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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朝阳升起。
昨天晚上的一场大雨,使得天气变得凉爽许多。
嗯,至少在清晨这个时段,让人感觉很舒服……客栈外的胡杨柳枝桠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顺着枝叶落入池塘,荡起一圈圈的涟漪,在晨光里泛着迷离的光彩。
杨守文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僧袍,手持九环锡杖,迈步走出客栈大门。
他今天要去大清坊的大清池客栈。
拉虎皮扯大旗,昨晚既然已经说了,那么今天就不好推辞。不过,阿芒的名头在碎叶城的确响亮。特别是在经过了薄露铲平阿勒皮之后,阿芒的气焰越发张狂。
得知杨守文是阿芒的客人之后,客栈的掌柜也吓了一跳。
当杨守文结账准备离开时,那掌柜非但没有收取费用,还赠送了杨守文十贯钱。
说是奉佛的仪程,但杨守文却看得出,这掌柜并不崇佛。
之所以送钱,恐怕是知道昨夜伙计曾打杨守文的小报告,害怕杨守文找他的麻烦。
客栈倒是有后台,可如果和气焰熏天的阿悉吉家族想必,根本不足一提。
杨守文笑纳了仪程,带着杨十六两人离开。
他如果不收这个钱的话,估计客栈的掌柜会更担心,倒不如收下来,让他买个安心。
出濛池坊,沿着大街而行。
今天碎叶城看上去,比昨日要热闹许多。
不少店铺也开张了,一路上不时会看到过往的行人。
几家酒肆里,漂亮的胡姬正在打扫,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大清池客栈坐落******坊内,极为醒目。
客栈有三层楼高。后院里还有几十间独门小院,非常幽静。
杨守文三人来到客栈后,拿出了那枚金饼。大清池客栈的掌柜显然是得了通知,见是阿悉吉家的金饼。便立刻命人给杨守文师徒三人安排了一个独门小院,小院里有两间房,比之昨晚的濛池客栈的客房,明显要宽敞许多,也舒适不少……
“十六。你留下来看家,我带丑奴出去走走。”
“是。”
杨十六得了杨守文的吩咐,便留在了客栈里。
而杨守文则带着封常清走出客栈。
两人沿着大清坊内的街市而行,看似漫无目的。不过在从弥勒瓷坊门前路过的时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和正在店内打扫的庞焕龙点点头,便领着封常清走了。
两人走过一个街口,杨守文趁机回头看了一眼,见庞焕龙正在店门口张望。
李客说过,这庞焕龙其实也是一个密探。
杨守文这才放下心。看到街口拐角处有一个卖酥油茶的棚子,便领着封常清走过去。
他要了两张素饼和一张肉饼,又点了两碗酥油茶。
肉饼和酥油茶是给封常清的,杨守文则把馕饼撕碎,泡在酥油茶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客的身影在棚子外出现。他和卖酥油茶的老汉打了个招呼,显然对这棚子也不陌生。之后,他才故作惊讶的喊道:“长老,怎地你没有走吗?”
“啊,原来是李施主。”
这人生在世。全凭演技。
杨守文在洛阳历练这么久,演技虽略显浮夸,但还算过得去。
“怎样,昨日在我店里挑选的佛器还满意吗?”
李客要了饭菜。便坐在杨守文的对面。
酥油茶老板是一个胡人,不过杨守文却看不出,他究竟是哪一族。
和李客寒暄两句,见没有人留意他,杨守文从怀中取出两块铜牌和一枚徽章,塞进了李客手中。
“查一下这是什么来历。我这两日住在大清池客栈,有消息告诉我。
还有,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河滩上见有人搏杀,又是怎么回事?”
李客把铜牌和徽章收好,低声道:“昨夜有黄胡子入侵碎叶城……我才知道,那东门叶支坊的苏巴什居然是黄胡子的据点。薄露不知怎地知道了苏巴什的底细,所以命人埋伏在那里,和前去接头的黄胡子发生了交战,据说薄露死了几个得力手下。”
杨守文低着头,吃着馕饼。
封常清则不管不顾,大口把一碗酥油茶喝完。
黄胡子在碎叶城有据点?
杨守文心里一咯噔,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女人的声音,是在哪里听过。
柳谷水河畔,黄胡子首领!
没错,就是那黄胡子首领……
怪不得她认得自己,还把自己给拖下了水。
也怪不得,自己听她的声音有点耳熟,原来真的是见过。
“黄胡子和薄露又有什么关联?薄露为什么要对付她?”
李客摇摇头,轻声道:“这个……目前尚不清楚。”
“查一下,尽快告诉我。
另外,黄胡子的首领是个女人,年纪大概在二十多岁,想办法查清楚她的来历。
她身高大约五尺六寸,深目碧眼,黄发结辫。”
“米特拉?”
“嗯?”
“你描述的这个女人,让我想起了米特拉,此前就在苏巴什干活。
大约在三年前,米特拉便离开了苏巴什,也不知道去了何处。还有,黄胡子的首领……我记得是一个男人。我曾遇到过黄胡子,他们的首领是个男人,绝没有错。”
“那就想办法,查清楚。”
“好!”
杨守文三口两口吃完了酥油茶和馕饼,站起身来。
“李施主,你昨日卖给贫僧的佛器很好,所以贫僧打算再买一些。
你知道贫僧的要求,如果有合适的,便送去大清池客栈吧,贫僧的那个徒弟在那边。
久闻碎叶城风景如画。贫僧既然来了,便要欣赏一番才是。
贫僧与小徒到处走走,若是得空,咱们再聚。”
“长老只管去便是。我回去挑选一下,若有合适的,便送去客栈。”
李客与杨守文在摊子里道别,杨守文带着封常清,径自离去。
两人出大清坊。漫无目的的在碎叶城里转悠。
封常清突然道:“师父,咱们是不是‘间’?”
“间?”
“我读过孙武十三篇,其中有用间一篇。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师父。我们是什么间?”
杨守文没想到,封常清居然还读过孙子兵法。
说实话,他也读过,但是却无法似封常清这样,能够流畅的把内容背出。
看起来马味道对自家外孙的培养,倒是不予余力。
杨守文揉了揉封常清的脑袋,轻声道:“我们什么间都不是,我们只是游方僧人。
但若遇到情况,我们就是间。
至于是那一种间,要视情况而定……总之。在没有发生情况之前,我们是普通人。”
封常清露出若有所思之色,轻轻点头。
两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后,便走出了碎叶城。沿着河滩而行。
“丑奴,你外公说你熟读兵法,我打算考考你。”
“请师父出题。”
杨守文和封常清站在河滩上,手指远处的碎叶城,轻声道:“我问你,如果有一天。碎叶城突然发生了战乱。有贼人占居碎叶城,你打算怎么攻破碎叶城的城防?”
“那叛军有多少?兵器如何,粮草可有储存?”
“这个……”
杨守文突然觉得,比起封常清,他在军事上就如同是一个白痴。
本来想考校一下封常清,结果封常清的一连串问题,却让他不得不绞尽脑汁思索。
“没有正规军,不过乌合之众。
嗯,你就设想,是碎叶城四大元老反叛,叛军是以他们的家奴为主,人数大约三千,粮草充足,辎重齐全。”
“那我方有兵马几何?”
“你……就按照保大军的规模来吧。”
“若是如此,我会强攻城南,吸引城中的注意力。
师父,你可看到碎叶城城西,他就挨着碎叶水……城西城墙不似城南那么牢固,且地势西高东低。到时候我命人在此蓄水,而后掘开河堤,就能水淹碎叶城……”
杨守文诧异看着封常清,感觉自己真的是有些小觑了这个小家伙。
水淹碎叶城?
亏得他能想出来……但是仔细观察,又会觉得这小家伙并非无的放矢,确有可能成功。
莫非,这小子天生就有名将的气质?
“师父,你觉得如何?”
封常清好像一个回答了问题之后,等待老师评价的学生,眼中流露期盼之色。
杨守文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他又不懂军事,更不晓得兵法。这碎叶城的城墙到底是什么状况,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但内心里,杨守文又不禁有些赞赏,感觉封常清的计策,的确是很高明。
“不错,非常好!”
封常清听了他的称赞,顿时开心的咧嘴笑了。
希聿聿!
师徒二人在聊着天,说着话,突然间听到从远处传来了一阵马嘶之声。
紧跟着,就看到有一匹马从远处的草场飞奔而来,在那匹马的后面,则跟随了几十匹马。
“给我套住它!”
有人高声呼喊。
一个骑士纵马上前,手中的绳套唰的一下子飞出,正套在那匹马的脖子上。
骑士在马上用力挽住了绳索,向后一拽,那匹马希聿聿长嘶一声,突然仰蹄直立而起。
也就在这时候,几个骑士已经冲上来,把那匹马给拦住。
其中一个人恶狠狠骂道:“不知好歹的畜生,竟然敢摔阿芒老爷,今天要你好看。”
说着话,他用马鞭狠狠抽打那匹马。
战马吃痛,希聿聿长嘶。它摇头摆尾,想要把脖子上的绳索甩掉,可是几个骑士去死死抓住了绳索,令它无法挣脱。眨眼间,这匹马被抽打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淋。
可是它却不肯低头,仍倔强的挣扎着。
抽打战马的骑士怒了,于是抽打的更加凶狠。
“混蛋,混蛋……”
他一边抽打,一边喝骂。
可就在他抽打的起劲时,从身后跑来一人。
那人冲过来,二话不说腾身而起,一脚便狠狠踹在了那骑士的身上。骑士猝不及防下,被来人一脚从马上踹下来,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什么人?”
那骑士被摔得头昏脑胀,半天也站不起来。
其他的几个骑士,顿时齐声喊喝,更有人快步向那人冲过去,一脸凶狠的模样。
把骑士踹下马的人,正是杨守文。
眼见对方冲来,他二话不说,踏步向前。
一只脚在地上一顿,口中同时发出一声低喝。那声音,并不是喊叫出来,而是从杨守文的腹腔里产生,出口刹那,犹如沉雷炸响。对方到他跟前,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神智竟变得有些昏沉起来。也就是这刹那间的光景,杨守文已抢身进入。
劈山斧加钢!
杨守文抬手一掌,便劈在了对方的胸口。
这是金刚八大式之中,最为刚猛的一招。劈山斧加钢又有一个俗称,叫做劈山掌。
那人被杨守文这一掌劈得身体腾空而起,啪的一声摔落地面,便喷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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