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 第783章 断简

明钦和天魔女相持不下，一个金光流溢，如火如荼，一个阴风鬼啸，如怨如慕。

银川女仙倏然睁开眼眸，脚踩‘云梭玉步’，动如飘风，一记‘断杼掌’拍向天魔女胸前。

断杼掌也是天女门十大神通之一，取得是孟母断杼之意。虽然只有一招，却有种斩决的意味，毫不拖泥带水。

这招掌法天女门会的不多，高明的神通往往是以意御气，如果体会不到其中蕴含的‘意’，就很难修炼成功。功法大多讲究虚实相兼，至于虚多少实多少就跟个人的禀赋气质有关了。

有的人性格刚猛，功夫便实多虚少，相反，性格柔韧的人，行事谨慎，功法也实少虚多。

男女的禀气不同，一般来说，男的偏于阳刚，女的偏于阴柔，断杼掌几乎没有什么虚招，完全是一击必中的招式，和女子的气质不甚相合，是以修炼有成的很少。

明钦倒见谭凝紫施展过一次，一掌拍死了地狱三凶中的薛恶鬼，确实是刚猛无俦。

银川女仙是天女门开山祖师，惟一通晓十种神通的人物。她是织女的女儿，织女又是皇天神王的孙女，所以叫作天孙。她的父亲和皇天一起逃到西方，另立神庭，没有做过昆仑神王。天子、天孙和皇太子、皇太孙的叫法相似。

天魔女被萧仙露从中掣肘，无法将明钦一举击溃。但对付银川女仙两女可是立场相同，眼看银川女仙来势汹汹，发力将明钦震开，收身疾退。

银川女仙气势如虹，挟着一往无前的勇毅，乌发飘飞，衣衫猎猎作响。两人一进一退，相距不盈一尺，天魔女虽惊不乱，鼓起余勇，面寒如冰，张口发出一声厉啸，五指箕张，半点不肯示弱。

手上的变化要比脚腿来得多。拳、掌、指之外还有爪和擒拿手，暗合五行生克的规律。武人说南拳北腿，拳又是手上功夫的总称。内家三大拳种太形拳、形意拳其实都包括拳、掌、爪的变化，并非单一的拳法。

拳、掌、指相互克制，但指功非常难练，常见的有一阳指、二指禅，造诣精深的很少。是以掌法就非常盛行，以灵动变化见长。爪功对指力也有很高的要求，但发力不限于一两根手指上，对纯粹的指功难度低一点，对掌法也有不错的克制作用。

单从功法的性质来说，银川女仙的断杼掌就不占什么便宜。掌法不像拳法一味刚猛，属于可刚可柔的功夫，强猛起来不比拳头差多少，爪能破掌，但掌力够强也能破爪。

银川女仙和天魔女掌爪相撞，激起一声砰訇巨响，好似天外惊雷，梁栋门框簌簌摇动，琉璃窗户碎了一地。

两人站立不稳，各自跌退数步，金简从天魔女衣服里抛飞而出，哗然一声抖散开来，两女顾不得气息未定，重又扑到一起，砰砰交换了数掌，抓住金简猛力争夺，就听刺啦一响金简从中断裂，两女慌忙低头检视，各拿到两尺多长的一截。

衣袂破风之声从宫外传来，天魔女脸色微变，明月楼还有楼雪晴、楚惜诺、公孙临颖诸多高手，等她们赶过来想脱身可就难了。她一咬银牙，收起半卷《长春经》，衣袖微拂，带起一阵阴风，霎时走得踪影全无。

银川女仙轻吁口气，幸好萧仙露对明钦不无情意，关键时刻阻住天魔女骤下杀手，让她有机会夺回半卷《长春经》。

银川女仙和天魔女都是神人境的大高手，她俩交手旁人根本走不到跟前。等到胜负已分，天魔女含恨遁走，才围拢过来观望。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场上顿时多了两个妙丽无端的女子。一个是多时不见的楼雪晴，另一个女郎穿着浅蓝色衣裙，延颈秀项，面若春花，站在楼雪晴身边也毫不逊色，目光澄澈，恍若一汪沉潭。

“方才走的可是萧仙露？”

楼雪晴来晚了一步，没能拦截住天魔女，只愰见她的身影。她急着查看长乐宫的情况，顾不得前去追赶。

银川女仙道：“她是藏在萧仙露身上的天魔女。拿走了半卷《长春经》。”

楼雪晴身边的女子听了这话，立时身形一闪，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利落的身法。”

明钦暗感惊异，这女郎的身法不在天魔女和银川女仙之下，想必就是太玄都的楚惜诺了。他来到明月楼已经有一段时日，公孙姐妹和几位夫人几乎都见过，只有二夫人楚惜诺无缘得见。

楼雪晴瞄了明钦一眼，疑惑道：“莫非楼主进入过玉妃的识海，不然如何拿得到《长春经》？”

明钦听楼雪晴这么说，心知梦境中的玉妃跟她多半没什么关系。梦境中出现的不只他自己，还有风飘尘、秋零雨、修缘、殷青许多熟识的人，楼雪晴既然不甚了然，其他人的修为都不如她，想必更是毫无所知。

为何明钦会有这样的梦境，就很奇怪了。想来可能跟黄金面罩有关系，这是龙明皇的遗物，又是别人不具备的。

金简为何会出现在身上就更是奇怪，到底是从梦境中带出来的，还是有人趁他昏迷的时候塞到身上的还不得而知。

明钦借助神游镜也经历过一些惝恍迷离的幻境，早在悬空岛的时候，为了躲避接天崖岩浆喷薄的灾祸，西河帅府的几个青年赫连佩玉、苏梨落等人便进入蜃龙丹，到了前古的界域。

梦境的状况种种不一，很难说得清楚。有的只是自己的想像，也不排除有真实的可能。就拿人类的想像来说，好像是虚幻的，但也可以通过某些艺术手段表现出来，像书画、小说，仙家则更进一步做成影神戏，这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如何说得清。

如果明钦在青龙朝的经历和蜃龙幻境或者天元灵图中的情景类似，带回一些东西倒不奇怪。只是他这回没有刻意使用神游镜，也不知是如何去到，怎样归来。

“这段时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实在说不清楚。这折金简我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仙子如何能断定就是《长春经》呢？”

明钦记得金简上写的是龙朝章书，根本辨认不得。他让玉妃读过一点，也不知是不是《长春经》。不过先前萧仙露打开的时候金光万道，似乎颇有不凡之处。这也让银川女仙和天魔女认定是《长春经》，必欲得之而后快。

倒是银川女仙和天魔女撕扯的时候无甚异相，居然将金简扯成两截，当然以两女的功力就算金刚铁人也能掰断了。

银川女仙打开金简，只见这布料光滑如绸缎，泛着淡淡的光泽，却是一个文字都没有。

“糟了，是不是金简断裂破坏了里头的灵气，怎么文字都没有了。”

众人面面相觑，好不容易拿到梦寐以求的《长春经》，竟然是一部无字经，徒劳无功，难免让人大失所望。

门口人影一闪，楚惜诺神色凝重赶了回来，“天魔女已经逃出明月楼了。”

楼雪晴娥眉微蹙，“《长春经》若是落入天魔宗手里，还不知掀起什么波澜。得想办法尽快追回来。”

楚惜诺点头道：“你去，还是我去？”

两女是紫府宫和太玄都两大仙府的得意弟子，看似分庭抗礼，其实也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对付魔道的问题上向来立场一致。

楼雪晴叹口气道：“天魔女带回了《长春经》，只怕三宗六派都要蠢蠢欲动。这事得早作准备，我打算回紫府宫一趟，见一见我的师傅。”

公孙疾邪肉身消亡之后，明月楼实质是处于紫府宫和太玄都的共同掌控之下，公孙临颖姐妹和修缘、殷青要算本宫的势力，两大仙府恨不得将明月楼大卸八块运回去加以利用，这显然是公孙临颖等人不能允许的，故而形成一种均势，暂且相安无事。

楼雪晴和楚惜诺作为两大仙府的传人，少不得和师门互通声气，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楼雪晴当着明钦的面说出来，也是故示坦荡，她是紫府宫的神女，自然有段香火之情，但在处理明月楼的问题上还是坚持要保持现状的。

明钦心头一动，忙道：“雪晴，我正有件事要跟你说。柔儿她们来楼中也有很长时间，是不是也可以择日回家省亲。咱们明月楼名声不佳，总不至于真的六亲不认吧。”

楼雪晴笑道：“你是楼主，这事你做主便是。不过本楼对头甚多，七海风传楼中有无穷宝藏，难免有些亡命之徒前来扰搅。这防守一节万万松懈不得。姐妹们要出去最好约定时日，此去彼来，不能出现无人防守的情况。”

明月楼要定期浮出海面吸纳月华，若是遇到天罗殿阎好生那样的阵势，就非得几位夫人出马不可，如果守备空虚，有个闪失，可就因小失大了。

“雪晴这话极有道理。不过楼中新近招揽了几个高手，风姑娘、秋夫人都是足堪大用的。若能委以重任，就不怕人手不足了。”

明钦想到风飘尘、秋零雨几个，她俩的修为不在兰萱、水柔风之下，风飘絮、海尚湮也不是庸手，足以弥补水柔风走后的空缺。但她们来明月楼时日不长，楼雪晴显然还不太信任，只让她们在巴凌手下充当女卫，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这几人是楼主的故人，想让她们心甘情愿为本楼效力，恐怕还得楼主出面。但是人心隔肚皮，凡事还是小心为上。我不在的时候，希望楼主遇事和惜诺妹妹多多商量。不要轻易变更楼中的规矩。”

楼雪晴终究担心明钦年轻识浅，高兴起来失了分寸。明月楼中美女如云，以前公孙疾邪肉身废毁，大权都在楼雪晴、楚惜诺手中。

明钦能戴上黄金面罩，不受迷惑，已经具备楼主的资格。况且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楼雪晴也想让他尽快成长起来。但明月楼是各方势力觊觎的一块肥肉，她处处小心谨慎，力求自保，由明钦来掌控明月楼显然还不能操之过急。

“我明白。”明钦点点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三五日内便可赶回。”

楼雪晴说着衣袖微拂，顿时足底生云，袅袅娉娉的走出殿门，脚下升起一股青烟，冉冉凌云而起。

众人追出殿外，就见楼雪晴冲破护阵，转眼隐没在水波中，对她的修为大感心折。

“楼主若没有别的吩咐，惜诺也告辞了。”

楚惜诺和明钦初次相见，彼此都不太熟悉，楚惜诺有剑仙之能，剑术不在公孙临颖之下，本身却没有什么剑拔弩张的感觉，轻声细语，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夫人请自便。”

明钦在梦境遭到楚玄成和花袍四老的追杀，差点性命不保。对于太玄都印象大坏，连带着对出身太玄都的楚惜诺也敬而远之。

楚惜诺点了点头，缓步离去。

明钦心觉奇怪，银川女仙和天魔女为了《长春经》争得你死我活，楼雪晴和楚惜诺深知这部经书的要紧，居然能不闻不问，看来城府颇深呀。

巴凌指挥宫女将阁中收拾了一下，幸好明月楼的建筑非常结实，银川女仙和天魔女交手虽然凶险异常，也没有缠斗太久，除了琉璃窗损坏很多外，倒没有大的损伤。

明钦和水柔风回到阁中，银川女仙还在专心致志端详着金简，这种苦心寻觅的东西到手居然半个字都没有，是谁都不能甘心。

“仙子看出来什么没有？”明钦笑着打趣。

银川女仙摇头道：“看来得把另一截取回来拼接到一起，或许能恢复如初。”

金简的材质显然非常特异，否则怎么会从梦境中跑出来。不过明钦看过上面的龙章，就算修复成功也不好辨认。

“我得回去调息了。金简就交给楼主保管吧。”

银川女仙和天魔女交手受了点伤，需要潜藏回识海中复养神魂。

银川女仙将金简交到明钦手中，忽然身子一软，仰天便倒。明钦微吃一惊，连忙揽住她柔软的腰肢，抓起腕脉察视她的情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