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分裂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星星，在看你

十分钟。

从加雯下定决心开始为下线‘逃窜’开始，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她不断地在自己之前走过的地方徘徊，并在过程中时刻保持着对周围视线的警惕，却发现虽然目光始终没有减少, 但却没有任何人持续注意自己超过十秒钟，这一结论让加雯多少有点紧张。

这份紧张主要归咎于三种可能性——

首先，对方并未提前布置有效的追踪手段，周围那些视线只是周围行人们无差别头来的目光而已，这个可能性占一成。

其次，对方早有准备，甚至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情况, 所以尽管并没有人明显在跟踪自己, 但自己却依然处于对方的监视之中，这个可能性占八成。

最后，周围都是正常的视线，对方也没有在灰巷区布置什么人手，但他们却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打算，只是单纯地不在乎，这个可能性也占一成。

第一个可能性太过理想，加雯几乎没有将其纳入到考虑范围内。

第三个可能性有些离谱，加雯同样没有以对应走向为基础行动。

至于第二种可能性，说实在的，多少也有些离谱，毕竟如果对方已经做到这种程度，早已在灰巷区布满眼线的话，那么这段时间绝对是最合适的动手时机，再往后拖的话反倒显得有些奇怪。

但是没有办法，鉴于另外两种可能实在太过于离谱, 所以就算第二个可能性存在基础的逻辑问题，加雯依然只能为其加上‘对方别有用心’这种颇为苍白的理由，并将其概率调整到最大。

不过这终究只是客观上的理性考量，事实上，在加雯的备选应对方案中，基本都是能够同时解决两个问题的举措，比如她自从发现那股视线消失后，一直践行到现在、即将付诸于实践的脱身计划。

在之前的十分钟里，看似漫无目的她已经找到了几个执行地点，都是那种只要没有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基本都会在某个瞬间完全无法完成捕捉的死角，再配上她现在这身深色调的衣服以及午夜大厅昏暗的环境，但凡没有被盯死，就有极大的可能争取到下线机会。

总计五个地点，全都各有优劣，能争取到‘消失离线’的成功率也大概都在八成左右，只要从头到尾试下来，基本就可以弄明白自己是否依然处于对方的监控中了。

总而言之，在加雯看来，虽然眼下的局面还是扑朔迷离，但只要自己能连同角色一起消失在无罪之界中，跟也差不多该要回来的阿晴联系一下，基本就可以锁定逃出生天了。

准备永远都做不完，很快，加雯便在自己给自己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了最后一轮勘探，随即便沿着街道右手边缓步走向一家成衣店，并在即将抵达店门口时候绊了一跤。

下一秒，加雯因为踉跄而前倾的身体不偏不倚地被两幅御寒斗篷样品遮住，而刚好从里面打开、贴着手杖海报的店门则挡在了她正面，而她背后的部分，则在这个瞬间完全沉入了这栋建筑物的阴影中。

在这一瞬间，加雯体内的温热感几乎完全归零，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好消息，因为在这一刻，绝大多数视线都确确实实从她身上消失了，但坏消息却也不是没有，比如‘绝大多数’并不意味着‘全部’。

【到底是谁……】

紧接着，在无奈之下站稳了身体，重新回到人们视野内的加雯看似漫不经心地回头，向刚才那道咫尺之处的视线来源望去，却发现一个站在橱窗边的兔族半兽人售货员正拿着镜子摆弄着发型，而那个镜子的角度，刚好是自己刚刚踉跄的地方。

注意到加雯的目光，那位售货员立刻娴熟地露出了营业式微笑，并隔着橱窗对加雯挥了挥手，向后者投以探寻的目光。

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先生您要不要进来挑件衣服？’

这一刻，就算是加雯，也没办法从对方的脸色读出更多东西来了，而事实上，那位售货员也确实没在为任何人工作，她刚刚真的只是在镜子中无意瞥见了加雯，并处于职业习惯邀请对方进店消费而已。

一个单纯的巧合。

对这点心知肚明的加雯并没有显露出丝毫失望，只是礼貌地对店员笑了笑，然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她很清楚，偶然可以在短时间内发生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但如果在高达八成的成功率下连续发生五次，那这就不能被称之为偶然了。

所以，加雯很快便整理好心情，迈着轻快地步伐走向下一个地点。

……

与此同时

学园都市内环区，执法队大院，队长办公室

“执法队因您的到来而蓬荜生辉，戴安娜女士。”

缓步走到沙发前，福斯特·沃德亲手将一杯热茶放在大占星师面前的茶几上，谦逊而得体微笑道：“希望您不会因我的招待不周而感到不快。”

离开安格洛尔天文学院后恰巧碰到了一支莫名被安排在附近的执法队机动小队，并在得知学园都市里出现了一个危险人物后立刻欣然表示自己愿意帮忙，随即便被请到了这里的戴安娜淡淡地道了个谢，捧起茶杯对福斯特点了点头：“不用客气，我只是刚好在附近办完事而已，作为学园都市的客人，在这种时候稍微出手帮一下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诚然，性格内向的戴安娜并不善交际，但这却绝不代表她不精于社交辞令，事实上，作为大陆仅有的三位大占星师之一，经常因为各种原因必须出席各种场合的戴安娜女士非常会‘应付’这些，虽然与双叶（无罪之界限定）之流的社交牛辶症略有差距，更加远不如福斯特·沃德这种真正的交际学大师，也足够她从容应付各种情况了。

“能让您出手相助，是我们的荣幸。”

福斯特恭谨地对这位身份尊崇的女士行了一礼，并未回到自己那宽大的主位上，而是面色平静地站在戴安娜身侧半米处的位置，宛若一位优雅沉稳的年轻管家。

而站在办公桌旁的蜘蛛则是定定地望着戴安娜，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了一声，平静地说道：“刚刚收到消息，按照戴安娜女士你的吩咐，我们那位同伴已经中断了对那位危险人物的监视，目前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状态，正在被送往…..”

“别带她去神学院。”

戴安娜摇了摇头，抬起白皙的右手打断了蜘蛛，轻声道：“尽管曙光与太阳神术能够对绝大多数生命体产生正面效果，但雷曼家族的魔力回路性质比较特殊，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常规神术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告诉那个男孩，让他带人去街对面的那家茶餐厅，那里的老板是一位史诗德鲁伊，有办法稳定住情况。”

福斯特和蜘蛛在听到‘雷曼家族’这四个字的时候皆是一愣，要知道两人从开始到现在别说伊薇的身份了，就连跟丑角牌有关的内容都没说过一句，结果面前这位淡定喝茶的女士却突然说出了这么一连串步骤极尽详细的指导，并直接报出了伊薇的姓氏、幼年甘道夫的年龄以及某位茶餐厅老板的实力底蕴。

说真的，就算俩人都是见过大风大浪，心理素质过硬的人物，在听到这番话之后依然难掩自己的惊愕之情，并对‘大占星师’这个称号产生了某种非常直观的敬畏之情。

不过惊愕也好，敬畏也罢，这两人毕竟分别是【丑角牌】中红桃k与梅花a，所以只用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便重新恢复了淡定，福斯特对蜘蛛微微点了点头，而后者则在几秒种后轻快地对戴安娜说道：“感谢您的意见，那个男孩已经找到了那家【玛法茶餐厅】，很快就能把我们那位伙伴送进去了。”

“嗯。”

结果戴安娜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捧着茶杯发起了呆，看上去似乎正在走神，直到整整两分钟后，才优雅地吸溜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茶杯继续走神。

整整五分钟，这间办公室内的空气都安静得诡异，倚在沙发上的戴安娜不说话，刚刚被震了一下的福斯特和莲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场面就这样尬住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就在小玛琳第三次给蜘蛛发消息，代红桃a询问情况的时候，戴安娜才终于有了反应，她……发出了一阵低不可闻、微不可察的……鼾声。

福斯特：“……”

蜘蛛：“……”

简单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蜘蛛还是在对方的授意下轻咳了一声，试图用这种无比温柔的方式唤醒对方，结果戴安娜却是无意识地把她那张俏脸垂得越来越低，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蜘蛛只能用力咳了一声，轻唤了一句：“戴安娜女士？”

“啊……”

戴安娜轻轻打了个哆嗦，然后有些茫然地抬起小脸：“怎么了吗？”

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正在梦里跟周公打听消息的蜘蛛抿了抿嘴，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问道：“您刚才是？”

“不小心睡着了。”

戴安娜不假思索地轻声给出了回答，嘴角翘起了一抹甜蜜的弧度：“昨晚看那个人睡觉，不小心看太久了。”

蜘蛛：“……”

福斯特：“……”

又过了几秒钟，看着一脸恬淡的戴安娜，心知已经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的福斯特深吸了一口气，恭谨地问道：“所以，戴安娜女士，您可以告诉我们那个危险人物的具体情况么？”

“我不知道。”

戴安娜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

有那么一个瞬间，福斯特和蜘蛛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这人给耍了，但看着对方那双平和的眸子，这份念头又被飞快地压了下去。

一方面，是因为堂堂大占星师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没有必要通过这种方式去戏耍他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当时亲自让福斯特安排一支别动队在安格洛尔天文学院附近徘徊的joker亲口说过，他们可以相信某个可能会自告奋勇想要帮忙的人。

所以福斯特只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点了点头，而蜘蛛也强行压制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质疑，温顺地垂下双眼静候下文。

而戴安娜也没有让两人傻等第二次，短暂地沉默后，她便抬起双眸看向蜘蛛，语气轻柔地说道：“让那个女孩告诉塔罗沙小姐，我会在必要时看向那边的。”

“好。”

没有半点迟疑，蜘蛛立刻编辑好消息发给正在苦苦等待自己回信的小玛琳，随即又说道：“那么，到时候您只要告诉我那个人的位置和模样就……”

“我不是你们那位刚刚倒下的伙伴，我的视野也远远没有她清晰，所以这种问题，我是回答不上来的。”

戴安娜轻轻摇了摇头，再次捧起了面前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后莞尔道：“不过，我会帮忙，用我自己的方式。”

福斯特立刻对戴安娜行了一礼，赶在蜘蛛说话前莞尔道：“万分感谢，戴安娜女士，只要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

“不用谢，我只是自己想要这么做而已。”

戴安娜放下茶杯，随即忽然合上了双眼，却在面前那两人以为她还想小歇一会儿时，重新睁开了眼睛。

澄澈柔和的眼眸后，一抹稀薄而朦胧，却又真是存在着的，违背常识的星光悄然亮起——

“星星，在看你。”

……

一秒钟前

就在加雯抵达了自己第三个待选位置，而且刚好赶上附近几乎没有视线，周围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更是被一个猝死者吸引时，教典带给她的警示终于消失得杳无痕迹，不见一丝余温。

就在这个瞬间，加雯立刻打开了系统菜单，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登出游戏，并第一时间看向虚拟屏幕上那个即将弹出【确认】二字的位置。

然后，就在‘是否确认退出登录’的选项出现加雯视野中，距离她通过意念完成登出操作只有不到一个刹那的时候，点点微不可察的星光出现在了午夜大厅那黑漆漆的穹顶处。

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地底深处，不应该出现在某人眼中，更不应该出现在白天的漫天星光。

顷刻间，自己即将被灼烧殆尽的幻痛，无情地席卷了加雯的全身。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