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一直奔跑,就好像后面有一只恶魔在追赶他,他不停的跑,忘记了还有电话这种通讯工具,忘记了还有汽车这种代步的东西。
他闯进了叶若夫的家,在十几个端着枪对着他的守卫面前,惊恐的盯着叶若夫喊道:“赫鲁晓夫出卖您,斯大林想要除掉你了。”
原本叶若夫的心情是非常好的,今天一早,他的手下就已经找到了那个在斯大林面前说他坏话的人,而且找到了那个人的各种把柄,有些把柄是编造的,有些把柄是真实的。
原本他可以在下午的会议上狠狠的揭发这些人,让斯大林处死这些与他作对的小罗喽。所以他刚刚和自己的几个心腹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想着一会如何集体对付那些斯大林身边的敌人,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一直到这个叶若夫安排到斯大林身边的侍从赶来,喊出了那句差点把叶若夫吓死的话来。所有人都愣在那里,他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感觉到天都要塌了。
“你,你说什么?你疯了?”叶若夫鼻尖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可是还强作镇定的问道。
“斯大林听了赫鲁晓夫还有伏罗希洛夫两个人的话,想要杀掉你!”那侍者大声的说道。
要知道叶若夫是靠斯大林才登上今天这个位置的,斯大林的信任和支持就是他所有的本钱,因为他做的事情毕竟见不得光,能仰仗的就只有斯大林一个人了。类似中国古代的宦官:如果是一个能办成事的好奴才,那就能拿到荣华富贵;但是如果有丝毫的非分之想,那就会被自己的主子杀掉。
刘瑾算不算是权倾朝野?算不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呢?可是当皇帝保不住他或者说是不想保他的时候,他就只能引颈就戮,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这种情况就是现在叶若夫的真实写照,他真的没有自己的能力去反抗斯大林的雷霆一击。
为斯大林杀了不少人,可是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军队那边对他可以算是恨之入骨,而党内更是视他如厉鬼一般避之犹恐不及。现在他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原来他欠缺的是自己的势力,欠缺的是那种巍然不动的根基。
他现在想明白了,可是,一切还来得及么?
“不行!我不能让领袖斯大林同志被赫鲁晓夫那些叛徒蛊惑!我才是最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叶若夫突然尖叫起来:“我要去见斯大林同志!我要去见斯大林同志!”
他还算是冷静,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没有别的路走了,能说服斯大林放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如果这次侥幸不死,才可能去构建自己的势力,稳固自己的根基,然后再与赫鲁晓夫等人重新厮杀。毕竟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着。
可是怎么去克林姆林宫,他的手下却有着不同的见解了。有人赞成就这么轻车简从的过去,要求面见斯大林同志。可是有的人却不那么看,他们认为这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抓住科德斯基的么?他去面见斯大林检举我们的罪行,却没有带卫兵。我们在克林姆林宫大门口抓住了他,他喊破了喉咙,最终还是被我们塞进了汽车里,最后埋在了……”一个不同意见的手下并不赞成轻车简从前往克林姆林宫去见斯大林:“这一次难保赫鲁晓夫不会照着我们的方法再做一次。”
“可是,可是如果我带着人去克林姆林宫,会不会让斯大林同志觉得我们有心发起政变……”叶若夫犹豫不决的问道。他这么一问,他的手下们也都跟着犹豫起来了,这要是被人扣上一个叛乱的帽子,那可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不是死也是死了。
而另一方面,就在叶若夫纠结怎么去克林姆林宫的时候,恼羞成怒的斯大林终于因为一个事情迸发出了他的无尽怒火。他的一个侍从不见了,也就是说,这个早上还给自己送面包和牛奶的侍从竟然是一个卧底。
不管这个人潜伏在自己身边究竟是什么目的,可是卧底终究是卧底,这个不安全的感觉让斯大林想起了基洛夫,想起了图哈切夫斯基,想起了很多很多人。于是对着赫鲁晓夫还保持着风度的斯大林终于爆发了。
毫无保留的爆发了,彻彻底底的爆发了。原本斯大林想要除掉叶若夫有很多层考量,比如说叶若夫知道的黑暗事件实在是太多了,应该抹杀掉以绝后患;比如说叶若夫在波兰问题上实在让斯大林失望,而且波兰问题也必须找一个背黑锅的倒霉蛋;又比如说,军队一直以来对于大清洗存在抵触情绪,可以杀一个人安稳军心。
不过即便是要除掉叶若夫,可是斯大林并没有恼怒过,他只是选择了一个弃子,然后抹杀掉而已。不过他现在是真的发火了,他的身边竟然有一个叶若夫埋下的钉子,一个随时可以递给自己食物的人,却是听命于另外一个人的卧底。这件事让斯大林无法忍受。
“赫鲁晓夫!我命令你!还有伏罗希洛夫元帅!你们两个人,立刻召集部队,给我去把叶若夫抓起来!不用送来见我,直接枪毙掉!理由是意图谋害国家领导人,还有阴谋扰乱大清洗运动!立刻去!现在!”整个大厅里都能听见斯大林的咆哮声,回荡在高高的穹顶上挥散不去。
赫鲁晓夫和伏罗希洛夫当然很高兴执行这样的命令,他们立刻开始联络起各自能找到的手下。斯大林亲自调集了克林姆林宫里面的卫戍部队,交给了赫鲁晓夫足足120名精锐士兵,荷枪实弹开出了克林姆林宫。
这支部队大部分都是用狼骑兵训练法训练出来的,可以说是苏联部队中最恐怖的力量。现在他们被集合起来,去逮捕被半个莫斯科的苏联人恨之入骨的大清洗名人:叶若夫。
而另一边,叶若夫终于还是下定决心,本着小命要紧的第一原则,带着自己的卫兵和手下,一起前往克林姆林宫,要求觐见斯大林。因为人数不少:他的卫兵算上一些手下还有手下的卫兵,足足凑出了五六十人,开着汽车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两边的人马,就这么在大街上遭遇到了一起。
“让开!这是叶若夫同志的车队!你们想要造反么?”打头的叶若夫亲信的汽车被赫鲁晓夫的部队拦住了,在那里不知道死活的大喊大叫:“我们要去见领袖斯大林同志!把路让开。”
“呯!”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子弹打穿了玻璃,直接把汽车驾驶员打了个对穿。随后枪声密集起来,很多人疯狂的开火,莫斯科的街头就这样变成了巷战的战场。
“赫鲁晓夫!你这个混蛋!你出卖我!”叶若夫恼羞成怒的躲在街边的巷子里怒吼,那个从克林姆林宫里跑来报信的侍从倒在他的不远处,身上被打成了筛子。
枪声渐渐平息了下来,显然对方可能命令停火了。不一会,赫鲁晓夫的声音传了过来:“叶若夫,你陷害图哈切夫斯基,还有扩大大清洗的罪名,被伟大的领袖斯大林同志知道了!他还知道你意图刺杀他!你现在最好赶紧投降,不然你的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你胡说!我没有……”叶若夫感觉到大事不妙,赶紧分辩了一句,不过他后面的话又被响起的枪声掩盖了。
“我的天啊!别开枪了!我们投降!我们是被叶若夫蒙蔽的!我们是无辜……”一个哭泣的声音喊道一半,不过一声枪响之后就再没了声音。事实上稍微智慧一点的人早就想明白了,今天叶若夫的亲信不可能有人可以离开这里了,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舞台了。
叶若夫掏出了自己的手枪,看上去很是精美的手枪,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用手抹了一把,才知道原来是自己流泪了。现在他终于体会了一名新兵走上战场是什么滋味,他现在才知道那些趴在地上不敢前进一步的士兵实在是情有可原。
不过说什么都晚了,现在的他不可能再有机会接近那个红场边豪华的克林姆林宫了,也不可能再登到苏联权力的巅峰了。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小丑,做了一个皇帝的美梦之后又醒过来。
抬起头来,他看见自己前方不远的地方一个同伙被打穿了头部倒在地上,死亡第一次距离他是如此的接近。猛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子颤抖起来。接着是整个身子不听使唤的向一边倒去。
他用余光看见了开枪的人,曾经是他最信任的亲信。
黑暗袭来,叶若夫想起了很多事情。比如他想起了自己喊出的一句很有名的口号:“宁愿错杀十个,也不放过一个。”自己算是被杀错的么?还是不应该被放过的那一个?很累,很累……
当赫鲁晓夫再看见叶若夫的时候,叶若夫已经蜷缩在墙角变得冰凉了。伏罗希洛夫默不作声,赫鲁晓夫也不说话。可能有人想起了他们一起在波兰的日子,想起了那段曾经说一不二的美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