈不堪但自己说起奉旨而行种种情由宝树神色登变此时听他相询更是得意忍不住要将机密大事吐露出来好在人前自占身分于是问道:“宝树大师在下先要问你一句此间主人是谁?”群豪在山上半日始终不知主人是谁听刘元鹤此问正合心意一齐望著宝树只听他笑道:“既然大多儿都不隐瞒老衲也不用卖那臭关子了。

此间主人姓杜名希孟是武林中一位响当当的脚色”。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心中暗念:“杜希孟?杜希孟?”却都想不起此人是谁。

宝树微微一笑道:“这位杜老英雄自视甚高等闲不与人交往是以武功虽强常人可不知他名头。

然而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却个个对他极是钦慕”。

这几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把众人都损了一下言下之意明是说众人实不足道。

殷吉、阮士中等都感恼怒但想苗人凤在那对联上称他为“希孟仁兄”而自己确够不上与金面佛称兄道弟宝树之言虽令人不快却也无可辩驳。

刘元鹤道:“咱们上山之时此间的管家说道:『主人赴宁古塔相请金面佛又派人前去邀请兴汉丐帮的范帮主。

』这话可有点儿不尽不实。

想那范帮主在河南开封府被擒小弟也曾出了一点儿力气”。

众人惊道:“范帮主被擒?”刘元鹤笑道:“这是御前侍卫总管赛大人亲自下的手。

想那范帮主虽然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却也不必劳动赛总管的大驾啊。

我们拿住范帮主只是把他当作一片香饵用来钓一条大大的金鳌。

那金鳌嘛自然是苗人凤啦。

杜庄主要去邀苗人凤来对付甚么雪山飞狐其实那里邀得到?苗人凤这当儿定是去了北京想要搭就范帮主。

嘿嘿赛总管在北京安排下天罗地网专候苗人凤大驾光临。

他若是不上这当我们原是拿他没有法儿。

他竟上京救人这叫做啄木鸟啃黄莲树自讨苦吃”。

苗若兰与父亲相别之时确是听父亲说有事赴京嘱她先上雪峰到杜家暂居。

这时听刘元鹤如此说来只怕父亲真是凶多吉少不由得玉容失色。

刘元鹤洋洋得意说道:“咱们地图有了宝刀也有了去把李自成的宝藏掘出来献给圣上这里人人少不了一个封妻荫子的功名”。

他见有的人脸现喜色有的确有犹豫之意心知如陶百岁等人把财瞧得比升官更重又道:“想那宝藏堆积如山大多儿顺手牵羊取上一些那就一世吃著不尽有何不美?”众人轰然喝采再无异议。

田青文本来羞愧难当独自躲在内室听得厅上叫好之声不绝知道已不在谈论她的丑事当下悄悄出来站在门边。

刘元鹤在头上拔下一根头慢慢从珠钗的凤嘴里穿了过去依著当日所见苗人凤的手法轻轻一拉一甩凤投机括弹开果然有个纸团掉了出来。

众人都是“哦”的一声。

刘元鹤打开纸团摊在桌上。

众人围拢去看。

但见那纸薄如蝉翼虽然年深日久但因密藏珠钗之中却是丝毫未损纸上绘著一座笔立高耸的山峰峰旁写著九个字道:“辽东乌兰山玉笔峰后”。

宝树大叫:“啊哈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咱们所在之处就是乌兰山玉笔峰啊”。

众人瞧那图上山峰之形果真与这雪峰一般无异上峰时所见崖边的三株古松图上也画得清清楚楚当下无不啧啧称异。

宝树道:“此处庄上杜老英雄见闻广博必是得知了宝藏的消息是以特意在此建庄。

否则此处气候酷寒上下艰难又何必费这么大的事?”刘元鹤心中一急忙道:“啊哟!那可不妙。

他这庄子建造已久还不早将宝藏搬得一乾二净?”宝树微笑道:“那也未必。

刘大人你想要是他已找到了宝藏所在定然早就去了别地决不会仍在此处居住”。

刘元鹤一拍大腿叫道:“不错不错!快到后山去”。

宝树指著苗若兰道:“这位苗姑娘与庄上众人怎么办?”刘元鹤转过身来只见于管家等庄上佣仆个个已走得不知去向。

田青文从门后出来说道:“不知怎的庄上男男女女都躲了个乾乾净净”。

刘元鹤抢过一柄单刀走到苗若兰身前说道:“咱们所说之事她句句听在耳里这祸根可留不得”。

举起单刀就要往她头顶砍落。

突然间人影一闪琴儿从椅背后跃出抱住刘元鹤的手狠命在他手腕上咬了一口。

刘元鹤出其不意手腕一疼当啷一响单刀落地。

琴儿大骂:“短命的恶贼你敢伤了小姐一根毫毛我家老爷上得山来抽你的筋剥你的皮这里人人脱不了干系”。

刘元鹤大怒反手一拳猛往琴儿脸上击去。

熊元献伸出右臂格开了他一拳说道:“师哥咱们寻宝要紧不必多伤人命!”要知熊元献一生走镖向来胆小怕事谨慎稳重不像他师兄做了皇帝侍卫杀几个老百姓不当一回事他听了琴儿之言心想若是伤了苗若兰万一她父亲逃脱罗网那可大祸临头了。

殷吉和他心意相同也道:“刘师兄咱们快去寻宝”。

刘元鹤双目一瞪指著苗若兰道:“这妞儿怎么办?”宝树笑吟吟的走上两步大袖微扬已在苗若兰颈口“天突”与背心“神通”两穴上各点了一指。

苗若兰全身酸软瘫在椅上心里又羞又急却说不出话。

琴儿只道他伤了小姐横了心又抓住了和尚的手要狠狠咬他一口。

宝树让她抓住自己右手拉到口边手指抖动点了她鼻边“迎香”、口旁“地仓”两穴。

琴儿身子一震摔倒在地。

田青文道:“苗家妹子坐在此处须不好看”。

俯身托起她的身子笑道:“真轻倒似没生骨头”。

走向东边厢房。

那东厢房原是杜庄主款待宾客的所在床帐几桌、一应起居之具齐备陈设得甚是考究。

田青文掩上了门替苗若兰除去鞋袜外裳只留下贴身小衣将她裹在被中垂下了罗帐。

苗若兰自七八岁后未在人前除过衣衫眼前之人虽是女子也已羞得满脸红晕。

田青文望著她身子笑道:“怕我瞧么?妹子你生得真美连我也不禁动心呢”。

抱了她衣衫走到厅上道:“她衣衫都给我除下了纵然时辰一过穴道解了也叫她走动不得”。

群豪一齐大笑。

宝树道:“咱们大家来瞧瞧从这刀子之中到底如何能寻到宝藏”。

说著从怀中取出铁盒打开盒盖提刀在手见刀鞘上除了刻得有字外更无别样奇异之处。

他一手持鞘一手持柄刷的一响将刀拔了出来只觉青光四射寒气透骨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冷战。

众人同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将宝刀放在桌上众人围拢观看见刀身一面光滑平整另一面却雕镂著双龙抢珠的花纹。

两条龙一大一小形状既极丑陋而且龙不像龙蛇不像蛇倒如两条毛虫但所抢之珠却是一块红玉宝光照人的是珍物。

曹云奇拿起刀来细看道:“那有甚么古怪?”宝树道:“这两条虫而必与宝藏有关咱们到后山瞧瞧再说。

给我!”说著伸手去接宝刀。

曹云奇更不打话回刀护身急奔而出。

宝树怒道:“你干甚么?”追了出去。

出得大门只见曹云奇握刀向前急奔宝树右手一扬一颗铁念珠激飞而出正中他右肩肩胛骨。

曹云奇手臂酸麻拿捏不住擦的一声宝刀落在雪地之中。

宝树大踏步上前拾起宝刀。

曹云奇不敢再争退在一旁眼见宝树与刘元鹤一个持刀、一个持图并肩向山后走去。

这时馀人也都涌出大门跟随在后。

宝树笑道:“刘大人适才老衲多有冒犯请勿见怪”。

刘元鹤见他陪笑谢罪心中乐意说道:“大师武艺高强在下佩服得紧日后还有借重之处”。

宝树道:“不敢”。

两人走了一阵眼见山峰已无路可行四顾尽是皑皑白雪虽然明知宝藏是在这玉笔峰下但偌大一座山峰到处冰封雪冻没留下丝毫痕迹却到那里找去?若要把峰上冰雪铲除即穷千百人之力也非一年半载之功何况今日铲了明日又有大雪落下;想到杜希孟已在峰上住了几十年必定日日夜夜苦心焦虑、千方百计的寻宝至今未能成功寻宝之事自然大非易易。

众人站在崖边东张西望束手无策。

田青文忽然指著峰下一条丘峦起伏的小小山脉叫道:“你们瞧!”众人顺著她手指望去未见有何异状。

田青文道:“各位看这山丘的模样是否与军刀上的花纹相似?”众人给她一语提醒细看那条山脉但见一路从东北走向西南另一路自正南向北两路山脉相会之处有一座形似圆墩的矮峰。

宝树举起宝刀一看再望山脉见那山脉的去势位置正与刀上所雕的双龙抢珠图一般无异那圆峰正当刀上宝石的所在不禁叫了出来:“不错不错宝藏定是在那圆峰之中”。

刘元鹤道:“咱们快下去”。

此时众人一意寻宝倒也算得上齐心合力不再互相猜疑加害。

各人撕下衣襟裹在手上拉著粗索慢慢溜下峰去。

第一个溜下的是刘元鹤最后一个是殷吉。

他溜下后本想将绳索毁去以免后患但见众人都已去远生怕寻到宝藏时没了自己的份当下不敢停留展开轻功向前疾追。

自玉笔峰望将下来那圆峰就在眼前可是平地走去路程却也不近约莫有二十来里。

众人轻功都好不到半个时辰已奔到圆峰之前。

各人绕著那圆峰转来转去找寻宝藏的所在。

陶子安忽向左一指叫道:“那是谁?”众人听他语声忽促一齐望去只见一条灰白色的人影在雪地中急驰而过身法之快实是难以形容转眼之间那白影已奔向玉笔峰而去。

宝树失声道:“雪山飞狐!胡一刀之子如此了得!”说话之间脸色灰暗显是心有重忧。

他正自沈思忽听田青文尖声大叫急忙转过头来只见圆峰的坡上空了一个窟窿田青文人形却已不见。

陶子安与曹云奇一直都待在田青文身畔见她突然失足陷落不约而同的叫道:“青妹!”都欲跃入救援。

陶百岁一把拉住儿子喝道:“干甚么?”陶子安不理用力挣脱与曹云奇一齐跳落。

那知这窟窿其实甚浅两人跳了下去都压在田青文身上三人齐惊呼。

上面众人不禁好笑伸手将三人拉了上来。

宝树道:“只怕宝藏就在窟窿之中也未可知。

田姑娘在下面见到甚么?”田青文抚摸身上撞著山石的痛处怨道:“黑漆漆的甚么也没瞧见”。

宝树跃了下去幌亮火摺见那窟窿径不逾丈里面都是极坚硬的岩石与冰雪再无异状只得纵身而上。

猛听得周云阳与郑三娘两人纵声惊呼先后陷入了东边和南边的雪中窟窿。

阮士中与熊元献分别将两人拉起。

看来这圆峰周围都是窟窿众人只怕失足掉入极深极险的洞中当下不敢乱走都站在原地不动。

宝树叹道:“杜庄主在玉笔峰一住数十年不知宝藏所在。

他无宝刀地图茫无头绪那也罢了。

但咱们明知是在这圆丘之中仍是无处著手那更加算得无能了”。

众人站得累了各自散坐原地。

肚中越来越饿都是神困气沮。

郑三娘伤处又痛了起来咬著牙齿伸手按住创口一转头间只见宝树手中刀上的宝石给雪光一映更是晶莹美艳。

她跟著丈夫走镖多年见过不少珍异宝物这时见那宝石光彩有些异样心中一动说道:“大师请你借宝刀给我瞧瞧”。

宝树心想:“她是女流之辈腿上又受了伤怕她何来?”当下将刀递了过去。

郑三娘接刀细看果见那宝石是反面嵌镶的。

原来宝石两面有阴阳正反之分有些高手匠人能将宝石雕琢得正反面一般无异但在行家眼中仍能分辨清楚。

郑三娘道:“大师这宝石反面朝上只怕中间另有古怪”。

宝树正自旁徨无计一听此言心道:“不管她说的是对是错弄开来瞧瞧再说”。

当下接过刀来从身边取出一柄匕力透指尖用匕尖头在宝石下轻轻一挑宝石离刀跳落。

宝树拈起宝石细看两面并无特异之处再向刀身上镶嵌宝石的凹窝儿一瞧不禁失声叫道:“在这里了!”原来那窝儿之中刻著一个箭头指向东北偏北箭头尽处有个小小的圆圈。

宝树喜不自胜心想这窝儿正中当是圆峰之顶一算距离远近看准了方位一步步走将过去待走到所计之处果然脚下松动身子下落。

他早有防备双足著地立即幌亮火摺拨开冰雪见前面是条长长的通道当即向前走去。

刘元鹤等也跟著跃下。

火摺点不多久就熄了可是那山洞盘旋曲折接连转了几个弯仍是未到尽头。

曹云奇道:“我去折些枯枝”。

他奔出山洞抱了一大捆枯柴回来打火点燃了一根火把。

他为人卤莽却也有一样好处做事勇往直前手执火把当先而行。

洞中到处是千年不化的尖冰有些处所的冰条如刀剑般锋锐突出。

陶百岁捧了一块大石沿途击去阻路的冰尖。

众人上山时各怀敌意此时重宝在望竟然同舟共济、相互扶持起来。

又转了个弯田青文忽然叫道:“咦!”指著曹云奇身前地下黄澄澄的一物。

曹云奇俯身拾起原来是一支金铸的小笔笔身上刻著一个“安”字就和田青文上峰之前手中所拿的一模一样。

曹云奇疑云大起回头对陶子安厉声说道:“嘿原来你到这而来过啦!”陶子安道:“谁说我来过?你瞧一路上有没人行的痕迹?”曹云奇心想:“这山洞之中确无人行足迹那么他这枚金笔又怎会掉在此处?”他心中想到何事再也藏不住片刻当即摊开手掌露出黄金小笔说道:“这不是你的么?上面明明刻著你的名字!”陶子安一看摇头道:“我从没见过”。

曹云奇大怒手掌一翻抛笔在地探手抓住陶子安衣襟一口唾沫吐了过去喝道:“还想赖!我明明见她拿著你送的笔儿”。

这山洞中转身都不方便陶子安那能闪避?这一口唾沫正吐在他鼻子左侧。

他大怒之下右脚飞出踢中曹云奇小腹同时双手一招“燕归巢”击中了对方胸口。

曹云奇身子一震抛下火把右手还了一拳砰的一声打在陶子安脸上。

火把熄灭洞中一片漆黑只听得两人吆喝怒骂夹著砰砰蓬蓬之声。

两人拳打脚踢招招都击中对方到后来扭成一团滚在地下。

众人又好气又好笑齐声劝解。

曹陶二人那里肯听?忽听田青文高声叫道:“那一个再不住手我永不再跟他说话”。

曹陶二人一怔不由得松开了手站起身来。

只听熊元献在黑暗中细声细气的说道:“是我熊元献找火把点火两位可别喝错了醋拳脚往在下身上招呼”。

他伸手在地下摸索摸到了火把重又点燃。

只见曹陶二人眼青鼻肿呼呼喘气四手握拳怒目相视。

田青文从怀里取出一枝黄金小笔再拾起地下的小笔向曹云奇道:“这两枝笔果真是一对儿可谁跟你说是他给我的?”曹云奇无话可答结结巴巴的道:“不是他给的那你从那而来的?为甚么笔上又有他名字?”陶百岁接过小笔看了一眼问曹云奇道:“你师父是田归农你师祖是谁?”曹云奇一怔道:“师祖?那是我师父的父亲他老人家讳上安下豹”。

陶百岁冷笑道:“是啊!田他用甚么暗器?”曹云奇道:“我……我没见过师祖”。

陶百岁道:“你没见过你阮师叔的武艺是田安豹亲手所授你问问他”。

曹云奇还没开口阮士中已接口道:“云奇不用胡闹啦。

这对黄金小笔是你师祖爷所用的暗器”。

曹云奇哑口无言但心中疑惑丝毫不减。

宝树道:“你们要争风打架不妨请到外面去拼个死活。

我们可是要寻宝”。

熊元献高举火把当先领路转过了弯去。

这时洞穴愈来愈窄众人须得弓身而行有时头顶撞上了坚冰尖角隐隐生疼但想到重宝在望也都不以为苦。

行了一盏茶时分前面已无去路只见一块圆形巨岩叠在另一块圆岩上两块巨岩封住了去路。

两岩之间都是坚冰凝结。

熊元献伸手一堆巨岩纹丝不动转过头来问宝树道:“怎么半?”宝树搔头不语。

群豪之中以殷吉最有智计他微一沈吟说道:“两块圆石相叠必可推动只是给冰冻住了”。

宝树喜道:“对把冰融开就是”。

熊元献便将火把凑近圆岩去烧二岩之间的坚冰。

曹云奇、周云阳等回到外面又拾了些柴枝来加火。

火焰越烧越大冰化为水只听得叮钉之声不绝一块块碎冰落在地下。

眼见二岩之间的坚冰已融去大半宝树性急双手在巨岩上运力一推那岩石毫不动弹再烧一阵坚冰融去更多宝树第二次再推时那巨岩幌了几幌竟慢慢转将过去露出一道空隙宛似个天造地设的石门一般。

众人大喜齐声欢呼起来。

阮士中伸手相助和宝树二人合力将空隙推大。

宝树从火堆里拾起一根柴枝当先而入。

众人各执火把纷纷跟进。

一踏进石门一阵金光照射人人眼花撩乱凝神屏气个个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原来里面竟是个极大的洞穴四面堆满了金砖银块珍珠宝石不计其数。

只是金银珠宝都隐在透明的坚冰之后。

料想当年闯王的部属把金银珠宝藏入之后浇上冷水。

该地终年酷寒坚冰不融金珠就似藏在水晶之中一般。

各人望著金银珠宝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时洞中寂静无声。

突然之间欢呼之声大作。

宝树、陶百岁等都扑到冰上不知说甚么好。

忽然田青文惊呼:“有人!”指著壁内。

火光照耀下果见有两个黑影站在靠壁之处。

众人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万想不到洞内竟会有人难道洞穴另有入口之处?个人手执兵刃不由自主的相互靠在一起。

隔了好一会只见两个黑影竟然一动也不动。

宝树喝道:“是谁?”里面两人并不回答。

众人见二人始终不动心下惊疑更甚。

宝树道:“是那一位前辈高人请出来相见”。

他喝声被洞穴四壁一激反射回来只震得各人耳中嗡嗡的甚不好受但那两人既不回答亦不出来。

宝树举起火把走近几步看清楚两个黑影是在一层坚冰之外这一层冰就如一堵水晶墙般将洞穴隔为前后两间。

宝树大著胆子逼近冰墙见那两人情状怪异始终不动显是被点中了穴道。

这时他那里还有忌惮叫道:“大家随我来”。

大踏步绕过冰墙他右手提起单刀左手举火把往两人脸上一照不禁倒抽一口气。

原来那二人早已死去多时面目狰狞脸上筋肉抽搐异常可怖。

郑三娘与田青文见是死人都尖声惊呼出来。

各人走近尸身见那二人右手各执匕插在对方身上一中前胸一中小腹自是相互杀死。

阮士中看清楚一尸的面貌突然拜伏在地哭道:“恩师原来你老人家在这里*埂*

众人听他这般说都是一惊齐问:“怎么?”“这二人是谁?”“是你师父?”“怎么会死在这里?”阮士中抹了抹眼泪指著那身材较矮的尸身道:“这位是我田恩师。

云奇刚才拾到的黄金小笔就是我恩师的”。

众人见田安豹的容貌瞧来年纪不过四十比阮士中还要年轻初时觉得奇怪但转念一想随即恍然。

这两具尸体其实死去已数十年只是洞中严寒尸身不腐竟似死去不过数天一般。

曹云奇指著另一具尸体道:“师叔此人是谁?他怎敢害死咱们师祖爷?”说著向那尸体踢了一脚。

众人见这尸体身形高瘦四肢长大都已猜到了**分。

阮士中道:“他就是金面佛的父亲我从小叫他苗爷。

他与我恩师素来交好有一年结伴同去关外当时我们不知为了何事但见他二人兴高采烈欢欢喜喜而去可是从此不见归来。

武林中朋友后来传言说道他们两位为辽东大豪胡一刀所害所以金面佛与田师兄他们才大举向胡一刀寻仇那知道苗……苗这姓苗的财迷心窍见到洞中珍宝竟向我恩师下了毒手”。

说著也向那尸身腿上踢了一脚。

那苗田二人死后全身冻得僵硬阮士中一脚踢去尸身仍是挺立不倒他自己足尖却碰得隐隐生疼。

众人心想:“谁知不是你师父财迷心窍先下毒手呢?”阮士中伸手去推那姓苗的尸身想将他推离师父。

但苗田二人这样纠缠著已达数十年手连刀刀连身坚冰凝结却那里推得开?陶百岁叹了口气道:“当年胡一刀托人向苗大侠和田归农说道他知道苗田两家上代的死因不过这两人死得太也不够体面他不便当面述说只好领他们亲自去看。

现下咱们亲眼目睹他这话果然不错。

如此说来胡一刀必是曾经来过此间但他见了宝藏却不掘取实不知何故”。

田青文忽道:“我今日遇上一事很是奇怪”。

阮士中道:“甚么?”田青文道:“咱们今日早晨追赶他……他……”说著嘴唇向陶子安一努脸上微现红晕续道:“师叔你们赶在前头我落在后面……”曹云奇忍耐不住喝道:“你骑的马最好怎么反而落在后面?你……你……就是不肯跟这姓陶的动手。

田青文向他瞧也不瞧幽幽的道:“你害了我一世要再怎样折么我也只好由得你。

陶子安是我丈夫我对他不起。

他虽然不能再要我可是除了他之外我心里决不能再有旁人”。

陶子安大声叫道:“我当然要你青妹我当然要你。

陶百岁与曹云奇齐声怒喝一个道:“你要这贱人?我可不要她作儿媳妇”。

一个道:“你有本事就先杀了我”。

两人同时高声大叫洞中回音又大混在一起竟听不出他二人说些甚么。

田青文眼见地下待他们叫声停歇轻轻道:“你虽然要我可是我怎么还有脸再来跟你?出洞之后你永远别再见我了”。

陶子安急道:“不不青妹都是他不好。

他欺侮你折磨你我跟他拼了”。

提起单刀直奔曹云奇。

刘元鹤挡在他身前叫道:“你们争风吃醋到外面去打”。

左掌虚扬右手一伸扣住他的手腕轻轻一扭夺下了他手中单刀抛在地下。

那一边曹云奇暴跳不已也给殷吉拦著。

馀人见田青文以退为进将陶曹二人耍得服服贴贴心中都是暗暗好笑。

宝树道:“田姑娘你爱嫁谁就嫁谁总不能嫁我这和尚。

所以老和尚只问你你今日早晨遇见了甚么怪事”。

众人哈哈大笑田青文也是噗哧一笑道:“我的马儿走得慢赶不上师叔他们正行之间忽听得马蹄声响一乘马从后面驰来。

马上的乘客手里拿著一个大葫芦仰脖子就著葫芦嘴喝酒。

我见他满脸络腮胡子在马上醉得摇摇幌幌还是咕噜咕噜的大喝不禁笑了一声。

他转过头来问道:『你是田归农的女儿是不是?』我道:『是啊尊驾是谁?』他说道:『这个给你!』手指一弹将这黄金小笔弹了过来从我脸旁擦过打落了我的耳环。

我吃了一惊他却纵马走了。

我心下一直在嘀咕不知他为甚么给我这枝小笔”。

宝树问道:“你认得此人么?”田青文点点头轻声道:“就是那个雪山飞狐胡斐。

他给我小笔之时我自然不认得他他后来上得山来与苗家妹子说话我认出了他的声音再在板壁缝中一张果然是他”。

曹云奇醋心又起问道:“这小笔既是师祖爷的那胡斐从何处得来?他给你干么?”田青文对别人说话温言软语但一听曹云奇说话立时有不愉之色全不理睬。

刘元鹤道:“那胡一刀既曾来过此间定是在地下拾到或在田安豹身上得到此笔。

只是他死时胡斐生下不过几天怎能将小笔留传给他?”熊元献道:“说不定他将小笔留在家中后来胡斐年长回到故居自然在父亲的遗物中寻著了”。

阮士中点头道:“那也未始不可。

这小笔中空笔头可以旋下青文。

你瞧瞧笔里有何物事”。

田青文先将洞穴中拾到的小笔旋下笔头笔内空无一物再将湖斐掷来的小笔笔头旋下只见笔管内藏著一个小小纸卷。

众人一齐围拢均想若无阮士中在此实不易想到这暗器打造得如此精巧笔管内居然还可藏物。

只见田青文摊开纸卷纸上写著十六个字道:“天龙诸公驾临辽东来时乘马归时御风”。

纸角下画著一只背上生翅膀的狐狸这十六字正是雪山飞狐的手笔。

阮士中脸色一沉道:“嘿也未必如此!”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胡斐的本领又想到他对天龙门人的行踪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不禁栗栗自危。

曹云奇道:“师叔甚么叫『归时御风』?”阮士中道:“哼他说咱们都要死在辽东变成他乡之鬼魂魄飘飘荡荡的乘风回去”。

曹云奇骂道:“操他***熊!”天龙门诸人瞧著那小柬各自沈思。

宝树、陶百岁、刘元鹤等诸人目光却早转到四下里的金银珠宝之上。

宝树取过一柄单刀就往冰上砍去他砍了几刀斩开坚冰捧了一把金珠在手哈哈大笑。

火光照耀之下他手中金珠出奇幻夺目的光采。

众人一见胸中热血上涌各取兵刃砍冰取宝。

但砍了一阵刀剑卷口渐渐不利便了。

原来众人自用的兵刃都已在峰顶被左右双僮削断这时携带的是从杜家庄上顺手取来并非精选的利器。

各人取到珍宝不住手的塞入衣囊愈取的多愈是心热但刀剑渐钝却是越砍越慢。

田青文道:“咱们去拾些柴来融冰取宝!”众人轰然叫好。

此事原该早就想到但一见宝树珍宝在手人人迫不及待的挥刀挺剑砍冰。

可是众人虽然齐声附和田青文的说话却没一人移步去取柴。

原来人人都怕自己一出去别人多取了珍宝。

宝树向众人横目而顾说道:“天龙门周世兄、饮马川陶世兄、镖局子的熊镖头你们三位出去捡柴。

我们在这里留下的一齐罢手休息谁也不许私自取宝”。

周陶熊三人虽将信将疑但怕宝树用强只得出洞去捡拾枯枝。九雪山飞狐

胡斐与乌兰山玉笔风杜希孟庄主相约定三月十五上峰算一算昔日旧帐但次上峰杜庄主外出未归却与苗若兰酬答了一番。

他下得峰来心中怔忡不定眼中所见似乎只是苗若兰的倩影耳中所闻尽是她弹琴和歌之声。

他与平阿四、左右双僮在山洞中饱餐一顿乾粮眼见平阿四伤势虽重性命却是无碍心中甚慰。

当下躺在地下闭目养神但双目一闭苗若兰秀丽温雅的面貌更是清清楚楚的在脑海中出现。

胡斐睁大眼睛望著山洞中黑黝黝的石壁苗若兰的歌声却又似隐隐从石壁中透了出来。

他叹了一口长气心想:“我尽想著她干么?她父亲是杀害我父的大仇人虽说当时她父亲并非有意但我父总是因此而死。我一生孤苦伶仃没爹没娘尽是拜她父亲之赐。我又想她干么?”言念及此恨恨不已但不知不觉又想:“那时她尚未出世这上代怨仇与她又有甚么相干?唉!她是千金小姐我是个流荡江湖的苦命汉子何苦没来由自寻烦恼?”话虽是这般说可是烦恼之来启是轻易摆脱得了的?倘若情丝一斩便断那也算不得是情丝了。

胡斐在山洞中躺了将近一个时辰心中所思所念便是苗若兰一人。

他偶尔想到:“莫非对头生怕敌我不过安排下了这美人之计?”但立即觉得这念头太也亵渎了她心中便道:“不不她这样天仙一般的人物岂能做这等卑鄙之事。我怎能以小人之心冒犯于她?”眼见天色渐黑再也按捺不住对平阿四道:“四叔我再上峰去。

你在这里歇歇”。

他展开轻身功夫转眼又奔到峰下援索而上。

一见杜家庄庄门已是怦然心动。

进了大厅却见庄中无人相迎不禁微感诧异朗声说道:“晚辈胡斐求见杜庄主可回来了么?”连问几遍始终无人回答。

他微微一笑心想:“杜希孟枉称辽东大豪却这般躲躲闪闪装神弄鬼。

你纵安排下奸计胡某又有何惧?”他在大厅上坐了片刻本想留下几句字句羞辱杜希孟一番就此下峰不知怎的对此地竟是恋恋不舍当下走向东厢房推开房门见里面四壁图书陈设得甚是精雅。

于是走将进去顺手取过一本书来坐下翻阅。

可是翻来翻去那里看得进一字入脑心中只念著一句话:“她到那里去了?她到那里去了?”不久天色更加黑了他取出火摺正待点燃蜡烛忽听得庄外东边雪地里轻轻的几下擦擦之声。

他心中一动知有高手踏雪而来。

须知若在实地之上人人得以蹑足悄行但在积雪中却是半点假借不得功夫高的落足轻灵功夫浅的脚步滞重一听便知。

胡斐听了这几下足步声心想:“倒要瞧瞧来的是何方高人”。

当下将火摺揣回怀中倾耳细听。

但听得雪地里又有几人的足步声竟然个个武功甚高。

胡斐一数来的共有五人只听得远处隐隐传来三下击掌庄外有人回击三下过不多时庄外又多了六人。

胡斐虽然艺高人胆大但听高手毕集转眼间竟到了十一人之多心下野不免惊疑不定寻思:“先离此庄要紧对方大邀帮手我这可是寡不敌众”。

当下走出厢房正待上高忽听屋顶喀喀几响又有人到来。

胡斐急忙缩回分辨屋顶来人居然又是七名好手。

只听屋顶上有人拍了三下手掌庄外还了三下屋顶七人轻轻落在庭中迳自走向厢房。

他想敌人众多这番可须得出奇制胜事先原料杜希孟会邀请帮手助拳但想不到竟请了这么多高手到来。

耳听那七人走向房门当下缩身在屏风之后要探明敌人安排下甚么机关如何对付自己。

但听噗的一声已有人幌亮火摺。

胡斐心想屏风后藏不住身游目一瞥见床上罗帐低垂床前却无鞋子显是无人睡卧当下提一口气轻轻走到床前揭开罗帐坐上床沿钻进了被里。

这几下行动轻巧之极房外七人虽然都是高手竟无一人知觉。

可是胡斐一进棉被却是大吃一惊触手碰到一人肌肤轻柔软滑原来被中竟睡著一个女子。

他正要一滚下床眼前火光闪动已有人走进房来。

一人拿著蜡烛在屏风后一探说:“此处没人咱们在这里说话”。

说著便在椅上坐下。

此时胡斐鼻中充满幽香正是适才与苗若兰酬唱时闻到的一颗心直欲跳出腔子来心道:“难道她竟是苗姑娘?我这番唐突佳人那当真是罪该万死。

但我若在此刻跳将出去那几人见她与我同床共衾必道有甚暧昧之事。

苗姑娘一生清名可给我毁了。

只得待这几人走开再行离床致歉”。

他身子微侧手臂又碰到了那女子上臂肌肤只觉柔腻无比竟似没穿衣服惊得急忙缩手。

其实田青文除去苗若兰的外裳尚留下贴身小衣但胡斐只道她身子裸露闭住了眼既不敢看手脚更不敢稍有动弹忙吸胸收腹悄悄向外床挪移与她身子相距略远。

他虽闭住了眼但鼻中闻到又甜又腻、荡人心魄的香气耳中听到对方的一颗心在急跳动忍不住睁开眼来只见一个少女向外而卧脸蛋儿羞得与海棠花一般却不是苗若兰是谁烛光映过珠罗纱帐照射进来更显得眼前枕上这张脸蛋娇美艳丽难描难画。

胡斐本想只瞧一眼立即闭眼从此不看但双目一合登时意马心猿把持不住忍不住又眼睁一线再瞧她一眼。

苗若兰被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心中却有知觉见胡斐忽然进床与自己并头而卧初时惊惶万分只怕他欲图非礼当下闭著眼睛只好听天由命。

那知他躺了片刻非但不挨近身子反而向外移开。

不禁惧意少减好奇心起忍不住微微睁眼正好胡斐也正睁眼望她。

四目相交相距不到半尺两人都是大羞。

只听得屏风外有人说道:“赛总管你当真是神机妙算人所难测。

那人就算不折不扣当真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英雄豪杰落入了你这罗网也要教他插翅难非”。

拿著蜡烛的人哈哈大笑放下烛台走到屏风之外道:“张贤弟你也别尽往我脸上贴金。

事成之后我总忘不了大家的好处”。

胡斐与苗若兰听了两人之言都是吃了一惊这些人明是安排机关要加害金面佛苗人凤。

苗若兰不知江湖之事还不怎样心想爹爹武功无敌也不怕旁人加害。

胡斐却知赛总管是满州第一高手内功外功俱臻化境为人凶奸狡诈不知害死过多少忠臣义士。

他是当今乾隆皇帝手下第一亲信卫士今日居然亲自率人从北京赶到这玉笔峰上。

听那姓张的言语他们暗中安排下巧计苗人凤纵然厉害只怕也难逃毒手。

耳听得赛总管走到屏风之外心想机不可失轻轻揭起罗帐右掌对准烛火一挥一阵劲风扑将过去嗤的一声烛火登时熄了。

只听一人说道:“啊烛火灭啦!”就在此时又有人6续走进厢房嚷道:“快点火掌灯吧!”赛总管道:“咱们还是在暗中说话的好。

那苗人凤机灵得紧若在屋外见到火光说不定吞了饵的鱼儿又给他脱钩逃走”。

好几人纷纷附和说道:“赛总管深谋远虑见事周详果然不同”。

但听有人轻轻推开屏风此时厢房中四下里都坐满了人有的坐在地下有的坐在桌上更有三人在床沿坐下。

胡斐生怕那三人坐得倦了向后一仰躺将下来事情可就闹穿只得轻轻向里床略移。

这一来与苗若兰却更加近了只觉她吹气如兰荡人心魄。

他既怕与床沿上了三人相碰毁了苗若兰的名节又怕自己胡子如戟刺到她吹弹得破的脸颊当下心中打定了主意若是给人觉必当将房中这一十八人杀得乾乾净净宁教自己性命不在也不能留下一张活口累了这位冰清玉洁的姑娘。

幸喜那三人都好端端的坐著不再动弹。

胡斐不知苗若兰被点中了穴道但觉她竟不向里床闪避不由得又是惶恐又是欢喜一个人就似在半空中腾云驾雾一般。

只听赛总管道:“各位咱们请杜庄主给大多儿引见引见”。

只听得一个嗓音低沈的人说道:“承蒙各位光降兄弟至感荣幸。

这位是御前侍卫总管赛总管赛大人。

赛大人威震江湖各位当然都久仰的了”。

说话之人自是玉笔庄庄主杜希孟。

众人轰言说了些仰慕之言。

胡斐倾听杜希孟给各人报名引见越听越是惊讶。

原来除了赛总管等七人是御前侍卫之外其馀个个是江湖上成名的一流高手。

青藏派的玄冥子到了昆仑山灵清居士到了河南无极门的蒋老拳师也到了。

此外不是那一派的掌门、名宿就是甚么帮会的总舵主、甚么镖局的总镖头没一个不是大有来头之人;而那七名侍卫也全是武林中早享盛名的硬手。

苗若兰心中思潮起伏暗想:“我只穿了这一点点衣服却睡在他的怀中。

此人与我家恩怨纠葛不知他要拿我怎样?今日初次与他相会只觉他相貌虽然粗鲁却是个文武双全的奇男子那知他竟敢对我这般无礼”。

虽觉胡斐这样对待自己实是大大不该但不知怎的心中殊无恼怒怨怪之意反而不由自主的微微有些欢喜外面十馀人大声谈论她竟一句也没听在耳里。

胡斐比她大了十岁阅历又多知道眼前之事干系不小是以虽然又惊又喜六神无主但于帐外各人的说话却句句听得十分仔细。

他听杜希孟一个个的引见屈指数著数到第十六个时杜希孟便住口不再说了。

胡斐心道:“帐外共有一十八人除杜希孟外该有十七人这馀下一个不知是谁?”他心中起了这疑窦帐外也有几个细心之人留意到了。

有人问道:“还有一位是谁?”杜希孟却不答话。

隔了半晌赛总管道:“好!我跟各位说这位是兴汉丐帮的范帮主”。

众人吃了一惊内中有一二人讯息灵通的得知范帮主已给官家捉了去。

馀人却知丐帮素来与官府作对决不能跟御前侍卫联手他突在峰上出现人人都觉奇怪。

赛总管道:“事情是这样。

各位应杜庄主之邀上峰来助拳为的是对付雪山飞狐。

可是在拿狐狸之前咱们先得抬一尊菩萨下山”。

有人笑了笑说道:“金面佛?”赛总管道:“不错。

我们惊动范帮主本来为的是要引苗人凤上北京相救。

天牢中安排下了樊笼等候他的大驾。

那知他倒也乖觉竟没上钩”。

侍卫中有人喉头咕噜了一声却不说话。

原来赛总管这番话中隐瞒了一件事。

苗人凤何尝没去北京?他单身闯天牢搭就范帮主人虽没救出但一柄长剑杀了十一明大内侍卫连赛总管臂上也中了剑伤。

赛总管布置虽极周密终因对方武功太高竟然擒拿不著。

这件事是他生平的奇耻大辱在旁人之前自然绝口不提。

赛总管道:“杜庄主与范帮主两位对待朋友义气深重答允助我们一臂之力在下实是感激不尽事成之后在下奏明皇上自有大大的封赏……”说到这里忽听庄外远处隐隐传来几下脚步之声。

他耳音极好脚步虽然又轻又远可也听得清楚低声道:“金面佛来啦我们宫里当差的埋伏在这里各位出去迎接”。

杜希孟、范帮主、玄冥子、清灵居士、蒋老拳师等都站起来走出厢房只剩下七名大内侍卫。

这时脚步声倏忽间已到庄外谁都想不到他竟会来得这样快犹如船只在大海中遇到暴风甫见徵兆狂风大雨已打上帆来;又如迅雷不及掩耳闪电刚过霹雳已至。

赛总管与六名卫士都是一惊不约而同的一齐抽出兵刃。

赛总管道:“伏下”。

就有人手掀罗帐想躲入床中。

赛总管斥道:“蠢才在床上还不给人知道?”那人缩回了手。

七个人或躲入床底或藏在柜中或隐身书架之后。

胡斐心中暗笑:“你骂人是蠢才自己才是蠢才”。

但觉苗若兰鼻中呼吸轻轻的喷在自己脸上再也把持不定轻轻伸嘴过去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苗若兰又喜又羞待要闪开苦于动弹不得。

胡斐一吻之后忽然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心想:“她这么温柔文雅我怎么能辱于她?”待要挪身向外不与她如此靠近忽听床底下两名卫士动了几下低声咒骂。

原来几个人挤在床底一人手肘碰痛了另一人的鼻子。

胡斐对敌人向来滑稽以他往日脾气此时或要揭开褥子往床底下撒一大泡尿将众卫士淋一个醍醐灌顶但心中刚有此念立即想到苗若兰睡在身旁岂能胡来?过不多时杜希孟与蒋老拳师等高声说笑陪著一人走进厢房那人正是苗人凤

有人拿了烛台走在前面。

杜希孟心中纳闷不知自己家人与婢仆到了何处怎么一个人影也不见。

但赛总管一到苗人凤跟著上峰实无馀裕再去查察家事斜眼望苗人凤时见他脸色木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何事。

众人在厢房中坐定。

杜希孟道:“苗兄兄弟与那雪山飞狐相约今日在此间算一笔旧帐。

苗兄与这里几位好朋友高义远道前来助拳兄弟实在感激不尽。

只是现下天色已黑那雪山飞狐仍未到来定是得悉各位英名吓得夹住狐狸尾巴远远逃去了”。

胡斐大怒真想一跃而出劈脸给他一掌。

苗人凤哼了一声向范帮主道:“后来范兄终于脱险了?”范帮主站起来深深一揖说道:“苗爷不顾危难亲入险地相救此恩此德兄弟终身不敢相忘。

苗爷大闹北京不久敝帮兄弟又大举来救幸好人多势众兄弟仗著苗爷的威风才得侥幸脱难”。

范帮主这番话自是全属虚言。

苗人凤亲入天牢虽没为赛总管所擒但大闹一场之后也未能将范帮主救出。

丐帮闯天牢云云全无其事。

赛总管一计不成二计又生亲入天牢与范帮主一场谈论以死相胁。

范帮主为人骨头倒硬任凭赛总管如何威吓利诱竟是半点不屈。

赛总管老奸巨猾善知别人心意跟范帮主连谈数日之后知道对付这类硬汉既不能动之以利禄亦不能威之以斧钺但若给他一顶高帽子戴戴倒是颇可收效。

当下亲自迎接他进总管府居住命手下最会谄谀拍马之人每日里“帮主英雄无敌”、“帮主威震江湖”等等言语流水价灌进他耳中。

范帮主初时还兀自生气但过得数日甜言蜜语听得多了竟然有说有笑起来。

于是赛总管亲自出马给他戴的帽子越来越高。

后来论到当世英雄范帮主固然自负却仍推苗人凤天下第一。

赛总管说道:“范帮主这话太谦想那金面佛虽然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依兄弟之见不见得就能胜过帮主”。

范帮主给他一捧舒服无比心想苗人凤名气自然极大武功也是真高但自己也未必就差了多少。

两个人长谈了半夜。

到第二日上赛总管忽然谈起自己武功来。

不久在总管府中的侍卫也来一齐讲论都说日前赛总管与苗人凤接战起初二百招打成了平手。

到后来赛总管已然胜券在握若非苗人凤见机逃去再拆一百招他非败不可。

范帮主听了脸上便有不信之色。

赛总管笑道:“久慕范帮主九九八十一路五虎刀并世无双这次我们冒犯虎威虽然是皇上有旨但一半也是弟兄们想见识见识帮主的武功。

只可惜大多儿贪功心切出齐了大内十八高手才请得动帮主。

兄弟未得能与帮主一对一的过招实为憾事。

现下咱们说得高兴就在这儿领教几招如何?”范帮主一听傲然道:“连苗人凤也败在总管手里只怕在下不是敌手”。

赛总管笑道:“帮主太客气了”。

两人说了几句当即在总管府的练武厅中比武较量。

范帮主使刀赛总管的兵刃却极为奇特是一对短柄的狼牙棒。

他力大招猛武功果然十分了得。

两人翻翻滚滚斗了三百馀招全然不分上下又斗了一顿饭功夫赛总管渐现疲态给范帮主一柄刀迫在屋角连冲数次抢都不出他刀圈。

赛总管无奈只得说道:“范帮主果然好本事在下服输了”。

范帮主一笑提刀跃开。

赛总管恨恨的将双棒抛在地下叹道:“我自负英雄无敌岂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说著伸袖抹汗气喘不已。

经此一役范帮主更让众人捧上了天去。

他把众侍卫也都当成了至交好友对赛总管更是言听计从。

这个粗鲁汉子那知道赛总管有意相让若是各凭真实功夫相拼他在一百招内就得输在狼牙双棒之下。

然则赛总管何以要费偌大气力千方百计的与他结纳?原来范帮主的武功虽未能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有一项家传绝技却是人所莫及那就是二十三路“龙爪擒拿手”沾上身时直如钻筋入骨敲钉转脚。

不论敌人武功如何高强只要身体的任何部位给他手指一搭上立时就给拿住万万脱身不得。

赛总管听了田归农之言要擒住苗人凤取那宝藏的关键“天牢设笼”之计既然不成于是想到借重范帮主这项绝技。

想那金面佛何等本领范帮主若是正面和他为敌他焉能让龙爪擒拿手上身?但范帮主和他是多年世交要是出其不意的突施暗袭便有成功之机。

苗人凤见范帮主相谢当即拱手还礼说道:“区区小事何必挂齿?”转头问杜希孟道:“但不知那雪山飞狐到底是何等样人杜兄因何与他结怨?”杜希孟脸上一红含含糊糊的道:“我和这人素不相识不知他听了甚么谣言竟说我拿了他家传宝物数次向我索取。

我知他武艺高强自己年纪大了不是他的对手是以请各位上峰大家说个明白。

若是他恃强不服各位也好教训教训这后生小子”。

苗人凤道:“他说杜兄取了他的家传宝物却是何物?”杜希孟道:“那有甚么宝物?完全胡说八道”。

当年苗人凤自胡一刀死后心中郁郁便即前赴辽东想查访胡一刀的亲交故旧打听这位生平唯一知己的轶事义举。

一查之下得悉杜希孟与胡一刀相识于是上玉笔峰杜家庄来拜访。

杜希孟于胡一刀的事迹说不上多少但对苗人凤招待得十分殷勤又亲自陪他去看胡一刀的故宅却见胡家门垣破败早无人居。

苗人凤推爱对胡一刀的情谊由此而与杜希孟订交那已是二十多前的事了。

这时听他说得支支吾吾便道:“倘若此物当真是那雪山飞狐所有待会他上得峰来杜兄还了给他也就是了”。

杜希孟急道:“本就没甚么宝物却教我那里去变出来给他?”范帮主心想苗人凤精明机警时候一长必能觉屋中有人埋伏当即劝道:“杜庄主苗爷的话一点不错物各有主何况是家传珍宝?你还给了他也就是了何必大动干戈伤了和气?”杜希孟急了起来道:“你也这般说难道不信我的说话?”范帮主道:“在下对此事不知原委但金面佛苗爷既这般说定是不错。

范某纵横江湖对谁的话都不肯信可就只服了金面佛苗爷一人”。

他一面说一面走到苗人凤身后双手舞动以助言语的声势。

苗人凤听他话中偏著自己心想:“他是一帮之主究竟见事明白”。

突觉耳后“风池穴”与背心“神道穴”上一麻情知不妙左臂急忙挥出击去。

那知这两大要穴被范帮主用龙爪擒拿手拿住登时全身酸麻任他有天下武功、百般神通却已是半点施展不出。

但金面佛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奇变异险一生中不知已经历凡几岂能如此束手待毙?当下大喝一声一低头腰间用力竟将范帮主一个庞大的身躯从头顶甩了过去。

赛总管等齐声呼叱各从隐身处窜了出去。

范帮主被苗人凤甩过了头顶但他这龙爪擒拿手如影随形似蛆附骨身子已在苗人凤前面两只手爪却仍是牢牢拿住了他背心穴道。

苗人凤眼见四下里有人窜出暗想:“我一生纵横江湖今日阴沟翻船竟遭小人毒手”。

只见一名侍卫扑上前来张臂抱向他头颈。

苗人凤盛怒之下无可闪避脖子向后一仰随即脑袋向前一挺猛地一个头锤撞了过去。

这时他全身内劲都聚在额头一锤撞在那侍卫双眼之间喀的一声那侍卫登时毙命。

馀人大吃一惊本来一齐扑下忽地都在离苗人凤数尺之外止住。

苗人凤四肢无力头颈却能转动他一撞成功随即横颈又向范帮主急撞。

范帮主吓得心胆俱裂急中生智一低头牢牢抱住他的腰身将脑袋顶住他的小腹。

苗人凤四肢活动一足踢飞一名迫近身旁的侍卫立即伸手往范帮主背心拍去那知手掌刚举到空中四肢立时酸麻这一掌竟然击不下来原来范帮主又已拿住他腰间穴道。

这几下兔起鹘落瞬息数变。

赛总管知道范帮主的偷袭只能见功于顷刻时候稍长苗人凤必能化解当即抢上前去伸指在他笑腰穴中点了两点。

他的点穴功夫出手迟缓但落手极重。

苗人凤嘿的一声险险晕去就此全身软瘫。

范帮主钻在苗人凤怀中不知身外之事十指紧紧拿住他穴道之中。

赛总管笑道:“范帮主你立了奇功一件放手了吧!”他说到第三遍范帮主方始听见。

他抬起头来可是兀自不敢放手。

一名侍卫从囊中取出精钢铐镣将苗人凤手脚都铐住了范帮主这才松手。

赛总管对苗人凤极是忌惮只怕他竟又设法兔脱那可是后患无穷从侍卫手中接过单刀说道:“苗人凤非是我姓赛的不够朋友只怨你本领太强不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我们大多儿白天吃不下饭晚上睡不著觉”。

左手拿住苗人凤右臂右手举刀就要斩他臂上筋脉只消四刀下去苗人凤立时就成了废人。

范帮主伸手架住赛总管手腕叫道:“不能伤他!你答应我的又过毒誓”。

赛总管一声冷笑心想:“你还道我当真敌你不过。

不给你些颜色看看只怕你这小子狂妄一世!”当下手腕一沉腰间运劲右肩突然撞将过去。

一来他这一撞力道奇大二来范帮主并未提防蓬的一声身子直飞出去竟将厢房板壁撞穿一个窟窿破壁而出。

赛总管哈哈大笑举刀又向苗人凤右臂斩下。

胡斐在帐内听得明白心想:“苗人凤虽是我杀父仇人但他乃当世大侠岂能命丧鼠辈之手?”一声大喝从罗帐内跃出飞出一掌已将一名侍卫拍得撞向赛总管。

这一来奇变陡起赛总管猝不及防抛下手中单刀将那侍卫接住。

胡斐乘赛总管这么一缓双手已抓住两名侍卫头对头的一碰两人头骨破裂立时毙命。

胡斐左掌右拳又向二人打去。

混乱之中众人也不知来了多少敌人但见胡斐一出手就是神威迫人不禁先自胆怯。

胡斐一拳打在一名侍卫头上将他击得晕了过去左手一掌挥出倏觉敌人一黏一推自己手掌登时滑了下来心中一惊定眼看时只见对手银髯过腹满脸红光虽不识此人但他这一招“混沌初开”守中有攻的是内家名手非无极门蒋老拳师莫属。

胡斐眼见敌手众多内中不乏高手当下心生一计飞起一腿猛地往灵清居士的胸口踢去。

灵清居士练的是外家功夫见他飞足踢到手掌往他足背硬斩下去。

胡斐就势一缩双手探出往人丛中抓去。

厢房之中地势狭窄十多人挤在一起众人无处可避。

呼喝声中胡斐一手已抓住杜希孟胸膛另一手抓住了玄冥子的小腹将两人当作兵器一般直往众人身上猛推过去。

众人挤在一起被他抓著两人强力推来只怕伤了自己人不敢反手相抗只得向后退缩。

十馀人给逼在屋角之中一时极为狼狈。

赛总管见情势不妙从人丛中一跃而起十指如钩猛往胡斐头顶抓到。

胡斐正是要引他出手哈哈一笑向后跃开数步叫道:“老赛啊老赛你太不要脸哪!”赛总管一怔道:“甚么不要脸?”胡斐手中仍是抓住杜希孟与玄冥子二人他所抓俱在要穴两人空有一身本事却半点施展不出只有软绵绵的任他摆布。

胡斐道:“你合十馀人之力又施奸谋诡计才将金面佛拿住称甚么满州第一高手?”赛总管给他说得满脸通红左手一摆命众人布在四角将胡斐团团围住喝道:“你就是甚么雪山飞狐了?”胡斐笑道:“不敢正是区区在下。

我先前也曾听说北京有个甚么赛总管还算得是个人物那知竟是如此无耻小人。

这样的脓包混蛋到外面来充甚么字号?给我早点儿回去抱娃娃吧!”赛总管一生自负那里咽得下这口气去?眼见胡斐虽是浓髯满腮年纪却轻心想你本领再强功力那有我深然见他抓住了杜希孟与玄冥子举重若轻毫不费力心下又自忌惮不敢出口挑战正自踌躇胡斐叫道:“来来来咱们比划比划。

三招之内赢不了你姓胡的跟你磕头!”赛总管正感为难一听此言心想:“若要胜你原无把握但凭你有天大本领想在三招之中胜我除非我是死人”。

他愤极反笑说道:“很好姓赛的就陪你走走”。

胡斐道:“倘若三招之内你败于我手那便怎地?”赛总管道:“任凭你处置便是。

赛某是何等样人那时岂能再有脸面活在世上?不必多言看招!”说著双拳直出猛往胡斐胸口击去。

他见胡斐抓住杜玄二人只怕他以二人身子挡架当下欺身直进叫他非撒手放人、回掌相格不可。

胡斐待他拳头打到胸口竟是不闪不挡突然间胸部向内一缩将这一拳化解于无形。

赛总管万料不到他年纪轻轻内功竟如此精湛心头一惊防他运劲反击急忙向后跃开。

众人齐声叫道:“第一招!”其实这一招是赛总管出手胡斐并未还击但众人有意偏袒竟然也算是一招。

胡斐微微一笑忽地咳嗽一声一口唾液激飞而出猛往赛总管脸上吐去同时双足“鸳鸯连环”向前踢出。

赛总管吃了一惊要躲开这一口唾液不是上跃便是低头缩身倘若上跃小腹势非给敌人左足踢中不可但如缩身却是将下颚凑向敌人右足去吃他一脚这当口上下两难只得横掌当胸护住门户那口唾液噗的一声正中双眉之间。

本来这样一口唾液连七八岁小儿也能避开苦于敌人伏下凶狠后著令他不得不眼睁睁的挺身领受。

众人见他脸上被唾为了防备敌人突击竟是不敢伸手去擦如此狼狈那“第二招”这一声叫就远没次响亮。

赛总管心道:“我纵然受辱只要守紧门户再接他一招又有何难到那时且瞧他有何话说?”大声喝道:“还剩下一招。

上吧!”胡斐微微一笑跨上一步突然提起杜希孟与玄冥子迎面向他打去。

赛总管早料他要出此招心下计算早定:“常言道无毒不丈夫当此危急之际非要伤了朋友不可那也叫做无法”。

眼见两人身子横扫而来立即双臂一振猛挥出去。

胡斐双手抓著两人要穴待两人身子和赛总管将触未触之际忽地松手随即抓住两人非当穴道处的肌肉。

杜希孟与玄冥子被他抓住了在空中乱挥浑浑噩噩早不知身在何处突觉穴道松弛手足能动不约而同的四手齐施打了出去。

他二人原意是要挣脱敌人的掌握是以出手都是各自的生平绝招决死一拼狠辣无比。

但听赛总管一声大吼太阳穴、胸口、小腹、胁下四处同时中招再也站立不住双膝一软坐倒地下。

胡斐双手一放一抓又已拿住了杜玄二人的要穴叫道:“第三招!”他一言出口双手加劲杜玄二人哼也没哼一声都已晕了过去。

这一下重手拿穴力透经脉总有高手解救也非十天半月之内所能治愈。

他跟著提起二人顺手往身前另外二人掷去。

那二人吃了一惊只怕杜玄二人又如对付赛总管那么对付自己急忙上跃闪避。

胡斐一纵而前乘二人身在半空、尚未落下之际一手一个又已抓住这才转过身来向赛总管道:“你怎么说?”赛总管委顿在地登觉雄心尽丧万念俱灰喃喃的道:“你说怎么就怎么著又问我怎地?”胡斐道:“快放了苗大侠”。

赛总管向两名侍卫摆了摆手。

那两人过去解开了苗人凤的镣铐。

苗人凤身上的穴道是赛总管所点那两名侍卫不会解穴。

胡斐正待伸手解救那知苗人凤暗中运气正在自行通解手脚上镣铐一松他深深吸一口气小腹一收竟自将穴道解了左足起处已将灵清居士踢了出去同时一拳递出砰的一声将另一人打得直掼而出。

范帮主被赛总管撞出板壁隔了半晌方能站起正从板壁破洞中跨进房来不料苗人凤打出的那人正好撞在他的身上。

这一撞力道奇大两人体内气血翻涌昏昏沈沈难分友敌立即各出绝招互相缠打不休。

灵清居士虽被苗人凤一脚踢出但他究是昆仑派的名宿武功有独到造诣身子飞在半空腰间一扭已头上脚下换过位来腾的一声跌坐在床沿之上。

胡斐大吃一惊待要抢上前去将他推开忽觉一股劲风扑胸而至同时右侧又有金刃劈风之声原来蒋老拳师与另一名侍卫同时攻到。

侍卫的一刀还易闪避蒋老拳师这一招“斗柄东指”却是不易化解只得双足站稳运劲接了他一招。

但那无极拳绵若江河一招甫过次招继至一时竟教他缓不出手足。

灵清居士跌在床边嗤的一响将半边罗帐拉了下来跃起身时竟将苗若兰身上盖著的棉被掠在一旁露出了上身。

苗人凤正斗得兴起忽见床上躺著一个少女亵衣不足以蔽体双颊晕红一动也不动正是自己的独生爱女这一下他如何不慌叫道:“兰儿你怎么啦?”苗若兰开不得口只是举目望著父亲又羞又急。

苗人凤双臂一振从四名敌人之间硬挤了过去一拉女儿但觉她身子软绵绵的动弹不得竟是被高手点中了穴道。

他亲眼见胡斐从床上被中跃出原来竟在欺侮自己爱女。

他气得几欲晕去也不及解开女儿穴道只骂了一声:“奸贼!”双臂挥出疾向胡斐打去。

此时他眼中如要喷出火来这双拳击出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势道犹如排山倒海一般。

胡斐吃了一惊他适才正与蒋老拳师凝神拆招心无旁骛没见到苗人凤如何去*缛衾迹闹兄痪跗婀郑髅髯约壕攘怂我运聪蜃约憾洌词评骱Γ患昂任剩泵o蜃笊寥茫榈囊簧笙欤缛朔锼鸦髦幸幻Ρ承摹*

这人所练下盘功夫直如磐石之稳一个马步一扎纵是几条壮汉一齐出力也拖他不动。

苗人凤双拳击到之时他正背向胡斐不意一个打得急一个避得快这双拳头正好击中他的背心。

若是换作旁人中了这两拳势必扑地摔倒但这拳师下盘功夫实在太好以硬碰硬喀的一响脊骨从中断绝一个身子软软的折为两截双腿仍是牢钉在地上身却弯了下去额角碰地再也挺不起来。

众人见苗人凤如此威猛一声喊四下散开。

苗人凤左腿横扫又向胡斐踢到。

胡斐见苗若兰在烛光下赤身露体几个存心不正之徒已在向他斜睨直望心想先保她洁白之躯要紧顺手拉过一名侍卫在自己与苗人凤之间一挡身形一斜窜到床边扯过被子裹在苗若兰身上。

这几下起落快捷无伦众人尚未看清他已抱起苗若兰从板壁缺口钻了出去。

苗人凤一脚将那名侍卫踢得飞向屋顶见胡斐掳了女儿而走又惊又怒大叫:“奸贼快放下我儿!”纵身欲追但室小人挤被几名敌人缠住了手足任他拳劈足踢一时竟是难以脱身。

十胡斐见到苗人凤怒时神威凛凛心中也自骇然抱著苗若兰不敢停留抢到崖边一手拉索溜下峰去。

他知附近有个山洞人迹罕至当下展开轻身功夫直奔而去手中虽抱了人但苗若兰身子甚轻全没灭了他奔跑之。

不到一盏茶功夫已抱著苗若兰进了山洞将棉被紧紧裹住她身子让她靠在洞壁心中踌躇:“若要解她穴道非碰到身子不可如不解救时间一长她不会内功只怕身子有损”。

实在好生难以委决当下取火摺点燃了一根枯枝。

火光下但见苗若兰美目流波俏脸生晕便道:“苗姑娘在下绝无轻薄冒渎之意但要解开姑娘穴道难以不碰姑娘贵体此事该当如何?”苗若兰虽不能点头示意但目光柔和似羞似谢殊无半点怒色胡斐大喜先吹熄柴火伸手到衾中在她几处穴道上轻轻按摩替她通了经脉。

苗若兰手足渐能活动低声道:“行啦多谢您!”胡斐急忙缩手待要说话却不知说甚么好过了良久才道:“适才冒犯实是无意之过此心光明磊落天日可鉴务请姑娘恕罪”。

苗若兰低声道:“我知道”。

两人在黑暗之中相对不语。

山洞外虽是冰天雪地但两人心头温暖山洞中却如春风和煦春日融融。

过了一会苗若兰道:“不知我爹爹现下怎样了”。

胡斐道:“令尊英雄无敌这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你放心好啦”。

苗若兰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可怜的爹爹他以为你……你对我不好”。

胡斐道:“这也难怪适才情势确甚尴尬”。

苗若兰脸上一红道:“我爹爹因有伤心之事是以感触特深请胡爷不要见怪”。

胡斐道:“甚么事?”一问出口立觉失言想要用言语岔开却一时不知说甚么好。

他号称雪山飞狐平时聪明伶俐机变百出但今日在这个温雅的少女之前不知怎的竟似变成了另一个人显得十分拙讷。

苗若兰道:“此事说来有愧但我也不必瞒你那是我妈的事”。

胡斐“啊”了一声。

苗若兰道:“我妈做过一件错事”。

胡斐道:“人孰无过?那也不必放在心上”。

苗若兰缓缓摇头说道:“那是一件大错事。一个女子一生不能错这么一次。我妈妈教这件事毁了连我爹爹也险险给这事毁了”。

胡斐默然心下已料到了几分。

苗若兰道:“我爹是江湖豪杰。

我妈却是出身官家的一个千金小姐。

有一次我爹无意之中救了我妈的性命他们才结了亲。

两人本来不大相配那也罢了。

可是我爹有一件事大大不对他常在我妈面前夸奖你妈的好处”。

胡斐奇道:“我的母亲?”苗若兰道:“是啊。我爹跟令尊比武之时你妈妈英风飒爽比男子汉还有气概。我爹平时闲谈常自羡慕令尊说道:『胡大侠得此佳偶活一日胜过旁人百年。』我妈听了虽不言语心中却甚不快。后来天龙门的田归农到我家来作客。他相貌英俊谈吐风雅又能低声下气的讨人喜欢。我妈一时糊涂竟撇下了我偷偷跟著那人走了”。

胡斐轻轻叹了口气难以接口。

苗若兰话声哽咽说道:“那时我还只三岁爹抱了我连夜追赶他不吃饭不睡觉连追三日三夜终于赶上了他们。

那田归农见了我爹那敢动手?我妈却全力护著他。

我爹见我妈妈对这人如此真心相爱无可奈何抱了我走了回到家来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死去。

他对我说若不事件我孤苦伶仃在这世上没人照顾他真不想活啦。

一连三年他不出大门一步有时叫著:『兰啊兰你怎地如此糊涂?』我妈妈的名字之中也是有个『兰』字的”。

她说到此处脸上一红。

要知当时女子的名字也是秘密旁人只知女子姓氏只有对至亲至近之人方能告知名字她这么说等于是对胡斐说自己名字中有个“兰”字。

胡斐虽见不到她脸上神色但听她竟把家中最隐密的可耻私事也毫不讳言的告知了自己不禁大是感激最后听她提到她自己小名更是如饮醇醪颇有微醺薄醉之意说道:“苗姑娘那田归农存心极坏对你妈未必有甚么真正的情意”。

苗若兰叹了口气道:“我爹也是这么说。

只是他时常埋怨自己说道若非他对我妈不够温存体贴我妈也不致受了旁人之骗。

我爹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说到待人处世却不及田归农了。

那姓田的欺骗我妈其实是想得我苗家家传的一张藏宝之图。

可是他虽令我一家受苦令我自幼就成了个无母之人到头来却仍是白费了心机。

我妈看穿了他的用心临终之时仍将藏著地图的凤头珠钗还给了我爹”。

于是将刘元鹤在田归农床底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最后说到那图如何给宝树他们抢去那些人如何凭了闯王军刀与地图去找藏宝。

胡斐恨恨的道:“这姓田的心思也忒煞歹毒。

他畏惧你爹爹又弄不到地图就想假手官家将你爹爹擒住好迫他交出图来。

那知天网恢恢终于难逃孽报。

唉这宝藏不知害了多少人”。

他停了片刻又道:“苗姑娘我爹和我妈就是因这宝藏而成亲的”。

苗若兰道:“是啊么?快说给我听”。

她虽矜持究竟年纪幼小心喜之下伸手去握住了胡斐了手但随即觉得不妙要待缩回胡斐却翻过手掌轻轻握住了她手不放。

苗若兰脸上一红也就不再缩回只觉胡斐手上热气直透进自己的心里。

胡斐道:“你道我妈是谁?她是杜希孟杜庄主的表妹”。

苗若兰更加惊奇说道:“我自幼识得杜伯伯爹爹却从来没提起过”。

胡斐道:“我在爹爹妈妈的遗书中得悉此事想来令尊未必知道其中详情。

杜庄主得到一些线索猜得宝藏必在雪峰附近是以长住峰上找寻。

只是他一来心思迟钝二来机缘不巧始终参透不出藏宝的所在。

我爹爹暗中查访却反而先他得知。

他进了藏宝之洞见到田归农的父亲与你祖父死在洞中正想掘藏宝那知我妈跟著来了。

“我妈的本事要比杜庄主高得多。

我爹连日在左近出没她早已看出了端倪。

她跟进宝洞和我爹动起手来。

两人不打不成相识互相钦慕我爹就提求亲之议。

我妈说道:她自幼受表哥杜希孟抚养若是让我爹取去藏宝那是对表哥不起问我爹要她还是要宝藏两者只能得一”。

“我爹哈哈大笑说道就是十万个宝藏也及不上我妈。

他提笔写了一篇文字记述此事封在洞内好令后人现宝藏之时知道世上最宝贵之物乃是两心相悦的真正情爱决非价值连城的宝藏”。

苗若兰听到此处不禁悠然神往低声道:“你爹娘虽然早死可比我爹妈快活得多”。

胡斐道:“只是我自幼没爹没娘却比你可怜得多了”。

苗若兰道:“我爹爹若知你活在世上就是抛尽一切也要领你去抚养。

那么咱们早就可以相见啦”。

胡斐道:“我若住在你家里只怕你会厌憎我”。

苗若兰急道:“不!不!那怎么会?我一定会待你很好很好就当你是我亲哥哥一般”。

胡斐怦怦心跳问道:“现在相逢还不迟么?”苗若兰不答过了良久轻轻说道:“不迟”。

又过片刻说道:“我很欢喜”。

古人男女风怀恋慕只凭一言片语便传倾心之意。

胡斐听了此言心中狂喜说道:“胡斐终生不敢有负”。

苗若兰道:“我一定学你妈妈不学我妈”。

她这两句话说得天真可是语意之中充满了决心那是把自己一生的命运全盘交托给了他不管是好是坏不管将来是祸是福总之是与他共同担当。

两人双手相握不再说话似乎这小小山洞就是整个世界登忘身外天地。

过了良久苗若兰才道:“咱们去找到我爹一起走吧别理杜庄主他们啦”。

胡斐道:“好的”。

可是他一生之中从未有如此之乐实是不愿离开山洞。

苗若兰也有此心觉得不如说些闲话多留一刻好一刻于是问道:“杜庄主既是你长亲何以你要跟他为难?”胡斐恨恨的道:“这件事说来当真气人。

我妈临终之时拜恳你爹照看养我成*人。

我妈在我襁褓中放了一包遗物一通遗书其中记明我的生日时辰我胡家的籍贯、祖宗姓名以及世上的亲戚。

后来变生不测平四叔抱了我逃走。

他以为你父有害我之意见到遗书中有杜庄主的姓名便抱了我前去投奔。

那知杜庄主起心不良想得我爹的武学秘本。

他又隐约猜到我爹妈知道藏宝秘密竟来搜查我妈给我的遗物。

平四叔情知不妙抱著我连夜逃下雪峰。

我爹的武学秘本是带走了但我妈给我的一包遗物却失落在庄上。

这次我跟他约会是要问他为甚么欺侮我一个幼年孤儿又要向他要回我妈所遗的物事”。

苗若兰道:“杜庄主对人温和谦善甚是好客想不到待你这么坏”。

胡斐道:“这人假人假义单是他阴谋害你爹爹就可想见其馀……”随即语意转柔说道:“不过现在我也不恼他了。

若不是他我又怎能跟你相逢?”正说到此处忽听洞外传来一阵兵刃相交之声隐隐夹杂著呼呵叱骂。

只是声音极沈极闷胡斐依稀分辨得出苗若兰却还道是风动松柏雪落山巅。

胡斐道:“这声音来自地底那可奇了。

你留在这里我瞧瞧去”。

说著站起身来。

苗若兰道:“不我跟你去”。

胡斐也不愿留她一人孤身在此说道:“好”。

携著她手出洞寻声而去。

两人在雪地上缓缓走出数十丈。

这天是三月十五月亮正圆银色的月光映著银色的雪光再与苗若兰皎洁无暇的肌肤一映当真是人间仙境此夕何夕?这时胡斐早已除下自己长袍披在苗若兰身上。

月光下四目交投于身外之事竟是全不萦怀。

两人心中柔和古人咏叹深情蜜意的诗句忽地一句句似脱口而出。

胡斐不自禁低声说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

苗若兰仰起头来望著他的眼睛轻轻的道:“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这是“诗经”中一对夫妇的对答之词情意绵绵温馨无限。

突然之间地底呼声转剧两人当即止步侧耳倾听。

胡斐一辨声音说道:“他们找到了宝藏所在正在地下斯杀争夺”。

他从父亲遗书之中得知宝藏地点曾进入数次取出父母当年封存的文字又取了田归农之父的黄金小笔。

这日早晨他用小笔投射田青文就是示警之意。

他虽知宝藏所在但体念父母遗志不肯掘。

这时辨声知向料定宝树等必是见财眼红正在互相争夺。胡斐所料丝毫不错那地底山洞之中天龙门、饮马川山寨、平通镖局诸路人马为了争夺宝物正自杀成一团。

宝树袖手旁观只是冷笑心想且让你们打个三败俱伤老僧再慢慢一个个的收拾。

周云阳与熊元献又是扭在一起在地下滚来滚去。

两人突然间滚到了火堆之旁。

初时互欲将对方压在火上那知几个打滚险险将火头压熄宝树骂道:“压灭了火大多儿都冻死么?”伸出右脚抄到周云阳身底一挑两个人一齐飞了起来腾的一声落在地下。

宝树嘿嘿一笑弯腰拿起几根粗柴添入火堆。

正要挺直身子忽见火光突突跳跳在对面冰壁上映出两个人影人影也在微微跳动。

宝树吃了一惊转过身来见山洞口并肩站著两人。

一个脸带娇羞乃是苗若兰另一个虬髯戟张、眼露杀气却是雪山飞狐胡斐。

宝树“啊”的一声右手一扬一串铁念珠激飞而出。

念珠初掷出似是一串其实串著铁珠的丝线早被他捏断数十颗铁珠忽然上下左右分打胡苗二人的要害。

这是他苦练十馀年的绝技恃以保身救命临敌之时从未用过此时陡逢大敌事势紧迫立施杀手。

胡斐一声冷笑踏上一步挡在苗若兰身前。

宝树见他并无特异功夫挡避心下大喜暗道:“原来你装模作样功夫也不过尔尔这番可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自得意但见胡斐双手衣袖倏地挥出已将数十颗来势奇急的铁念珠尽行卷住衣袖振处嗒嗒急响如落冰雹铁念珠都飞向冰壁只打得碎冰四溅。

宝数一见之下不由得心胆俱裂急忙倒跃退在曹云奇身后生怕胡斐跟著上前大叫一声:“不好了!”双手抓住曹云奇背心提起他一个魁伟长大的身子就往火堆中掷将过去。

他本意将火堆压灭好教胡斐瞧不见自己那知道火堆刚得他添了乾柴烧得正旺。

曹云奇跌在火中衣服著火洞中更是明亮。

胡斐见宝树一上来就向自己和苗若兰猛施毒手想起平阿四适才所言这和尚卑鄙贪财害了自己父母性命心中怒火大炽立时也如那火堆一般烧了起来一弯腰抄起了一把珠宝托在左手掌心右手食指不住弹动。

但见珍珠、珊瑚、碧玉、玛瑙、翡翠、宝石、猫儿眼、祖母绿、各种各样的珍物如雨点般往宝树身上飞去。

每一块宝物射到都打得他剧痛难当。

宝树纵高窜低竭力闪避但胡斐手指弹出珍宝飞到准头竟是不偏半点洞中人数不少这些珠宝却始终不碰到别人身上。

刘元鹤、陶百岁等见此情景个个贴身冰壁一动也不敢动。

宝树初时还东西奔跃后来足踝上连中了两块碧玉竟自倒地再也站不起来高声号叫在地下滚来滚去。

他先前只愁珍宝不多此时却但愿珍宝越少越好。

胡斐越弹手劲越重有意避开宝树的要害要让他多吃些苦头。

众人缩在洞角凝神观看个个吓得心惊肉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苗若兰听宝树叫得凄惨心中不忍低声道:“这人确是很坏但也够他受的了。

饶了他吧!”胡斐生平除恶务尽何况这人正是杀父害母的大仇人但一听苗若兰之言突然觉得自己正处于极大幸福之中对这世上最大的恶人憎恨之心也登时淡了许多当即左手一掷掌中馀下的十馀件珍宝激飞而出叮叮当当一阵响尽数嵌在冰壁之中。

众人尽皆骇然暗道:“这些珍宝若要宝树受用单只一件就要了他的性命”。

胡斐横眉怒目自左至右逐一望过去眼光射到谁的脸上谁就不自禁的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洞中寂静无声。

宝树身上虽痛却也不敢出半声呻吟。

隔了良久胡斐喝道:“各位如此贪爱珍宝就留在这里陪伴宝藏吧!”说著携了苗若兰的手转身便出。

众人万料不到他举然肯这么轻易罢手个个喜出望外但听他二人脚步声在隧道中逐渐远去各人齐声低呼俯身又去捡拾珠宝。

胡斐和苗若兰来到两块圆岩之外。

胡斐道:“我们在这里等上一会瞧他们出不出来。

那一个贪念稍轻自行出来就饶了他的性命”。

洞内各人双手乱扒拼命的执拾珠宝只恨爹娘当时少生了自己两三只手。

过了良久突然隧道中传来一阵郁闷的轧轧之声众人初尚不解转念之间个个惊得脸如土色齐叫:“啊哟不好啦!”“他堵死了咱们出路”。

“快跟他拼了”。

众人情急之下争先恐后的拥出奔到圆岩之后果见那块巨岩已被胡斐推回原处牢牢的堵住了洞门。

洞门甚窄在外尚有著力之处内面却只容得一人站立岩面光滑无所拉扯这么一堵上过不多时融化了的冰水重行冻结若非外面有人来救洞内诸人万万不能出来。

苗若兰心中不忍道:“你要他们都死在里面么?”胡斐道:“你说里面那一*鍪呛萌耍牡盟蠲俊姑缛衾继玖丝谄溃骸刚馐郎铣说湍悖也恢阑褂兴钦嬲暮萌恕*

可是你总不能把天下的坏人都杀了啊”。

胡斐一怔道:“我那算得是好人?”苗若兰抬头望著他说道:“我知道你是好的。

我没见你面的时候就知道啦!大哥你可知在甚么时候我这颗心就以交了给你?”这是她第一次出口叫他“大哥”可是这一声叫得那么自然流畅随随便便得脱口而出却似已经叫了一辈子一般。

胡斐再也抑制不住张臂抱住了她。

苗若兰伸手还抱倚在他的怀中。

两人搂抱在一起但愿这一刻无穷无尽。两人这样抱著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洞口传进来几下脚步之声。

胡斐心道:“不好!我堵死别人别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友别人来堵死了我们”。

手臂搂著苗若兰不放急步抢出洞去。

月光之下但见雪地里有两人在力奔跑显然便是雪峰上与自己动过手的武林豪客。

胡斐笑道:“你爹爹把那些家伙都赶跑啦”。

弯腰在地下抓起一把雪手指用劲这把雪立时团得坚如铁石。

他手臂一挥雪团直飞过去击中前面一人后腰。

那人一交俯跌再也站不起来。

后面一人吃了一惊回过头来一个雪团飞到正中胸口立时仰天摔倒。

两人跌法不同却是同样的再不站起。

胡斐哈哈一笑忽然柔声道:“你甚么时候把心交给了我?我想一定没我早。

我第一眼瞧你我……我就管不住自己了”。

苗若兰轻声道:“十年之前那时候我还只七岁我听爹爹说你爹妈之事心中就尽想著你。

我对自己说若是那个可怜的孩子活在世上我在照顾他一生一世要教他快快活活忘了小时候别人怎样欺侮他、亏待他”。

胡斐心下感激不知说甚么才好只是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眼光从她肩上望去忽见雪峰上几个黑影正缘著绳索往下急溜。

胡斐叫道:“咱们帮你爹爹截住这些歹人”。

说著足底加劲抱著苗若兰急奔片刻间已到了雪峰之下。

这时两名豪客已踏到峰下实地上有几名正急下溜。

胡斐放下苗若兰双手各握一个雪团双臂齐扬峰下两名豪客应声倒地。

胡斐正要再掷雪团投击尚未著地之人忽听半山间有人朗声说道:“是我放人走路旁人不必拦阻”。

这两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半山里飘将下来洪亮清朗正是苗人凤的说话。

苗若兰喜叫:“爹爹!”胡斐听这声音尚在百丈之外但语音遥传若对其面金面佛内力之深却是已所莫及不禁大为钦佩双手一振扣在掌中的雪团双双飞出又中躺伏在地的两名豪客身上不过上次是打穴这次却是解穴。

那二人蠕动了几下撑持起来足狂奔而去。

但听半空中苗人凤叫道:“果然好俊功夫就可惜不学好”。

这十二字评语一字近似一字只见他又瘦又长的人形缘索直下“好”字一脱口人已站在胡斐身前。

两人互相对视均不说话。

但听四下里乞乞擦擦尽是踏雪之声这次上峰的好手中留得性命的都四散走了。

月光下只见一人一跛一拐的走近正是杜希孟杜庄主。

他将一个尺来长的包裹递给胡斐颤声道:“这是你妈的遗物里面一件不少你收著吧”。

胡斐接在手中似有一股热气从包裹传到心中全身不禁抖。

苗人凤见杜希孟的背影在雪地里蹒跚远去心想此人文武全才结交遍于天下也算得是个人杰与自己二十馀年的交情只因一念之差落得身败名裂实是可惜。

他不知杜希孟与胡斐之母有中表之亲更不知胡斐就是二十多年来自己念念不忘的孤儿当下缓缓转过头来只见女儿身披男人袍服怯生生的站在雪中心想眼前此人虽然救了自己性命却玷污了女儿清白念及亡妻失节之事恨不得杀尽天下轻薄无行之徒一时胸口如要迸裂低沈著声音道:“跟我来!”说著转身大踏步便走。

苗若兰叫道:“爹是他……”苗人奉沈默寡言素来不喜多说一个字也不喜多听一个字此时盛怒之下更不让女儿多说。

他见胡斐伸手去拉女儿喝道:“好大胆!”闪身欺近左手倏地伸出破蒲扇*话愕氖终埔呀匙蟊畚兆。档溃骸咐级懔粼谡舛液驼馊擞屑妇浠八怠埂*

说著向右侧一座山峰一指。

那山峰虽远不如玉笔峰那么高耸入云但险峻巍峨殊不少逊。

他放开胡斐手臂向那山峰急奔过去。

胡斐道:“兰妹你爹既这般说我就过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著”。

苗若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

胡斐道:“别说一件就是千件万件也全凭你吩咐”。

苗若兰道:“我爹若要你娶我……”最后两字声若蚊鸣几不得闻低下了头羞不可抑。

胡斐将适才从杜希孟手里接来的包裹交在她手里柔声道:“你放心。

我将我妈的遗物交于你手。

天下再没一件文定之物能有如此隆重的”。

苗若兰接过包裹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颤动低声道:“我自然信得过你。

只是我知道爹爹脾气若是他恼了你甚至骂你打你你都瞧在我脸上便让了他这一回”。

胡斐笑道:“好我答应你”。

远远望去只见苗人凤的人影在白雪山石间倏忽出没正自极迅捷的向山峰奔上当下轻轻的在苗若兰的脸颊上亲了一亲提气向苗人凤身后跟去。

他顺著雪地里的足迹一路上山转了几个弯但觉山道愈来愈险当下丝毫不敢大意只怕一个失足摔得粉身碎骨。

奔到后来山壁间全是凝冰积雪滑溜异常竟难有下足之处心道:“苗大侠故意选此险道必是考较我的武功来著”。

于是展开轻功全力施为山道越险他竟奔得越快。

又转过一个弯忽见一条瘦长的人影站在山壁旁一块凸出的石上身形衬著深蓝色的天空犹似一株枯槁得老树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

胡斐一怔急忙停步双足使出“千斤坠”功夫将身子牢牢定住峭壁之旁。

苗人凤低沈著嗓子说道:“好你有种跟来。

上吧!”他背向月光脸上阴沈沈的瞧不清楚神色。

胡斐喘了口气面对著这个自己生平想过几千几万遍之人一时之间竟尔没了主意:“他是我杀父仇人可是他又是若兰的父亲”。

“他害得我一生孤苦但听平四叔说他豪侠仗义始终没对不起我的爹妈”。

“他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武功艺业举世无双但我偏不信服倒要试试是他强呢还是我强?”“他苗家与我胡家累世为仇百馀年来相斫不休然而他不传女儿武功是不是真的要将这场世仇至他而解?”“适才我救了他的性命可是他眼见我与若兰同床共被认定我对他女儿轻薄无礼不知能否相谅?”苗人凤见胡斐神情粗豪虬髯戟张依稀是当年胡一刀的模样不由得心中一动但随即想起胡一刀之子早已为人所害投在沧州河中此人容貌相似只是偶然巧合想起他欺辱自己的独生爱女怒火上冲左掌一扬右拳呼的一声冲拳直出猛往胡斐胸口击去。

胡斐与他相距不过数尺见他挥拳打来势道威猛无比只得出掌挡架。

两人拳掌相交身子都是一震。

苗人凤自那年与胡一刀比武以来二十馀年来从未遇到敌手此时自己一拳被胡斐化解但觉对方掌法精妙内力深厚不禁敌忾之心大增运掌成风连进三招。

胡斐一一拆开到第三招上苗人凤掌力极猛他虽急闪避开但身子连幌几幌险险坠下峰去心道:“若再相让非给他逼得摔死不可”。

眼见苗人凤左足飞起急向自己小腹踢到当即右拳左掌齐向对方面门拍击这一招攻敌之不得不救是拆解他左足一踢的高招。

胡斐这一招用的虽是重手究竟未出全力。

但高手比武半点容让不得苗人凤伸臂相格使的却是十成力。

四臂相交咯咯两响胡斐只觉胸口隐隐痛急忙运气相抵。

岂知苗人凤的拳法刚猛无比一占上风拳势愈来愈强再不容敌人有喘息之机。

若在平地胡斐原可跳出圈子逃开数步避了他掌风的笼罩然后反身再斗但在这悬崖峭壁之处实是无比可退只得咬紧牙关使出“春蚕掌法”密密护住全身各处要害。

这“春蚕掌法”招招全是守势出手奇短抬手踢足全不出半尺之外但招数绵密无比周身始终不露半点破绽。

这路掌法原本用于遭人围攻而大处劣势之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虽守得紧密确有一个极大不好处一开头即是“立于不胜之地”名目叫做“春蚕掌法”*肥亲骷胱愿浚荒芊椿鳎宦鄣腥苏惺新冻鋈绾沃卮笃普溃舴歉谋湔品a滥芽说兄剖ぁ*

苗人凤一招紧似一招眼见对方情势恶劣但不论自己如何强攻猛击胡斐必有方法解救只是他但守不攻自己却无危险当下不顾防御十分力气全用在攻坚破敌之上。

斗到酣处苗人凤一拳打出胡斐一避那拳打在山壁之上冰凌飞溅一小块射上了他左眼。

眼皮极是柔软这一下又是出乎意料之外难以防备胡斐但觉眼上剧痛虽不敢伸手去揉拳脚上总是一缓。

苗人凤乘势抢进靠身山壁已将胡斐逼在外档。

此时强弱优劣之势已判胡斐半身凌空只要足底微出身子稍有不稳立时掉下山谷苗人凤却是背心向著山壁招招逼迫对手硬接应架。

胡斐极是机伶却也偏不上这个当出手柔韧滑溜尽力化解来势决不正面相接。

两人武功本在仲伯之间平手相斗胡斐已未必能胜现下加上许多不利之处如何能够持久?又斗数招苗人凤忽地跃起连踢三脚。

胡斐急闪相避但见对手第三脚踢过双掌齐出直击自己胸口。

这两掌难以化解自己站立之处又是无可避让只得也是双掌拍出硬接来招。

四掌相交苗人凤大喝一声劲力直透掌心。

胡斐身子一幌急忙运劲反击。

两人都将毕生功力运到了掌上这是硬碰硬的比拼半点取巧不得。

两人气凝丹田四目互视竟是僵住了再也不动。

苗人凤见他武功了得不由得暗暗惊心:“近年来少在江湖上走动竟不知武林中出了这等厉害人物!”双腿稍弯背脊已靠上山壁一收一吐先江胡斐的掌力引将过来然后藉著山壁之力猛推出去喝道:“下去!”这一推本就力道强劲无比再加上借了山壁的反激更是难以抵挡胡斐身子连幌左足已然凌空。

但他下盘之稳实是非同小可右足在山崖边牢牢定住宛似铁铸一般。

苗人凤连催三次劲也只能推得他上身幌动却不能使他右足移动半分。

苗人凤暗暗惊佩:“如此功夫也可算得是旷世少有只可惜走上了邪路。

他年岁尚轻今日若不杀他日后遇上未必再是他敌手。

他恃强为恶世上有谁能制?“想到此处突然间左足一登一招“破碑脚”猛往胡斐右膝上踹去。

胡斐全靠单足支持眼见他一脚踹到无可闪避叹道:“罢了罢了我今日终究命丧他手”。

危难中死中求生右足一登身子斗然拔起丈馀一个鹞子翻身凌空下击。

苗人凤道:“好!”肩头一摆撞了出去。

胡斐双拳打中了他肩头却被他巨力一撞跌出悬崖向下直坠。

胡斐惨然一笑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心中一闪:“我自幼孤苦可是临死之时得蒙兰妹倾心也自不枉了这一生”。

突然臂上一紧下坠之势登时止住原来苗人凤已抓住他手臂将他拉了上来喝道:“你曾救我性命现下饶你相报。

一命换一命谁也不亏负了谁。

来咱们重新打过”。

说著站在一旁与胡斐并排而立不再占倚壁之利。

胡斐死里逃生已无斗志拱手说道:“晚辈不是苗大侠敌手何必再比?苗大侠要如何处置晚辈听凭吩咐就是”。

苗人凤皱眉道:“你上手有意相让难道我就不知?你欺苗人凤年老力衰不是你对手么?”胡斐道:“晚辈不敢”。

苗人凤喝道:“出手!”胡斐要解释与苗若兰同床共衾实是出于意外决非存心轻薄说道:“在那厢房之中……”苗人凤听他提及“厢房”二字怒火大炽劈面就是一掌。

胡斐只得接住经过了适才之事知道只要微一退让立时又给他掌力罩住只得全力施为。

两人各展平生绝艺在山崖边拳来脚往斗智斗力斗拳法斗内功拆了三百馀招竟是难分胜败。

苗人凤愈斗心下愈疑不住想到当年在沧州与胡一刀比武之事忽地向后跃开两步叫道:“且住!你可识得胡一刀么?”胡斐听他提到亡父之名悲愤交集咬牙道:“胡大侠乃前辈英雄不幸为奸人所害。

我若有福气能得他教诲几句立时死了也所甘心”。

苗人凤心道:“是了胡一刀去世已二十七年。

眼前此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焉能相识?他这几句话说得甚好若不是他欺辱兰儿单凭这几句话我就交了他这个朋友”。

顺手在山边折下两根坚硬的树枝掂了一掂重量相若将一根抛给胡斐说道:“咱们拳脚难分高下兵刃上再决生死”。

说著树枝一探左手捏了剑诀树枝走偏锋刺出使的正是天下无双、武林绝艺的“苗家剑法”。

虽是一根小小树枝但刺出时势夹劲风又狠又准要是给尖梢刺上了实也与中剑无异。

胡斐见来势厉害那敢有丝毫怠忽树枝一摆向上横格这一格刚中带柔却是名家手法。

苗人凤一怔心道:“怎么他武功与胡一刀这般相似?”但高手相斗刀剑一交后著绵绵而至决不容他有丝毫迟疑的馀裕但见胡斐树刀格过跟著提手上撩苗人凤挥树剑反削教他不得不回刀相救。

这一番恶斗胡斐一生从未遇过。

他武功全是凭著父亲传下遗书修习而成招数虽然精妙实战经验毕竟欠缺功力火候因年岁所限亦未臻上乘好在年轻力壮精力远过对方是以数十招中打得难解难分。

两人迭遇险招但均在极危急下以巧妙招数拆开。

胡斐奋力拆斗心中佩服:“金面佛苗大侠果然名不虚传若他年轻二十岁我早已败了。

难怪当年他和我爹爹能打成平手当真英雄了得”。

两人均知要凭招数上胜得对方极是不易但只须自己背脊一靠上山壁占了地利这一场比拼就是胜了。

因此都是竭力要将对方逼向外围争夺靠近山壁的地势。

但两人招招扣得紧密只要向内缘踏进半步立时便受对方刀剑之伤。

斗到酣处苗人凤使一招“黄龙转身吐须势”疾刺对方胸口眼见他无处闪避而树刀砍在外档更是不及回救。

胡斐吃了一惊忙伸手在他树枝上横拨右手一招“伏虎式”劈出。

苗人凤叫了一声:“好!”树剑一抖。

胡斐左手手指剧痛急忙撒手。

苗人凤踏上半步正要刺出一招“上步摘星式”那知崖边坚壁给二人踏得久了竟渐渐松裂融化他剑势向前全身重量尽在后边的左足之上只听喀喇一响一块岩石带著冰雪坠入下面深谷。

苗人凤脚底一空身不由主的向下跌落胡斐大惊忙伸手去拉。

只是苗人凤一坠之势著实不轻虽然拉住了他袖子可是一带之下连自己也跌出崖边。

二人不约而同的齐在空中转身贴向山壁施展“壁虎游墙功”要爬回山崖。

但那山壁上全是冰雪滑溜无比那“壁虎游墙功”竟然施展不出莫说是人就当真壁虎到此只怕也游不上去。

可是上去虽然不能下坠之势却也缓了。

二人慢慢溜下眼见再溜十馀丈是一块向外凸出的悬岩如不能在这岩上停住那非跌个粉身碎骨不可。

念头刚转得一转身子已落在岩上。

二人武功相若心中所想也是一模一样当下齐使“千斤坠”功夫牢牢定住脚步。

岩面光圆积了冰雪更是滑溜无比二人武功高强一落上岩面立时定身竟没滑动半步。

只听格格轻响那数万斤重的巨岩却摇晃了几下。

原来这块巨岩横架山腰年深月久岩下砂石渐渐脱落本就随时都能掉下谷中现下加上了二人重量砂石夹冰纷纷下坠巨岩越幌越是厉害。

那两根树枝随人一齐跌在岩上。

苗人凤见情势危急异常左掌拍出右手已拾起一根树枝随即“上步云边摘月”挺剑斜刺。

胡斐头一低弯腰避剑也已拾起树枝还了一招“拜佛听经”。

两人这时使的全是进手招数招招狠极险极但听得格格之声越来越响脚步难以站稳。

两人均想:“只有将对方逼将下去减轻岩上重量这巨岩不致立时下坠自己才有活命之望”。

其时生死决于瞬息手下更不容情。

片刻间交手十馀招苗人凤见对方所使的刀法与胡一刀当年一模一样疑心大盛只是形格势禁实无馀暇相询一招“返腕翼德闯帐”削出接著就要使出一招“提撩剑白鹤舒翅”。

这一招剑掌齐施要逼得对方非跌下岩去不可只是他自幼习惯使然出招之前不禁背脊微微一耸。

其时月明如洗长空一碧月光将山壁映得一片光亮。

那山壁上全是晶光的凝冰犹似镜子一般将苗人凤背心反照出来。

胡斐看得明白登时想起平阿四所说自己父亲当年与他比武的情状那时母亲在他背后咳嗽示意此刻他身后放了一面明镜不须旁人相助已知他下一步非出此招不可当下一招“八方藏刀式”抢了先著。

苗人凤这一招“提撩剑白鹤舒翅”只出得半招全身已被胡斐树刀罩住。

他此时再无疑心知道眼前此人必与胡一刀有极深的渊源叹道:“报应报应!”闭目待死。胡斐举起树刀一招就能将他劈下岩去但想起曾答应过苗若兰决不能伤她父亲。

然而若不劈他容他将一招“提撩剑白鹤舒翅”使全了自己非死不可难道为了相饶对方竟白白送了自己性命么?霎时之间他心中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这人曾害死自己父母教自己一生孤苦可是他豪气干云是个大大的英雄豪杰又是自己意中人的生父按理这一刀不该劈将下去;但若不劈自己决无活命之望自己甫当壮年岂肯便死?倘若杀了他吧回头怎能有脸去见苗若兰?要是终生避开她不再相见这一生活在世上心中痛苦生不如死。

那时胡斐万分为难实不知这一刀该当劈是不劈。

他不愿伤了对方却又不愿赔上自己性命。

他若不是侠烈重意之士这一刀自然劈了下去更无踌躇。

但一个人再慷慨豪迈却也不能轻易把自己性命送了。

当此之际要下这决断实是千难万难……

苗若兰站在雪地之中良久良久不见二人归来当下缓缓打开胡斐交给她的包裹。

只见包裹是几件婴儿衣衫一双婴儿鞋子还有一块黄布包袱月光下看得明白包上绣著“打遍天下无敌手”七个黑字正是她父亲当年给胡斐裹在身上的。

她站在雪地之中月光之下望著那婴儿的小衣小鞋心中柔情万种不禁痴了。胡斐到底能不能平安归来和她相会他这一刀到底劈下去还是不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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