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笔趣阁 > 言情小说 > 冰火破坏神 > 第两百八十一章 出奇的强大

冰火破坏神 第两百八十一章 出奇的强大

作者:无罪 分类:言情小说 更新时间:2023-04-20 14:54:30 来源:笔趣阁

六月的雨是说来就来,说停就停的。唐康带着几个家人,冒着倾盆大雨,摸黑赶了一整夜,虽然个个都淋得落汤鸡似的,可心里却只盼着这雨下再大一点,再久一点,好拖一拖京师运送火器的部队,也能把叛兵阻在渭南。只是天下不如意事十之*,第二日天一亮,那泼水似的大雨顷刻间就收住了,到了中午,竟又是一个艳阳高挂的大晴午。零口镇与蓝田相距不足百里,但却只有一条简陋的官道相连,暴雨过后,道路泥泞不堪,这*十里的路,唐康等人竟走了十几个时辰。不料到了蓝田县后,却没有田烈武部的踪迹,一打听,才知道有支宋军驻扎在县南二十里的峣山。唐康不敢多停,将就在马上胡乱吃点干粮,又向南奔峣山而去。

自蓝田至峣山的官道是通衢要道,时常修葺,虽经大雨冲洗,却并不怎么泥泞,只是越往南越觉得地势险要,较之前的路也好走不了多少。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峣山脚下。唐康抬眼望去,只见巨峰如屏,山岩相映,郁郁葱葱中,一河清水自幽谷蜿蜒而出,竟是个风景秀美的所在,全不闻半点金戈之声。唐康策马沿河畔而上,走了一里多地,却不见半个人影,更看不见旌旗岗哨。唐康每走得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沉着脸又走了约半里路,身后的家人已按捺不住,一个家人试探着道:“这……这田将军是不是已经走了?”唐康仿佛被蚊子叮了一口,霍地扭过头,铁青着脸,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若不想跟了,尽管回去便是。”说罢,“驾”地喝了一声,使劲抽了坐骑一鞭,驱马向谷中跑去。众家人一愣,慌忙加鞭疾驰,紧紧跟在唐康马后。

唐康心里其实早已在担心田烈武已拔营而走。他此前既已在章惇面前说下大话,若然不诺,非止败坏国事,传出去,亦为天下笑柄。这时候见不着田烈武部的踪影,心里便不由得有点心浮气躁起来。驱马疾驰,狠狠地抽打着坐骑,竟是将气全出在了那匹河套马上,打得马身上深一条浅一条的全是鞭痕。

如此又跑了一柱香的时间,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之声。唐康心中一喜,连忙策马迎上前去,却见前头两名身着红色军袍的骑士并绺疾驰,不一会功夫,已至跟前。二人见着唐康,连忙翻身下马,其中一人趋前一步,抱拳问道:“敢问尊驾是戎州知州唐大人么?”

“某便是。足下又是哪位?”

那人朝着同伴一笑,向唐康拜道:“下官龙卫军第五营都指挥使致果校尉田大人帐下翊麾校尉赵隆,奉致果将令,恭迎唐大人。”

“久仰,赵将军不必多礼。”唐康坐在马上,只略一拱手,便抬头望着前面的山道,问道:“你们田大人怎么知道我来了?”

赵隆见唐康如此托大,不禁一愣。他是西军部伍出身,先后跟随王韶、姚麟、李宪,摸爬滚打,对阵厮杀,积功升迁,至此为止大部分人生都是在西军中度过,除了在朱仙镇讲武学堂集训时曾经去过一趟汴京那个繁华世界以外,便是京兆府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因此,他不知道唐康除了戎州知州以外的身份地位,甚至在此之前都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而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翊麾校尉、营副都指挥使,从七品上的武官。唐康官位虽高,却毕竟也只不过是一个外放知州,与他这个禁军现任武官井水不干河水,管他不着。他巴巴地跑出来迎接他,虽是奉命,但也是老大的脸面,如何唐康便敢这般高高在上,不下马也就罢了,竟是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但他是奉令迎客,有再多的不高兴,也只能先收起来,道:“致果因大人高升回京,这几日间或会路过蓝田,大人与致果是故交,说不定便会来访友,早已知会下去。故此,大人一进山,我们的暗哨便已发现,抄了小路报知。致果甚是高兴,因吩咐下官前来迎接……”

“原来如此。”唐康心里更觉不快,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赵隆更觉没有意思,便上了马,在前面引路,朝着营地行去。

田烈武的大营却并不远,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唐康等人便到了大营。

此时田烈武早已领了营中将校,在营门前相迎。见赵隆引了唐康过来,田烈武老远便笑呵呵地抱拳道:“二公子,别来无恙。”他与唐康有主仆、师徒、朋友三重关系,他在石府做教习时,唐康还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唐康骑马射箭刀剑拳脚,哪一样功夫他都亲自教过。此时一别十余年,昔日的少年已长大成人,不仅文武双全,而且俨然便是个“国之能臣”,再度重逢,田烈武的高兴,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他趋前几步,便要拉着唐康的手入营,不料他手还未伸出,唐康已经拱手一揖,干笑道:“田大人,别来无恙了!”

田烈武一怔,伸手摸了摸脑袋,呵呵笑道:“二公子,这可折杀老田了。”

唐康望着田烈武,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堂堂朝廷的致果校尉,有什么折杀不折杀的。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

纵是田烈武再粗糙,此时也已隐约觉出唐康话中的讥讽之意。他诧异地看了唐康一眼,却见唐康看起来笑容可掬,神情亲切,一时竟又疑心自己感觉岔了。但他是个直性子,在朋友面前不愿意藏掖着,当下道:“二公子,休说只是个校尉,便是做到大将军,俺田烈武还是当年石学士府的那个田教头!二公子若还念当年的那点情份,叫俺老田也好,田教头也好……”

他话未说完,唐康已上前一步,拉起他的手哈哈大笑,“田教头!好个田教头!十余年来,倒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哩……你也是中过武进士,统率着数千虎贲之士,在灵州城前让西夏人闻风丧胆的大宋名将呢,还敢叫你‘田教头’?当真是成了心地想叫御史们来参我么……”一面说着,一面与田烈武携手并肩走进营中。

田烈武这才“知道”唐康是与他玩笑,也陪着唐康不好意思地呵呵笑着。一干人中,只有赵隆此时才略略猜出原委:唐康初时的不快与后来的讥讽,无非是因为田烈武的“失礼”——田烈武既然是石越的“门客”出身,便与唐康有着主仆的名份,但田烈武从出迎到寒喧,竟都是迎“故交”而非迎“故主”,无怪乎唐康心里要感到不快。以赵隆对田烈武的了解,自然知道他这是全是无意的,也许在田烈武心中,他与唐康的名份,“师徒”与“朋友”这两重名份更加重要。

他跟在田烈武与唐康的身后走进大营,不觉又看了一眼唐康的背影,这个年青人的机智应变,让在军中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他自叹弗如。他不觉替田烈武忧虑起来,田烈武还把唐康当成十几年前的唐康,但唐康却显然已经不是十多年前的那个少年了……

***

两天后,零口镇。

尽管章惇曾试图封锁消息,但渭南发生叛乱的传闻,此时还是早已传遍了这个繁华的小镇,被传言惊扰的居民们都惊恐万状,纷纷收拾细软逃向临潼城甚至是京兆府,往来客商更已绝迹。除了零散从渭南逃难来的百姓,繁华的零口镇此时便只余下一群如临大敌的厢军了。

零水上的一座石桥西岸,章惇正向刚刚赶来的范纯粹与高遵惠介绍着他所了解的情况。范、高二人得到报告后便立即赶赴零口镇,让他颇觉意外。陕西转运、提刑、提督、学政四司,提刑司设在河中府不可能赶来,新任学政使尚未到任,范纯粹与高遵惠已经是陕西阶级最高的两个官员,二人完全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坐镇安全的京兆府,不必来零口镇亲身犯险的。无论如何,对于有胆色的人,章惇还是佩服的。

“陛下托以封疆之重,范某虽不肖,亦不敢爱身甚于爱君。毕竟要亲眼看一看,才敢安心。”范纯粹沉声道。

“范公尽可放心。”章惇执鞭指着石桥,笑道:“零水、渭水之渡口、渡船,都已在我掌握中。零水上所有的木桥、石桥边,也都堆满了干柴、炸药,叛卒绝不可能西窜。”

“毕竟是子厚顾虑周详。”范纯粹赞道。一旁的高遵惠却望着章惇,眼中尽是诧异之色。他嘴唇动了动,却终是没有说什么。到零口镇后,他便询问过张英还有一些难民,大致了解了叛卒的情况。那些叛卒此时正在渭南城中不知所措,惶惶不可终日。就算是要流窜,又岂敢向长安西行?最多是东入华山散为群寇而已。但不论章惇是真糊涂,还是故意夸大兵变的威胁邀功,他都没有必要当面揭破。

章惇又道:“渭南兵变,已查明乃是因雄武二军一士卒在渭南入室强暴妇女,被渭南通判周泌当街杖毙而起……”

“雄武二军的军纪怎的这般差?!”高遵惠不禁皱眉道,“他们没有军法官的么?这周泌也……”

“周泌是白水潭院贡生、熙宁十二年进士,两任通判,考绩都在优等,为官清正,是个能员。”范纯粹板着脸,打断了高遵惠的话,“禁兵入室强暴,做父母官的,自然要主持公道。杀得好!杀得好!”

“范公,国家自有法度的。”高遵惠也沉下脸来,道:“死刑要过刑部、大理寺的,若事事都来个杖杀了事,国家设刑部做什么?禁军犯法,是卫尉寺该管,他周泌凭什么便能杖杀禁兵,激起大变?”

“以高大人之见,周泌是渭南通判,有人在渭南犯案,他竟管不着?”

“范公、高公!息怒,息怒……”章惇早就听说陕西将相失和,范纯粹与高遵惠相互看不对眼,他赴沿边观风时,路过京兆府,见范、高二人和和气气的,还以为那只是无聊的谣传,此时才相信原来事出有因。他连忙打着圆场,道:“周泌处置事情,确是刚直有余,有失当之处。但雄武二军兵变,却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亦不能说是周泌的责任。”

“哦?此话怎讲?”范纯粹与高遵惠都不由把目光投向章惇。

章惇咳了一声,道:“这两日间,我从张英、章义、李板子以及渭南的难民,还有几个不愿附逆逃出来的雄武二军军士口中,问到了一些原委。所有供状,我皆已附于奏折后,递送京师。趁此机会,正好也禀与二公知晓。”

范纯粹与高遵惠连忙道:“不敢。”

章惇知道二人心里定然在暗恨自己不知会他们便上奏朝廷,却也不以意,叹道:“此番渭南兵变,看似偶然,实则事出有因。”说罢,喝道:“来人,带张彦。”身边的亲兵应了一声,未多时,便见一个神色憔悴的河北大汉被两个亲兵带了上来。见着章惇,那大汉连忙叩首道:“小人守阙锐士张彦叩见章大人。”

“罢了。”章惇瞥了一眼范、高二人,道:“张彦,你把前日向某所禀报之事,再原原本本地向范大人与高大人讲一遍。”

“是。”张彦又向范纯粹与高遵惠行了礼,道:“禀范大人、高大人,小人本是雄武二军第三营第二指挥的副什将。俺们雄武二军是六月初二到的渭南。自河北调拨时,军中接到的命令,是赴益州路种太尉麾下听差,替朝廷杀西南夷。到渭南之前,大营里原就不太安稳,到了渭南……”

“慢着。你说到渭南之前,怎么个不安稳法?”高遵惠皱眉问道。

张彦看了一眼高遵惠,又看了一眼章惇,怯声道:“军中有流言,说朝廷在益州死了十几万人,西南夷住的地方有瘴气,北方人沾了就死,不死也残废了。又有人说,朝廷国库没钱,正在二次整编军队,不仅被裁掉的厢军要调到西夏那边去屯边,禁军被裁为教阅厢军的,也要调到西夏去军屯。军中的兄弟既怕去益州路送死,又怕打了仗,要背井离乡去西夏,死了连祖坟也归不得。还有人说,俺们雄武二军素来不听话,当官的又想去西边……”

“这是什么话?”这次不仅连范纯粹不明白,便是高遵惠也不明白了。

章惇忙解释道:“他说得不明白。雄武二军的士兵,原多是魏博人,河北禁军中最是骄悍者。朝廷为了驯服这些骄兵,雄武二军的武官,自指挥使以上,都是从西军中调来的。故士兵们不愿去西边,反疑心军官们想回故里。”

“荒唐!”范纯粹不禁骂道:“这等事岂是几个禁军军官做得主的!”

高遵惠却板着脸道:“军中不许传流言,违令者斩。这些军官怎么带的兵?”

“只怕雄武二军中官兵对立已到了不堪言的程度……”章惇苦笑道:“雄武二军军都指挥使孟绍钦是随王韶平熙河出身的,素以治兵严厉出名,枢府、兵部当初商议选用他到雄武二军,亦是看中他这一点,可惜反害了他……”

范纯粹与高遵惠大惊失色,道:“孟绍钦也……”说罢齐齐望着章惇。章惇沉着脸摇摇头,望着张彦。张彦垂下头,涩声道:“那天军中到处都在说五营的一个兄弟被渭南的周通判杖杀在大街上,俺军中往往一营兄弟都是同乡,都鼓噪起来,道禁军犯事,要杀也要卫尉寺来杀,轮不到渭南县来管,于是便有几百个人跑去县衙闹事。然后孟大人带了许多军官和军法队来弹压,带头闹事的四十多人全部被罚一百军棍,当场就死了三个,余下的也都被杖罚。当天晚上,营中便有人传言,说去当官的不给活路,去益州也是死,就算活下来,到了西夏,我们也当不成禁军——背井离乡,和死本就没什么区别;纵是朝廷开恩将家属送到西夏,但朝廷要裁减禁军,上三军轮不到,西军和河东军有功,也轮不上,我们河北禁军是在劫难逃,凭厢军那点薪饷,最后也是个死字……后来听说是第一营的几百士兵先作乱,杀了全营的军官,又闯进中军大营,杀了孟大人。然后全军都乱了起来,指挥使以上的军官,全死了……然……然后,数千人趁夜攻进渭南县城,我亲眼看到他们把周通判剥皮鞭尸……”说到此处,张彦忍不住浑身颤抖,九尺高的汉子,竟然低声抽泣起来,“章大人、范大人、高大人,你们明鉴,小人实是被裹胁的,看他们那样子,小人便知道是死路一条,趁乱跑了出来,想去京兆府报信的……小的一家随太祖皇帝征淮南起,就是禁军,也知道‘忠君爱国’四个字……”

范纯粹与高遵惠听得愀然变色,二人竟是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章惇低声叹道:“章义、李板子冒险混进渭南,探得消息——渭南县现在实是惨不忍睹!叛卒作乱后自知罪在不赦,惶惶不可终日,整日除了内哄斗殴外,便只知道残破百姓。渭南百姓,此时盼王师之至,犹胜久旱之盼甘霖!”

章惇说完,目不转瞬地望着范纯粹与高遵惠。二人自然都知道章惇是什么意思,范纯粹不敢正视章惇的眼睛,只沉声道:“子厚,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只是陕西路转运使,既非经略使,也非安抚使,朝廷的制度子厚是知道的,我根本无权调动陕西禁军。”高遵惠却是坦然迎视章惇,道:“陕西路厢军我有调动之权。然叛军虽是无用之辈,却毕竟是整编之禁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且雄武二军素有悍勇之名,狗急跳墙,亦不是些些厢军可以对付的……”

章惇凝视二人半晌,忽然一笑,道:“范公、高公,不必介怀,朝廷自有处分。此番兵变非有预谋之叛乱,已是不幸中之大幸。我等只需尽力防止叛兵四下散为群寇便算是尽到力了——若让这些乱兵散入陕西,非止追剿更难,纵然剿灭,陕西也……”

“子厚放心。”范纯粹涩声道:“我定会尽力而为。我这便兼程去华州,子育去商州,布置防务。”高遵惠看了看范纯粹,又看了看章惇,眼见范纯粹登上马车,忽然道:“范公,北面只要守住渭水便可,要紧是要防止乱兵向东窜入华山。”

范纯粹一愣,回首望了高遵惠一眼,默然一阵,抱拳道:“多谢!”车夫“驾”地一声,随即长驱而去。高遵惠望着范纯粹的马车远去,回首凝视章惇,嘴唇微动,眼见随从牵过马来,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抱了抱拳,跃身上马,扬尘而去。

章惇目送着范纯粹与高遵惠先后离去,回想着高遵惠离开前的眼神,竟一时失神。渭南兵变真正的原因,真的仅仅是因为雄武二军存在已久的官兵对立么?这是瞒不过真正的聪明人的。唐康对平定兵变如此热心,不惜干冒奇险;高遵惠临走时的眼神……他眺望东方,仿佛感觉到一场暴风骤雨,正要降临千里之外的汴京城……

零水河畔。

离开零水镇十余里后,高遵惠便放缓了速度,按绺徐行。一干随从见他双眉紧锁,神不守舍,都不敢打扰,只是远远跟在他马后,徐徐而行。如此默默行了四五里,高遵惠才似乎忽然间缓过神来,勒马回头唤道:“象先。”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袍男子闻言,双腿一夹,连忙疾驰几步,赶到高遵惠马后,欠身道:“高公有何吩咐?”

高遵惠看了一眼这个他最为倚重的幕僚宋象先,却又不说话,只是驱马缓行,宋象先素知他性情,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等待高遵惠开口。

“唐康去哪了?”半晌,高遵惠忽然道,“你曾说在零口镇驿馆看到了唐康入住之记录——六月初六——他去哪了?”

“极难说。”宋象先沉吟道:“不过,以唐康时之所作所为来看,临阵脱逃不太可能。他打的什么主意,学生猜不到,但我敢肯定,此事章惇定然知情。”

高遵惠嗯了一声,“章子厚故弄玄虚,只好欺欺范纯粹这样的书生。叛兵仓促作乱,无人统率,不过乌合之众,其忧诛不暇,岂敢西向长安?他在零口镇,看起来孤身犯险,实则安若磐石。乱兵若要流窜,北过渭水则缺舟辑,南下商州则阻于洛水,只需扼住潼关,最多便是散入华山为盗贼。章子厚非糊涂之人,这番做作,不过是欲彰己之功而已。他与唐康时必有所谋者。”

“高公所见甚是。”宋象先点头道:“然公为外戚,明哲之道,只有一句话:‘不为有功,但为无过’。公绰公实是前车之鉴。官家虽委公以重任,然公非止要报皇恩,还需知谦退之道,朝野之间,能少树敌便少树敌。我观今日海内之事,实有如一锅沸水,沸水眼见着要喷溅出来了,下面却还有人不断在添柴加薪……依学生看,渭南兵变,只怕便是个导火索!这锅沸水,不可避免地溅将出来了。当此之时,上智及大勇者,亦不过能勉强保住自己不要被这锅沸水所伤及而已。”

“唔?”

宋象先看了高遵惠一眼,又继续分析道:“今国家之兵,一在陕西,一在益州。陕西虽无战事,然平定西夏后,兴灵驻扎之禁军、厢军各三万余,兰会驻扎之禁军二万余,平夏亦有万余禁军、四万余厢军,以上单禁军即有八万余众,总兵力十三万有多,若仅以驻军而论,较之恢复灵夏前其实好不了多少。这十三万大军,虽有屯田,朝廷又是军屯又是募民实边,但一两年内实难见效,其粮草供给,依然有大半要靠国内转运。且朝廷还要经营河套,章质夫在河套筑了三座城与辽人周旋,朝廷所费国帑以亿万计!平心而论,陕西百姓较之战前,的确稍得息肩,然转运之苦,依然未绝——若只是陕西,倒也罢了,经营灵夏,再有五年,必见成效,国家由此获利非用财货可衡量者。然偏偏陕西路之外,尚有益州路……”宋象先说到此处,不由得再三嗟叹,“而今这益州路,便果如石越当年所预言,真不亚于一个大泥潭,大宋已然一只脚踩进去,泥足深陷,便是想拔也拔不出来了!”

“……西南夷之叛乱此起彼伏,牵连至数郡。朝廷屡番派兵镇压,然当地瘴疠横行,地势险峻,南兵不堪战,北兵不习水土,王师屡战屡败,泸州一战,两万禁军竟被五千蛮夷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朝廷为此连诛数员大将!学生估算,至今丧命于益州之禁军总数已超过五万余众,其中七成以上是死于疾病——若非不得已,朝廷如何会从河北抽调禁军入蜀?那雄武二军中之谣言,亦并非全无根据之辞!但依学生看来,这雄武二军之兵变,还只是癣痢之疥;蜀中百姓因供给军需,赋税加重,困于徭役,才是最危险之事。万一有陈胜吴广之徒振臂一呼,蜀中局势,只恐要无法收拾!”

“……而且,据学生观察,而今国库只怕也早空了——别处学生不知,但陕西一路,交钞泛滥,物价上涨,却是明摆着的事情。石越治陕时,交钞兑铜钱是一比一,现在市面上两贯交钞也未必能兑到一贯缗钱!朝廷这几年究竟印了多少交钞学生无从知晓,但以陕西一路之情况看,绝不容乐观。兼之传言这两年圣体时有违和……许多事,学生真是不愿想,也不敢想!”

高遵惠听他细说当前天下局势,不觉低声叹了口气,道:“吕吉甫的‘熙宁归化’,虽然在荆湖南北路颇为顺利,却是搞乱了整个益州路。但他只怕也是骑虎难下了……”

“荆湖南北路那是石子明与苏子瞻积下的家底,屯田厢军遍布各地,熟悉地理民情,兼之蛮夷各皆分散,自然容易制伏。吕吉甫将荆湖南北路之功全归到自己名下,这才让皇上相信益州路之叛乱只是军队无能,而非他吕吉甫之过!”宋象先冷笑道:“不过,渭南兵变,只怕吕吉甫在政事堂的日子,便指日可待了。这么大事,他怎么遮掩得过?事过之后,总会有人要问一声,雄武二军为何会兵变的?!一句官兵不和,能蒙混得过去么?只不过高公要当心,吕吉甫定然要在陕西找替罪羊的。”

“让他来找。”高遵惠淡淡一笑,道,“是祸躲不过。他纵找得到替罪羊,他的下场也好不了——看着罢,说不定,便是石越要东山再起了。”

宋象先也笑了笑,道:“石越能不能东山再起,也不干高公的事。还是那个宗旨:高公是外戚,不必管他谁家得势谁家失意。总之少招摇少树敌,藏拙,认真办好份内的差,便是自全之道。这锅沸水,让石越、唐康、章惇他们去忙罢。”

高遵惠听到此话,不觉自失地一笑,脱口道:“倒是我想岔了,象先说得是。不管他唐康去做甚事,亦不必管渭南兵变后有甚东西,总之我安心办差便是。”高遵惠在高太后家中,是颇为谨小慎微的一个,也最得高太后看重,屡次下旨褒奖,言语之中,多次透露出要举家事付之之意。故此高遵惠不免更加谨慎起来,此时他治下出此大事,更加要顾虑周详,这时与宋象先一番交谈,才醒悟到整件事情其实与自己“关系不大”,顿觉释然,挥鞭抽马,向着商州疾驰而去。

虽然高遵惠觉悟到渭南兵变与自己“关系不大”,努力地想要独善其身,但命运却与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被命运的漩涡拉扯着,不可抑制地转进了那锅被他与宋象先视为洪水猛兽的沸水旁边,甚至还不得不把手探了进去。

自零口镇南入商洛,当时必须越过冢岭山,即当年刘裕伐秦,遣沈田子等入武关,恐其众少,又遣沈林子将兵自秦岭取之的“秦岭”,当地人俗称为“南山”。而在冢岭山以北,蓝田县与渭南县交界处的堠子镇,便是自蓝田往渭南,自临潼、蓝田往商洛的必经之地。因当时南山多猛虎野兽出没,宋朝在此设立斥堠,以便于保护往来商旅。高遵惠原计划便是当晚在堠子镇歇息,次日再赶早翻越南山,直趋商州。

但当他们一行人在黄昏时分将到堠子镇之时,却被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所震惊了。数座行军大营安扎在堠子镇外,数十道炊烟袅袅升起,野地里一些解了鞍的战马正在悠闲的散着步……

“这是一个营的马军!”几乎只是一瞬间,高遵惠已经准确的估算出了他眼前所见的兵力。“哪来的禁军?”另一个疑问随即在心里冒了出来,他是陕西路提督使,任何军队在陕西境内的军事调动,他都应当知情。堠子镇何时会出现如此规模的一只马军?

高遵惠正要派人前去询问,突然却发现自南边山旁,有数十骑簇拥着两三个人正飞驰而来。他定晴望去,只见这些骑士都扛着、拖着各种野兽,而正中两三个人当中,有一位赫然正是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的唐康!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