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明天下 第八百四十九章 最后的挣扎（8）

一石激起千层浪，少量的军士撤离战场，动摇的是军心，感觉到没有任何的退路、正准备拼命厮杀的军士，发现有人撤离战场，本来就厌战的他们，更是无心厮杀了。

谁都知道，破釜沉舟的情况之下，军士的战斗力是完全可以被激发出来的，但如果中途泄气了，则是一溃千里。

秦军副将和延绥总兵官至死都不会明白，战功赫赫的孙传庭，为什么会突然下达撤离战场的命令，那些毫无斗志的军士，因为没有了选择，所以逐渐爆发出来斗志，加之大军在整个战场厮杀的场面上面占据优势，如果能够继续坚持下去，至少能够保持不败，等到流寇真正无法坚持，开始逐渐撤离的时候，大军再行选择撤离战场，那样情形会好很多。

现在撤离战场，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流寇的战斗力逐渐被激发出来，虽然他们在场面上还处于劣势，不过他们坚持下来了，可能孙传庭觉得短时间无法击溃流寇，所以下达了撤离战场的命令，可这个时候撤离，流寇一定会拼命的追击。

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追击大军的流寇，没有驰援的队伍，其他的流寇想要赶过来，至少需要一天到两天的时间，到了那个时候，战斗早就结束了。

看见有军士开始撤离战场，秦军副将的眼睛红了，他发出了绝望的怒吼。

“所有人不准撤离战场，擅自撤离者杀无赦。。。”

可惜的是，没有人听从秦军副将的命令了，本就没有多少斗志的军士，得知可以撤离战斗，大部分人都扭转马头开始撤离。

秦军副将身边的亲兵，也有撤离战场的意思，他们围在了秦军副将的身边，将秦军副将与流寇隔离开来。

秦军副将看着身边的亲兵，脸上露出了惨笑的神情。

“兄弟们，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不过我是不会撤离的，这个时候撤离战斗，我们必将面临彻底溃败的局面，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同样无法逃脱被流寇剿灭的结局，还不如拼命厮杀，为那些准备撤离战场的兄弟们找到一丝的机会。。。”

秦军副将还没有说完，延绥总兵官也骑马过来了。

从西安府城前往河南作战，在指挥作战方面，一直都是以秦军副将为主，以延绥总兵官为辅，孙传庭主要是把握战局，并未直接上战场厮杀，所以延绥总兵官也养成了习惯，遇到需要决策的事情，总是前来征询秦军副将的意见。

这一次也一样，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率先撤离战场的，依旧是宣府军士和大同军士，不过他们的行动，对于大军的影响是巨大的，率领他们冲上战场的延绥总兵官，发觉情形不对，想要阻拦来不及了。

“老弟，快撤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秦军副将看着延绥总兵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兄，我们就算是想着撤离战场，还来得及吗，大军的粮草几乎断绝了，就算是我们拼命朝着湖广郧阳撤离，我们能够如愿吗，我真的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我们一再反对发起对流寇的反击，大人拼命的坚持要进攻，进攻开始之后，我们没有给麾下的军士留下任何的退路，就是想着激发军士的斗志，眼看着军士们都开始拼命了，可大人又下令我们撤离战场，大人难道不明白，这个时候大军撤离战斗，面临的就是完全的溃败吗。。。”

延绥总兵官的眼睛里面，出现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已经明白秦军副将的心思了。

“老弟，你不是说过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留住了性命，我们就还有机会。。。”

秦军副将坚定的摇摇头，看着延绥总兵官再次开口了。

“老兄，你率领军士们撤离吧，如果能够保护大人，尽量保护大人的安全，我不会撤离战场了，哪怕就剩下我一个人，也要和流寇厮杀到底，我就不相信了，秦军军士是孬种，我不会撤离战场，我要看看，我的秦军兄弟们怎么做。。。”

延绥总兵官看着秦军副将，同样坚定的摇头。

“老弟，你不准备撤离战场，我怎么可能独自撤离战场呢，其实大人的心思，我明白一些，都是这样的情形了，就算是回到陕西去，大人也无法逃离皇上和朝廷的责罚，所以大人想着搏一把，可你我都反对，让大人犹豫了，眼看着兄弟们无法击溃流寇，大人更加的犹豫，如此情况之下，大人下达撤离战场的命令，倒是情有可原了。。。”

延绥总兵官的话语，激怒了秦军副将，这么长时间压抑在心头的愤怒瞬间爆发出来。

秦军副将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几乎是怒吼着开口了。

“大人的决定，我是绝对难以理解的，既然想到了皇上和朝廷的责罚，那就坚持到底，兄弟们都是大人亲自招募的，关键时刻绝不会放弃大人，更不会违背大人的命令，大人对兄弟们必须要有信心，如此兄弟们拼命也值了。。。”

“可是大人是怎么做的，压根没有想到兄弟们，关键时刻大人想到的就是自己，如此情况之下，兄弟们会不寒心吗，不要说诸多的兄弟，你我的心都是凉的。。。”

“到了这一步，我们回到陕西去还有什么意义，皇上和朝廷责罚大人，难道会放过你我吗，况且我们还斩杀了宣府总兵官和大同总兵官，如果我们作战取得了胜利，或者说是保存了实力，那样还能够向皇上和朝廷交代，我们我们彻底失败了，就是这一条罪名，就足够你我的脑袋搬家了。。。”

“大人什么时候想到了你我，你我跟随大人深入河南作战，辛辛苦苦，兄弟们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都是拼死作战，难道这一切大人看不见吗，如果大人这一点都看不见，那我们跟随大人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秦军副将已经管不到那么多了，心里想到什么都说出来了。

撤离战场的军士数量开始增加，流寇应该是明白过来了，开始全线压上。

先前大军占据的优势，瞬间消失。

秦军副将再次看了看前方，扭头对着延绥总兵官开口了。

“大哥，你赶快代领兄弟们撤离，能够保全几个是几个，我是不会撤离战场了。。。”

此刻的延绥总兵官，同样变得决绝，他看了看秦军副将，摇了摇头。

“老弟，你多保重，我去杀敌了。。。”

话语还没有落，延绥总兵官扭转马头，朝着前方的流寇冲锋过去。

大规模压上的流寇，遇见了冲锋而来的延绥总兵官，其中部分流寇愣住了，他们明明看见大量的官军开始撤离战场，没有想到此刻居然有官军军士冲锋上来了。

延绥总兵官发出了怒吼的声音，冲向了迎面而来的流寇。

秦军副将看了看身边的亲兵，咬牙开口了。

“兄弟们，你们想要撤离战场，我不会挽留你们，如果你们想着跟我冲上去厮杀，来世我们还是兄弟。。。”

说完这些话，秦军副将挥舞手中的长枪，朝着流寇冲锋过去。

几乎所有的亲兵，没有丝毫的犹豫，跟着冲上去了。

手持单筒望远镜的孙传庭，看见了大量撤离的军士，也看见了拒不撤离的秦军副将和延绥总兵官，这个时候他明白了一切，明白自己下达了陷大军于绝境的命令。

身边的亲兵催促孙传庭撤离，孙传庭没有理睬，依旧手持单筒望远镜，看着前方不远处的战场。

很快，孙传庭的身体摇晃了，嘴角流出了一缕的鲜血。

秦军副将的胳膊上面和大腿上面，都被箭羽射中了，鲜血顺着流下来。

双目圆瞪的秦军副将，根本不在乎胳膊上面和腿上的伤，他依旧举着手中的长枪用力的挥舞，不断有流寇倒下马背，但是更多的流寇围上来了。。。

一声沉闷的惨叫声从旁边传来，秦军副将略微的扭头，看见了被长枪刺中的延绥总兵官，延绥总兵官拼命压抑，最终还是发出了沉闷的惨叫声。

眼看着延绥总兵官倒下马背，秦军副将发疯了。

嘴里怒吼的秦军副将，将手中的长枪挥舞的密不透风，周遭的流寇一片一片的倒下。

秦军副将身边的亲兵，几乎都倒下了，他们已经被大量的流寇包围起来了。

终于，秦军副将感觉到了眩晕，隔壁上钻心的疼痛感觉传来。

数支响箭射过来，胳膊上面钻心的疼痛，让秦军副将的动作稍微迟缓了一些。

一支响箭射进了右胸，秦军副将眼前出现了无数的金花，他的动作迟缓下来了。

十来支长枪刺过来，秦军副将再也无法抵挡了。

身体被长枪穿过，鲜血瞬间喷射出来。

秦军副将用力想着稳住身形，可惜身体已经不受指挥，意识完全的模糊。

倒下的秦军副将，身体是笔直的，他栽下马背的时候，依旧是双目圆瞪。

一阵微风吹过，冲上来的刘宗敏，制止了所有人的动作，秦军副将的表现他看的很清楚，这样的对手，值得他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