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慧此时,已没有了早先普会寺住持的风采。
他凝视着眼前的僧人,那僧人却一脸平和的笑容,神情淡然。
同行之间才是**裸的仇恨!神慧心中苦笑,暗地里长叹一声。如果,如果他还是住持着普会寺,这僧人又岂能对他这副模样?神慧心里很清楚,这些年普会寺香火旺盛,把长洲附近的寺观逼得狠了……如果不是背后的金主把他安排在灵宝寺,恐怕这僧人根本不会收留他。如今的自己,还真是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啊!
“智济长老美意,贫僧心领。
如今那个狄光远咄咄逼人,贫僧躲在这里确不安全。不过,不知道智济长老打算如何送我离开呢?”
智济长老,也就是那位中年僧人闻听,顿时笑了。
他看着神慧道:“长老放心,此事主上已有安排!长洲县令虽说要封锁太湖,可是要抽调兵马,还需要几日光景。如今湖上还算安全,特别是入夜之后,基本上没有任何阻碍……贫僧准备了一叶小舟,停泊在后山的湖湾里。长老到时候可以趁夜色悄然离开包山,直奔洞庭乡……无畏长老那边也得了消息,准备迎接长老。”
话说到了这个程度,神慧再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苦笑一声,点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而智济和尚见他没有反对,也算是放下了心。说实话,如果不是上面吩咐下来,智济和尚是真不想收留神慧。毕竟神慧现在犯了事,而抓捕他的那位征事郎据说甚得圣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征事郎,却让他的主上也感到有些为难。
神慧离开包山,灵宝寺依旧是一片净土。
不然的话,被那位征事郎发现了,到时候迁怒灵宝寺……智济和尚相信,主上恐怕也不会为他出头。
神慧愿意离开最好,省得他再费心思!
时间。飞快流逝。
入夜之后,灵宝寺也陷入寂静。
神慧睡了一个下午,在天黑前醒来。
其实,灵宝寺的僧人修行很严格。一日只有一餐,并没有晚饭。不过,为了欢送神慧,智济和尚还是命人准备晚膳,让神慧饱食一顿。免得他再改变主意。
这也让神慧感到莫名无奈……
什么时候,我竟然变成了如丧门星一样的人物了?
不过他虽然心中不满,表现的却很平静。
用了晚饭之后,神慧就一个人在禅房里念佛参禅,直到天将子时,智济和尚才派人请他。
“长老,外面风平浪静,船已准备好,祝长老一路顺风。”
灵宝寺的后山,寂静无声。
智济和尚站在山门前。甚至没有让人点亮灯火。
幸好今晚的月光皎洁,总算不至于黑灯瞎火的赶路。
神慧稽首道:“这几日来,多亏了长老收留,贫僧感激不尽。若是有缘,咱们再见。”
“长老客气,请快些上路吧。”
说着话,智济伸手召唤来了一个年轻僧人,“觉明,你代我送长老一程。”
“小僧遵命。”
那名叫觉明的和尚走上前,与神慧稽首。“长老,请随我来。”
他手中持一根儿臂粗细的木棍,在前面领路。神慧也不再客套,再次与智济和尚稽首。而后紧跟在觉明身后,沿着崎岖的后山山路行走,很快便消失在山道弯处。
觉明和尚走的很快,仿佛对山路了然于胸。
神慧一开始还能跟上,不过走了一会儿之后,就渐渐掉队了。毕竟。这山路不比平常的道路,觉明常年在山中行走,对路径自然熟悉,而神慧却是非常陌生。
“觉明,等等我。”
神慧终于忍耐不住,喊住了在前面行走的觉明。
那觉明停下脚步,看神慧行走踉跄,忙走过来搀扶住了神慧的手臂。
“长老,下了这道山梁,就到湖湾了,我扶着你走。”
“如此多谢了!”
有觉明搀扶,神慧走起来也轻松了不少。
两人沿着山路一边走,一边说话。神慧这些日子一直躲在寺里,对外面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于是就向觉明打听。只是,这包山身处湖中,信息也不是很通畅。
虽然灵宝寺有山下那些渔民为他们打探风声,可一帮子渔民,又怎可能知晓太多事情。
“觉明,听口音,你好像并非吴县人啊。”
“回长老话,小僧乃闽州人,并非本地人……早年间家乡闹灾,小僧随亲人来到吴县。后来父母故去,小僧便遁入空门。”
“这么说来,你在吴县日子并不久啊。”
“算算日子,小僧在灵宝寺,已有三年……其实,小僧久闻长老之名,只是灵宝寺不比普会寺,故而虽心怀仰慕之情,奈何……呵呵,今日能为长老做事,小僧也开心的紧呢。”
神慧闻听,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他此去洞庭乡,孤身一人,难免势单力薄。
无畏禅师也好,计老实也罢,人多势众。他到了那边,难免会受打压。这觉明身手不弱,倒是个好帮手。
想到这里,神慧就有了主意,于是笑道:“觉明,贫僧见你也有些本事,却躲在这灵宝寺,恐怕难有出头之日。智济长老贫僧也极为敬佩,但他生性淡泊,不好与人争执。否则,凭他的佛法,至少能让灵宝寺与普会寺不分伯仲。可惜了……
觉明,如果你想出人头地,不如随贫僧一起走。
贫僧如今虽落难,但却有贵人相助,早晚可以东山再起。如果你愿意,就跟着贫僧。他日保你个荣华富贵,当不成问题。”
觉明闻听,眼睛不由得一亮。
不过,他旋即露出了为难之色,显得很纠结。
“长老佛法精深,小僧也极为敬佩。
可是智济长老在小僧最难的时候收留了小僧,若随长老走。岂不是令智济长老难过?”
神慧心里一喜,但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情绪。
“觉明,你觉得智济长老可看重你?”
“啊?”
“贫僧在灵宝寺虽不长,但却看得出来。智济长老更喜欢他身边那个觉海僧,对吗?”
觉明的脸色,有些阴沉。
“觉海师兄是戒律僧,早在十年前就已受具足戒,是长老的得意弟子。”
“那就是了……觉明。你心中有**,与智济长老所持佛法几乎是背道而驰。你就算留在灵宝寺又能如何?且不说智济长老尚春秋鼎盛,就算有朝一日他证道成佛,也不会委以重任。有觉海僧在,你必无出头之日,倒不如随贫僧一搏。
至于智济长老那边,贫僧会与他说明情况,让他不怪罪你就是。”
人内心的**,总是难以捉摸。
在灵宝寺修行三载,觉明和尚还能抑制。可是被神慧这么一撩拨,顿时起了心思。
“咱们快到了,你最好早点做决断。”
包山岛后山有一个隐秘的湖湾,若非本地人,根本无法觉察。
远远的,已经能够听到湖水的声音,觉明一咬牙,轻声道:“那小僧就听长老的教诲,随长老搏上一遭。”
“嘿嘿,聪明!”
两人说话间。从一条小径来到了湖边。
一条小船,正停泊在岸边,船上的渔夫看到觉明两人,忙招手吆喝。
“三郎。今日辛苦你了!”
觉明认出那渔夫,就是山前渔村的村民,连忙招呼了一声,示意对方过来。
三郎忙下船,和觉明一起把神慧搀扶上船,“长老。咱们这就出发了……智济长老说,送长老入蓬莱。咱们现在出发,估计到明日正午时分,就可以抵达蓬莱。”
渔夫口中的蓬莱,正是智济和尚说的‘洞庭乡’。
神慧点头道:“有劳施主,咱们尽快出发。”
“长老,坐稳了!”
渔夫说话间,用长篙用力戳在岸边的礁石上,小船沿着只有两米宽窄的水道,缓缓驶入湖中。
一轮皎月高悬,月光洒在湖上,但见波光粼粼。
此时此刻,太湖已经归于寂静,湖面上几乎不见人迹。
小船入了湖,渔夫便换上了双桨。
“三郎是包山最好的渔夫,他的船很快。”
觉明向神慧介绍道,然后对三郎道:“三郎,咱们再快些,长老有紧要的事情。”
渔夫笑道:“长老放心,小人一定会尽力。”
神慧在上船后,就一直沉默不语。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看这空空荡荡的湖面,神慧又放了心。他坐在船上,思绪有些混乱……都怪无畏,好端端伏击那杨守文,以至于自己现在身陷危险之中。也是那无畏有人撑腰,如果不是‘苏威’帮他,自己又怎会落到这种田地?主上对他兄弟未免也太信任了!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到了洞庭乡之后,定要把此事呈报上去才是。
因为一个无畏,却害得他苦心经营多年的普会寺毁于一旦,神慧又怎能不生气呢?
“长老,过了前面的河湾,就属于乌程所治。”
就在神慧思绪不宁的时候,渔夫三郎突然开口。
“哦?”
神慧闻听,收回了心神,举目向前方眺望。
一片黑压压的芦苇荡……不知为什么,在神慧的眼中,这片芦苇荡仿佛化作了一片黑云正向他压来。
“觉明,往回走!”
“啊?”
觉明愣了一下,扭头疑惑看着神慧。
只是,不等他开口,忽听得那芦苇荡中传来了一阵号角声。
紧跟着,一艘怪兽般的战船从芦苇荡里冲出来,那战船上灯火通明,把湖面照映的通通透透。
船头甲板上,一个中年男子执剑而立,厉声喝道:“妖僧神慧,本县早知你会经此水路,已等候多时!立刻投降,饶尔性命!如若不然,休怪本县心狠手辣……”(未完待续。)
ps: 琐事顺利完结,重又回归自由。
本来想昨天就恢复更新来着,结果二十九号晚上一顿大酒,喝的我昨天头昏脑胀。
整个人都轻松很多,感觉状态也在回复。
感谢大家的等待!老新从现在开始,会努力码字,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