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 第1123章 金乌

“如果有合适的时机，能一举拿下蜃楼城，自然是好。”

周轼明白蜃龙王的心思，他是想借重龙族之力夺回蜃楼城，趁机扩张蜃龙会的势力。

龙族在天界无甚根基，纵然百战百胜，想要统治天界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也需要蜃龙王这样的人相助。但是蜃楼城毕竟是一座孤城，对于蜃龙会来说绰绰有余，想要屯扎龙族数百万大军根本不可能，只能制作一些兵船罢了。

“据说所知，西方教放了神族进四天王天，已经激起天界八族的不满，神族也和西方教约定，要攻下忉利天作为根基。陛下按兵不动，一是战船未有齐备，二来是想等神族和天界八部开战，好坐收渔人之利。如果这时大军来攻，天界八部必以神族为屏障，反而会和神族联合，阻逆王师。”

欲界有六大天域，四天王天为西方教势力，夜摩天、兜率天是夜叉、修罗两部世居之地，罗刹是修罗、夜叉两部杂合而生，建起立大罗刹国，疆土跨越忉利天、夜摩天和兜率天三大天域。

神族进入四天王天后，越过须弥山便进入忉利天，对罗刹国威胁很大。

罗刹皇帝野心勃勃，和修罗王结盟，有吞并天界的野心。

忉利天是欲界六天最为广大的天域，很多下界之人飞升天界，都居住在忉利天，号称天人。

这些天人也可说是神族的子裔，神族进入忉利天，便是想统御天族，在忉利天重建天庭。

忉利天地域广大，南方是天族，北方是罗刹，西部和四天王天接壤，西北可以通往夜摩天。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虽然神族只求一栖身之地，并不想和天界八族为敌，但是罗刹国一直把忉利天当成囊中之物，自不容许一个强大的神族出现。

龙族虽然混一四灵，统一天下，外有东海神族结兵连城，内有四灵豪强蠢蠢欲动，祖龙虽有征伐天界的雄心，地界未靖，他也不可能挥师征天。

祖龙派雕龙前来，就是让他组建神纪，刺探天界的局势。

神族是龙族的心腹大患，神族是盘古神王后裔，主宰三界，名正言顺，帝俊分封四灵，为地曜共主，他一日不死，祖龙便未可高枕无忧。

“雕龙先生的意思是，我们要假手罗刹人打压神族？”

蜃龙王老谋深算，闻弦歌而雅意，的确他要成为龙族重臣，便不能把眼光局限在蜃楼城。西方教和神族联合，蜃楼城无形中有了两个强援，如若神族在忉利天站稳脚跟，就算夺回蜃楼城也守不住。

周轼笑道：“龙王是神纪之主，将来陛下入主天界，龙王定可裂土封茅，何须把区区蜃楼城放在心上。”

“雕龙先生教训的是。”

蜃龙王投靠龙族也是迫不得已，他跟着苍鹰打压各大道派，树敌太多，必须别寻一个靠山。修罗、夜叉、罗刹是天界三大强族，除此之外，便只有龙族、神族。神族新败，神王帝俊自身难保，且在四天王天，蜃龙王指望不上。难得雕龙找上门来，两人自然一拍即合。

但是龙族是地界霸主，鞭长莫及，短时间内祖龙也无意实施征天计划，周轼的谋划虽然高瞻远瞩，毕竟还是纸上画饼，蜃龙王不能不为自己考虑。

“那依先生之见，我们又该如何做呢？”

蜃龙会到底只是地方势力，涉及到神族和天界八部的争斗，蜃龙会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

周轼捋着胡须笑而不语，“龙王这里可有天界地形图？”

“有。”

蜃龙王虽然不带兵打仗，作为一方豪雄，自然对天界地形了若指掌。蜃龙王起身在书柜里找出一幅卷轴，打开来一看，上面是一张精心测绘的欲界六大天域全图。

周轼让众人围拢上前，指点着道：“这里是蜃楼城，这里是罗刹海市，这里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七星礁。”

周轼说着在图纸上划了几笔，将三个位置连成一个三角，胸有成竹的道：“狡兔三窟，这个道理龙王必是深以为然的。”

蜃龙王目光一亮，哈哈笑道：“雕龙先生是龙族策士，一言之辩，重于九鼎之宝，眼界广大，真非我等可及。龙某受教了。”

蜃楼城和七星礁都在云海之中，距离罗刹海市俱不甚远。罗刹海市背临苦海，位置优越，是三教圣城，至为繁荣。

如若能将这三个地方掌控住，则进可攻，退可守。将来罗刹国和神族开战，也能左右逢源，割据称王。

“龙王过奖了。”

周轼见蜃龙王一点就透，忖思着道：“蜃楼城是龙王一手营建，取回来是早晚的事。蜃龙会在罗刹海市势力也颇为可观。不过终究是倚恃他人，老夫想为龙王谋一个总督的位置，不知龙王有没有兴趣？”

蜃龙王怔了一怔，罗刹国疆域广大，族类众多，情况十分复杂。罗刹海市又是三教圣城，此间富贵繁华，总督之位自然油水很足，想坐稳这个位置也颇为不易。苍鹰性情挚猛，颇得罗刹皇帝宠任，尚且被召还，新继总督眠鹤只知道饮酒游赏，明显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先先何出此言，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蜃龙王摇了摇头，罗刹皇帝曾在兜率天游学，学到了修罗人许多政术，开科考试便是其中之一。据说此法也是修罗人从天族学来的。

罗刹皇帝限定资格，奖掖人才，使得罗刹国一跃而成为天界强国，横跨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三大天域。

罗刹虽是修罗和夜叉的后裔，却不在天界八部之数。天界八部又叫八部天龙，是西方教的说法。因为这八部皆信奉西方教。

罗刹人则全不信奉西方教，有一部分信奉修罗教。

周轼从容一笑，缓缓说道：“龙王和苍鹰过从甚密，想必听说过金乌教？”

蜃龙王点了点头，“有人状告苍鹰是金乌教徒，说他打击各大教派是为了金乌教张目。所以才会被罗刹皇帝召还。”

金乌教又叫阳乌教，是继西方教、修罗教、夜叉教之后风头正劲的一大教派。相传创教尊者曾在日曜修行，乃是一双金兰兄弟，一个叫金顶上人，一个叫圆顶上人。

两位上人在兜率天传道多年，徒众遍及诸天。很多邦国都将金乌教视作洪水猛兽。

金乌教在罗刹国也有不少信徒，罗刹皇帝察觉到金乌教有造反的野心，下令在国中严厉禁绝，并将金乌教的头目流放到北溟海。

苍鹰确有打击修行者的举动，但他是否金乌教徒还难以确认。但因为有人以此罪名参他，罗刹皇帝便将他召回，可见对金乌教疑忌之深。

“我听说金乌教在国中传道多年，有三十方弟子，只因事机不密，教主新文礼被罗刹皇帝拿获，放逐到北溟，终生不得赦还。如今金乌教群龙无首，这股势力不可小觑，若能为我所用，必能成就一番大事。你和苍鹰关系不错，现在国中皆知苍鹰是金乌教的门徒，龙王何不凭借这层关系，收拾人心。”

周轼不愧是祖龙的重要谋士，孤身一人就敢来天界。此人极擅长因势利导，金乌教的信徒少说也有数十万，眼下因为新文礼被流逐，群龙无首，若能加以利用，莫说蜃楼城、罗刹海市，哪怕割据称王也并非没有可能。

新文礼是圆顶上人的弟子，金顶上人、圆顶上人志向恢宏，和祖龙的想法相差无几，都想罢黜三教，统御八部。天界虽以修罗、夜叉、罗刹实力最强，却并非铁板一块，瓜剖豆分，每部皆有十余国，相互攻战。

两位上人在许多邦国都建立分坛，新文礼便是罗刹国分坛的坛主。新文礼此人锐意进取，据说他原本姓陈，陈有旧的意思，所以改姓新。

新文礼服膺金顶、圆顶两上人，事之如师如父。他本是天族后裔，早年修习神族道术，接触到金乌教之后，茅塞顿开，前未曾有，他有一个惊人的举动，就是把自己家的祖坟刨了。

新文礼有一句名言，认为自己的父亲在生理和智能上并无过人之处，所以一个人要求上进，就要拜强有力之人为义父。这种思想不知道是不是跟三姓家奴吕布学的。

实际上结义是武人常有的事，有的是金兰兄弟，有的是义父干儿。武人习于杀伐之道，更接近弱肉强食，所以崇拜强者，为了得其援引便需要缔结一层亲缘关系。

事实上人类社会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弱肉强食，圣人制礼作乐，礼就是规则，大家都禀承一定的规则，就不能肆无忌惮的相互侵夺。即便发动战争，也需要师出有名。

战争需要寻找一个正当名义，代表自己是遵守规则的。如果人人都不遵守规则，那就是弱肉强食，和鸟兽无异。虎狼捕食不需要什么名义，不会讲什么道理，因为它们的习性就是弱肉强食。人类中虽然总有一些不守规则的人，但这是建立在大多数人遵守规则的基础之上的，就连这部分人在表面上也要装作遵守规则。否则人人都不遵守规则，就彻底沦为弱肉强食，没有投机取巧的余地了。

老子说，善之为善，斯不善矣。自然界没有是非善恶，是非善恶是人类的观念，所以是相互依存的。

有的人穷凶极恶，恶的理直气壮，‘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其实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天渊之别，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刘备说，‘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人人都有为恶的能力，恶，只是好人不愿做、不屑做的事罢了。

六国称秦为虎狼，就是说已经完全没有道理好讲了，礼崩乐坏，名义也不要了，师出无名，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跟自然界的杀戮没什么分别。

新文礼虽然改姓易名，顾名思义，就是接受金乌教新文化的洗礼。事实上金乌教并没有什么礼乐文化可言。

金乌教的教义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以教主为圣人，战天斗地，横扫一切。

新文礼曾中过秀才，文才非凡，能言善辩，是以金乌教在罗刹国徒众日盛，势头颇猛。

但是有一点不好，新文礼认金顶、圆顶两上人为义父，新文礼的弟子自然也是两上人的徒子徒孙。门徒中不乏求神拜佛的，一旦加入金乌门便一切弃绝，甚至六亲不认，惟教主马首是瞻。

所以教外之人都呼金乌教为贼父教，有两层意思，一是认贼作父，一是以父为贼。所谓一入乌门深似海，从此亲爹是路人。

蜃龙王当初被金光丈人逐出蜃楼城，带着残兵败将来到罗刹海市，颇受三教排挤。多亏苍鹰赏识，让他组建蜃龙会，成为总督府的鹰犬爪牙。蜃龙王虽非忠厚忠诚之人，对于苍鹰也颇为感激。

苍鹰还有一位臂助，就是地母宫的龙婆。

金乌教的传承极为隐秘，即便亲信如蜃龙王和龙婆也不知苍鹰是金乌教的弟子。罗刹皇帝将苍鹰招回，亲自审讯。直到新文礼被抓之后，才坐实了苍鹰金乌党徒的身份。

蜃龙王行事十分谨慎，金乌教如今被罗刹皇帝明令禁止，大小头目全国通缉，这个时候站出来无疑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不瞒先生，苍鹰还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跟我提起金乌教的事。如今教主新文礼被流放，苍鹰也革职查办，金乌教头目落网的极多，恐怕从此一蹶不振。我对金乌教所知甚少，现在投向金乌教，岂不受其连累。”

蜃龙王也承认周轼的想法新奇大胆，让人振奋。但金乌教处境不佳，此举无疑是火中取粟，成败难料。他自然不愿冒险。

“此言差矣。”

周轼摇了摇头，信心十足的道：“我闻金顶上人虽死，圆顶上人尚存。金乌教在诸天的分坛尚有十余处，新文礼是圆顶上人亲信弟子，虽说眼下处境堪忧，圆顶上人不会不设法营救。新文礼虽是金乌罗刹之主，却需接受总教指令。他虽然落了难，金乌教实力尚在，绝不会就此分崩离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