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明天下 第八百零八章 忍无可忍

马进忠回到营房，吩咐亲兵守在营房外面，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关上营房的门，马进忠的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的摔掉了桌案上面的酒杯。

这么长时间过去，马进忠一直都压抑自身，当初罗汝才和高应登被斩杀那一幕，他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因为他和高应登的关系不一般了。

马进忠和高应登一直都在山西一带活动，可谓是患难之交，好几次遭遇朝廷大军的围剿，两人都是率领各自麾下的军士，相互协助，摆脱朝廷大军的围剿，甚至在粮食不足的时候，也会相互接济。

李自成的力量壮大起来之后，高应登一直都是持观望态度的，要说各路义军之中，除开李自成、罗汝才和张献忠，高应登应该算是力量最为强悍的，所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高应登没有必要投靠李自成。

高应登愿意投奔李自成，与马进忠有一定的关系。

马进忠有一定的远见，他认为除开李自成和张献忠，其余的各路义军不可能成气候，而且随着李自成和张献忠力量的逐渐壮大，其他各路义军的处境也会越来越危险，因为朝廷大军一旦决定全面围剿义军，则其他各路义军必定成为被围剿的对象。

如果被朝廷大军围剿，遭遇惨败之后投奔李自成，肯定不受待见。

马进忠的话语，高应登听进去了，所以在细细琢磨之后，决定投奔李自成。

当时高应登麾下还有近十万的军士，马进忠麾下也有两万多人，所以投奔李自成之后，两人在义军之中的地位还是不错的。

可惜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多长的时间，高应登与马进忠很快就感受到了压力，这种压力来自于牛金星和宋献策，来自于他们对各路义军大规模的整顿，不仅仅是打乱了义军老营和新营的编制，还将高应登和马进忠麾下原来的军官调离降职，编入到各营之中，不让他们直接指挥军士，这等于是直接剥夺了他们的权力。

如此情况之下，高应登和马进忠等人自然是有看法的。

罗汝才抓住了机会，与高应登取得了联系。

马进忠也想参与进去的时候，被高应登劝阻了，或许是高应登觉得马进忠的力量太小了，不一定得到罗汝才的重视，如果主动投靠过去，可能自取其辱。

高应登此举，等于是救了马进忠的命。

李自成斩杀了罗汝才与高应登之后，还在义军之中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凡是罗汝才和高应登的骨干，几乎都被斩杀了。

马进忠与罗汝才之间没有任何的交集，躲过了这一次的劫难。

之后，李自成派遣军士，监视马进忠的一举一动，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那段时间，用心如死灰来形容马进忠，一点都不过分，马进忠每天都在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他的劝解，高应登不会投奔李自成，也就不会遭遇到后来的杀戮，马进忠麾下有近十万的军士，就算是遭遇到朝廷大局的围剿，最不济也就是被杀死，而且身为义军的首领，压根不用受气，也不用在他人的面前卑躬屈膝。

心如死灰的马进忠，通过了李自成的监视，让李自成对他逐渐的放心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马进忠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大，根本无法消磨，只是他们找不到报复李自成的办法，毕竟人家实力强悍，在李自成的面前，他连蝼蚁都算不上。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烦躁的马进忠想着开口怒骂，最终却没有骂出口，他已经习惯了谨慎，藏住内心所有的想法。

慢慢的打开门，一名军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酒瓶。

马进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的笑容，将这名军官拉进了屋子里面。

“来了就来了，还带酒干什么，以为我这里没有酒吗。。。”

“掌盘子，闲着没有事情，有些烦闷，专门来找您喝酒。。。”

马进忠看着军官，脸上露出了苦笑的神情。

“什么掌盘子啊，好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不要提了，你现在是闯王麾下的军官，可不要让闯王知道你这样称呼我啊。。。”

军官挥挥手，满不在乎的开口了。

“掌盘子，我无所谓，大不了被杀了，当初跟着您造反的时候，差点就要饿死，再说了，那么多的兄弟被朝廷军士杀死了，我比他们的运气好，能够活到现在，很好了。。。”

马进忠用力拍了拍军官的肩膀，眼角有些湿润。

两人坐下之后，军官倒满了两碗酒。

“掌盘子，好长时间没有和您喝酒了，机会难得，我敬您一碗。。。”

还没有等到马进忠开口说话，军官端起了酒碗，一口气喝下去了。

马进忠皱了皱眉头，不露声色开口了。

“唉，喝酒还是那么豪爽，可要注意了，别喝多了乱说。。。”

军官脸微微有些红，再次对着马进忠摆手。

“掌盘子，您就别多说了，您可知道，来到河南之后，我们好多兄弟就没有开心过，整天被人呼来唤去的，还要陪着笑脸，这样的日子谁过着舒服啊，当初跟着您，虽然日子苦一些，可心里高兴啊。。。。”

军官一边说话，一边往面前的碗里倒酒。

马进忠一下子抓住了酒瓶，面容严肃的开口了。

“我刚才就说了，喝酒要注意，不要喝酒之后乱说，你跟着我投奔闯王，至少衣食无忧，再说了，跟着闯王才有前途，要是我们一直都在山西，遭遇到朝廷大军倾力的围剿，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你说是不是啊。。。”

军官看了看马进忠，脸上露出不甘的神情。

“掌盘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当初我们过得自由自在，至少不用看他人的脸色，现在这日子，过得憋屈，想想就要骂人。。。”

马进忠叹了一口气，看着军官微微的摇头。

军官再次给碗里倒了一些酒，端起来一口气喝下去了。

“掌盘子，我这碗酒是给罗大帅和高将军喝的，他们也是威风赫赫的人物，特别是高将军，与您亲如兄弟，要是换做我，绝对无法忍受。。。”

马进忠的脸色完全沉下来了，他端起了桌案上面的酒碗，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撞击声，让军官愕然的抬头了。

马进忠指着军官的鼻子，恶狠狠的开口了。

“要不是想着当初你跟随在我身边，就凭着你今天的这些话语，我绝对不会饶你，肯定将你扭送到闯王那里去，好了，趁着我还没有发脾气，你赶快滚。。。”

军官站起身来，看了看马进忠，还想着开口。

马进忠挥挥手，脸色阴沉的开口了。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要不是看着你是我以前的兄弟，我早就将你扭送到闯王那里去了，或者我直接砍了你的头，现在我不想动手，你赶紧滚。。。”

军官脸色通红，扭头走出了营房。

马进忠用力的关上了房门。

转过身的时候，马进忠一脸的阴沉，他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军官突然来拜访，说出了一大通的话语，都是非常敏感的话语，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马进忠可不傻，他在义军之中，最为亲密的兄弟就是高应登，高应登被斩杀之后，他封闭了自己，几乎没有与任何人接触，就算是原来的兄弟，也顾不上了。

马进忠可以断定，这名军官是牛金星或者宋献策派来的。

近段时间，义军之中不断有人无缘无故的“消失”，马进忠虽然什么事情都不管，但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义军马上就要大规模的出征了，如此关键的时刻，李自成想到的肯定是能够完全的掌控义军。

马进忠原来没有想到这么多，今天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牛金星和宋献策都是读书人，脑子很灵活，能够想到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刺探，那些原来投奔李自成的义军军官，内心的不满肯定是存在的，这些人就是潜在的威胁，牛金星和宋献策想办法刺探出来这些人的真实想法，给李自成禀报之后，就可以动手了。

想到这里，马进忠脸色铁青。

本以为自己默默无闻，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算是内心有着天大的怨气，也因为没有机会，只能够隐藏在最深处，绝不暴露出来，这本来就是退缩，一般的男人根本无法承受，想不到李自成还是不放心，难道真的要斩尽杀绝了才罢手吗。

“李自成，你个王八蛋，你杀我的兄弟，还想对我动手，你真的以为我无可奈何了吗。”

马进忠犹如困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绞尽脑汁思索，究竟该怎么办。

“对了，昨天李自成说了，将家眷安排在密县，将那些投奔的读书人安排在尉氏县，如果我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官军，就能够狠狠的打击李自成的力量啊。。。”

想到这里，马进忠的脸上迸射出来光芒。

“如果我投奔官军，将这个消息泄露给官军，让他们偷袭得手，岂不是能够得到官军的赏识，这样我就算计了李自成，我高兄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