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多少有一些秩序的撤退队伍,就这么乱成了一锅粥,大家推搡着甚至是互相踩踏着,想要逃离这块代表着死亡的土地。那些对面曾经并不算对手的中**人,现如今却成了这里所有人无法战胜的敌人——不,这一刻,中国远征军是这些日本兵的灾难,是来收割他们生命的死神。
“个老子的!这些日本瓜娃子就跟虾子一样撒!”一个四川口音的中国远征军,打光了自己枪膛里的子弹,一边把新的弹夹塞进枪膛,一边对身边的战友呼喊道。
“冲锋!叫那群鬼子平时猖狂!老子早就想这么给他们来一下狠的了!”连长大声的在一旁喊道,所有的中国士兵都在自己的枪口上插上了刺刀,准备向自己的敌人发起最后的冲锋了。
往昔里,在自己的步枪上插上刺刀,大家都是无奈的心情。这往往就代表着自己又没有子弹了,被迫和冲上来的鬼子打白刃战,那个时候大家心里都是满满的无奈,都是对自己国家工业产能不如人的懊恼。多少时候,只要再有几十发子弹,只要再有几颗手榴弹,中国的士兵就能守住阵地,就能不对着这些日本士兵举起自己的双手?
现在,这一次,不同了。远征军的士兵们手里还有子弹,大家并非是在阵地上被动挨打,而是主动出击,拦住了这群鬼子的去路。这一次大家信心满满的将刺刀插在枪口上,为的是让这群鬼子兵们看看,华夏大地上也有能打的老少爷们,都吃不上饭没有子弹的时候,还是中国的士兵更能打!
“杀!”一名中国士兵端着自己的步枪就冲出了伏击阵地,他的耳边到处都是喊杀的声音,全国各地各种口音的都有,除了喊杀的声音之外,再有更多的,就是呼啸的风声,还有昔日里,那些战友们的哭喊声了。
“老子和这些瓜娃子拼喽!”操着四川口音的远征军很多,这些川军作战起来相当勇猛,在远征军中也是让指挥官们非常放心的部队。现在战争打到这个份上,对面的日军显然已经开始溃败了,大家觉得更加没有什么必要,约束已经杀红了眼睛的部队。
想想日军在中国大地上犯下的兽行,想想那些落魄的家乡还有离散的妻儿。这些混蛋怎么可能放过?大家心中都闷着一口恶气,这个时候迸发出来,化成了一股勇往无前的气势,冲向了曾经凶恶无比,看似无法战胜的敌人。
日军的还击根本就不成气候,几轮枪响之后,中国远征军开始了冲锋,而日军这边,给枪支上刺刀,或者接着还击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这些昔日里耀武扬威的日军士兵,有力气的拔腿就跑,没有力气的,甚至连喊一句投降都懒得喊了,只好麻木的坐在地上等死。
中村护着自己的手下小池,两个人看着中**队冲进了日军军队的横列中,就好像是古代两个方阵撞在了一起,发出了鲜血四溅的碰撞。战争在这一刻从血腥向野蛮转换,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白刃战,刺刀见红,中**队端着刺刀如同狼入羊群,锋利或者不锋利的刺刀刺入日军裸露着的身体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那是钢铁碰到了骨头的声响,让所有人毛骨悚然。
眼前的这一幕让中村想起了他的部队刚刚进入南京的时候,自己带着小池,还有吉武两个人,开着坦克在南京的街道上耀武扬威的场景。他们肆意的用机枪扫射人群,将那些手无寸铁,被捆在一起的中国俘虏打成筛子。
那种主宰生死的感觉,那种凌驾于别的生命的感觉,真的让三个人陶醉不已。他们甚至饶有兴趣的观看一些军官进行的杀人比赛,鼓掌欢呼称赞那些军官锋利的指挥刀,感叹大日本皇军的胜利将会永无止境的持续下去。
上帝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中**民,10人?20人?总之很多就是了,可是他觉得那不算是违反国际公约,也不算是泯灭人性——那些中**人衣衫褴褛,鬼知道他们究竟是真的百姓,还是隐藏在平民中间的游击队破坏分子?所以他索性全部都杀掉了,那些占领区的治安也确实好了不少,不是么?
他看着眼前的这些中国士兵,端着锋利的刺刀,将刀锋切入到日军那柔软的胸膛里,殷红的鲜血从刺刀的放血槽喷涌而出,喷洒向四面八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胃部不太舒服,可是他的胃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呕吐了。
那四溅的鲜血,就好像占领区的中国平民被机枪打中的时候一样,到处横飞。中村的心中恐惧也随着红色的液体到处扩散而蔓延开来,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想回家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双亲。
小池跟在中村的后面,对眼前的一幕更加恐慌,他看见中**队叫喊着各种古怪的音调,仿佛是一群野人一样,冲杀在日军队列中间。这些中国士兵还和从前一样面黄肌瘦,依旧打着厚厚的绑腿,依旧穿着破烂的衣衫……可是他们现在却显得无比高大,根本无法战胜。
如果自己的坦克还在,这些中国士兵想要靠近这里,都要死上几十甚至上百名士兵吧?还真是会趁火打劫啊,竟然挑了这么一个我们大日本皇军最脆弱的时候进攻,卑鄙无耻下流……混蛋啊!
他丝毫没有一丝觉悟,没有想到中国在日本强大之前,强大了几千年,而日本只不过利用中国短暂黑暗的一百年实现了反超,就在中国最脆弱的时候进攻了——同样是卑鄙无耻下流……混蛋啊。
人类的劣根性,在小池这里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辱骂对手的时候丝毫没有联想过自己,反正敌人总是卑鄙无耻邪恶的,自己永远是正义的好人。如果“好人”可以这么定义的话,那么世界上的好人真的太多了,多到不值钱了的地步。
小池不想死,于是他对着冲过来的一名中国远征军士兵举起了双手,对方的年纪看起来不大,甚至只有十几岁,可是那张稚嫩的脸上,却写满了战争岁月独有的风霜。小池看着对方放下了端着的武器,觉得自己似乎可以继续活下去了。他松了一口气,看着同样双手高举的中村,甚至有一丝庆幸的感觉。
可惜的是,在另一端,一名中国士兵已经举起了自己的步枪,这一战上面没说要多少俘虏,所以一直对这群禽兽没有什么好感的中**人,此时此刻也暂时忘记了缴枪不杀这句战场纪律。他从容的扣响了扳机,一发子弹就这么飞出了他的枪口。
子弹没有思想感情,它打坏人的脑袋的时候,会敲碎骨头,打好人的胸膛也从不手软。所以就在小池觉得中**队的人都是混蛋的时候,一发飞来的子弹没有因为他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就放过他,而是直接飞进了他的脑袋。
巨大的动能没有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死减弱半分,子弹在充分翻搅之后,带着他的眼球还有部分碎裂的骨头落在了远处的地面上,小池就这么如同一只失去了平衡的沙袋,直挺挺的趴在了泥水里。
中村看着小池的脑袋被子弹打成了碎片,看着小池的鲜血飞溅到自己的脸上和衣服上,这莫名的惊恐让他突然汗毛倒竖起来:当初他屠杀俘虏的时候,也是如此这般杀红了眼睛,也是如此这般不顾道义……
“我要投降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猛然间放下了双手,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那柄继承自他父亲的指挥刀,那柄指挥刀曾经经历过甲午战争,代表着那个时代日本军队的辉煌。
只有握紧刀柄的时候,中村才找回了一点点儿的安全感,至少他知道自己不是手无寸铁,至少他觉得这样做不会让自己向小池一样任人宰割。
他一边挥舞着指挥刀,一边大声的尖叫着:“我已经投降了!小池君也已经投降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开枪?为什么连俘虏都不放过?你们是……”
“呯!”一名手里握着一支德国产的毛瑟手枪的中**官没有耐心和这么一个挥舞着长刀,嘴里乱七八糟叫喊着日本话的反抗者啰嗦什么,他想也没想就开了火,子弹打在中村的胸膛上,立刻让他闭上了聒噪的嘴巴。
“鬼叫个什么劲儿啊?打赢了你挥着指挥刀鬼叫,我管不着……打输了还这么能折腾。”这名军官一边带着人踩过小池的尸体继续向前,一边看着吐血倒地的中村,开口骂道。
中村显然也听不懂中**官的话,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灵魂开始燃烧,自己的力量正在流逝,而他眼前的日本军队似乎已经不是那支天下无敌的大日本皇军,而只是一群跪在地上的俘虏——即将被人嘲弄的一群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