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文心里很明白,武则天把他找来的用意。
郑灵芝和薛楚玉更反复叮嘱他,甚至包括上官婉儿也在话里话外提醒了他好几次。
说穿了,就是把他放在眼皮子下面,挑他的毛病。
这种情况下,杨守文哪怕一丁点的错误,都会变成了大错误,甚至会提升到品德的缺失。你杨守文不是写了爱莲说吗?你不是自比莲花一样濯清涟而不妖吗?
我就是要告诉全天下人,你表里不一。
在这个年代,品德缺失可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特别是似杨守文这种方声名鹊起的人,只要被冠以德行不足的名号,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武则天这是想要把他一脚踩在地上,然后让武家借着他的名声,顺理成章的和李显完成既定婚约。
杨守文不愿意娶李裹儿,同时也想要把这门婚事解除掉。
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背负着一个德行不足的名头,任由别人泼脏水。
要知道,他还期待着父亲有朝一日能够重归杨家门楣,那不仅仅是杨承烈的愿望,也是祖父杨大方临终遗愿。如果他被坐实了德行不足,杨承烈重归杨家就会困难重重。
至于武则天会给予补偿?
他杨守文可不是那种愿意接受嗟来之食的人!
所以,婚他要退,德行不能坏。就算是将来离开洛阳,他杨守文也要挺胸抬头的离开。
暮春的洛阳,阳光明媚。
步出归义坊大门,就是宣仁门外大街。
后世,一副清明上河图使得古城开封成为城市的代表。可实际上。勿论是格局还是规模,开封比之洛阳,还是差距甚大。只是这个时代,没有留下‘洛阳上河图’,以至于后世人一想到古都。总会出现开封的模样,而洛阳长安却变得非常模糊。
那天入城的时候,因为天黑,加之细雨濛濛,杨守文并没有领略到洛阳的壮观。
这是他第一次,今生第一次目睹雄伟的东都。也不禁发出一声感叹。
眼前的宣仁门外大街,长约有两公里,宽近百米。路土被夯实,平坦而整齐,透着一股子雄浑壮观之气。这只是洛阳诸多主干道中的一条。听说那天街更为壮观。可惜要前往南城才能够看到。杨守文今天无暇游览,也只能在心里暗自抱憾。
出归义坊后,向西行,大约五百米左右,穿过宣仁门大街,就来到了北市坊门外。
它正面景行坊,是洛阳三大市之一。
在这座集市当中,云集了洛阳的丝行、香行、彩帛行。也是整个洛阳最大的丝绸和香料集散市场。从西域来的香料,通过长安输送到洛阳后,进行中转。销往各地。同样,从江南制成的丝绸,也会在北市中转,而后送入关中,西域,乃至于波斯。
杨从义在前面领路。杨存忠则陪伴杨守文身边。
杨守文一手牵着杨青奴,肩膀上还蹲着小金。浑然不在意坊丁武侯诧异的目光,步入北市大门。这北市。不愧洛阳繁华之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料味道,令杨守文忍不住‘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那香料的味道太浓了,浓到杨守文有些受不了。不仅是杨守文觉得受不了,甚至连小金也感觉有一些难受。
“呵呵,暮春时节,也是这边胡商贩卖香料的主要季节。
他们在暮春抵达洛阳之后,便开始与中原各地的商人进行兜售,把香料卖到各地。差不多到了暮夏初秋,他们就要准备返回西域,然后去筹备来年贩卖的货源。”
杨从义说着话,笑道:“阿郎若是第一次来,恐怕会不习惯这边的味道。”
染香,是这个时代的习俗。
不过这习俗大多是针对于名门贵胄,亦或者勋贵子弟。
对普通人来说,染香是一个非常昂贵的习惯。老百姓勉强度日,又哪里过得这种风雅?
杨守文从昌平而来,而昌平大部分人,都没有染香的习惯。
他笑着点头道:“的确,这里的味道,实在是有些怪异。”
“阿郎昨日说要来找人吗?”
杨守文道:“婶娘说,这北市里有一座桥,很多人在那里写信卖字为生?”
“哦,阿郎说的是可是马行桥吗?”
杨从义不愧是洛阳地头蛇,杨守文才一说出,他立刻就报出了地名。抬起手,指着坊市北面。杨从义道:“那座桥在北市的北面,有一条河,名为驻马河。马行桥就在驻马河上,河北面就是牛马行。从西域和塞北而来的牛马贩子大都集中在河北岸。”
应该就是这马行桥了!
据杨氏说,北市只有一座桥,除了马行桥还能是哪个?
杨守文道:“那咱们就去马行桥。”
四人一猴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行进,耳边不时有各种叫卖的声音响起。北市不仅仅有丝行和香行,同时也是洛阳颇有名气的销金窟。一路走过来,就看到了五六个大型的酒肆和客栈。不过,有些酒楼却关着门,这天都亮了仍不见开门营业。
“那都是风月之地,基本上到晌午后才会开门。”
杨从义压低声音,在杨守文耳边解惑。
杨守文顿时露出恍然之色,又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的杨青奴。见杨青奴整备那满目琳琅所吸引,他才算放下了心。若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该如何向青奴解释。
“这马行桥的人,可是不少啊。”
来到马行桥下,杨守文本以为人会少一些,可哪知道,这里的人却变得更多了。
而且,杨守文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马行桥下有很多衣衫褴褛的人,但同时也有一些衣着华美,看上去颇有家财的人。那些衣着华美的人,会时而与那些衣衫褴褛的人交谈,彼此看上去非常融洽。
洛阳的富人,都这么好说话吗?
杨守文疑惑扭头,向杨从义看去。
不过,这次却是杨存忠回答道:“阿郎,这马行桥有不少靠卖苦力谋生的苦哈哈,也有那靠给人写信卖字求生的穷措大。本来呢,有钱人家很少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却使得那些有钱人对这里趋之若鹜,一个个都非常和善。”
“什么事?”
“阿郎可知道张仁亶吗?”
杨守文闻听一怔,旋即点点头道:“我自幽州来,怎能不知道张都督?他现在可是并州大都督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