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州城平西王府血影堂,硕大的一颗青色夜明石悬在藻井上,雕在藻井上的两条金龙,栩栩如生做戏珠状,似乎要争夺那颗人头大小的夜明石。在大商国,夜明石并不算稀罕,有钱的人家都能用得起,有了夜明石,晚上就不需要什么蜡烛油灯了,省钱且不说,既明亮又不污染空气,又不怕风不怕雨。
但是夜明石也分三六九等,像血影堂藻井上面这颗人头一样大的夜明石,一点儿杂质都没有,青亮青亮的这种,那可就昂贵了,不是有钱就可以买的,这种是贡品,只有皇族王室才用得起,别说一般的土财主,就是三品以下的官员,若不是御赐的,就是白送给你也不敢用,被东卫查到了,那可就是僭越之罪。
殷权又坐在程济嘉的主位上,程济嘉面无表情坐在右边的椅子上,双手抄着袖。殷跃恒坐在左边的椅子上,罗天浩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离案几约有两丈远的距离。郑兆宗和朱天霸立在两旁,活像两个小鬼。殷权气哼哼道:“那个什么桌布,啊,卓不群,就是他说是唐九生派他们来刺杀世子的?”
罗天浩叩头道:“卑职不敢撒谎,卑职不敢欺哄王爷,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要卑职替他转达唐九生的话,要王爷不要再派人到剑南道去刺杀官员,否则唐九生他会继续派人来刺杀世子和王子殿下,甚至说唐九生会亲自来刺杀王爷您!还说什么唐九生的武功是自己就有的,又不用依赖别人!……”
殷权拍案而起,冲冲大怒道:“唐九生他居然敢威胁寡人!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有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异姓之人,不过侥幸封了个亲王,不过侥幸掌着一道的军权而已!殷广,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居然重用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你纵容他威胁我,纵容他刺杀我的儿子,寡人现在就要上折子,参唐九生一本,看他殷广要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程济嘉双手抄袖,慢条斯理道:“王爷,请息怒!且息雷霆之怒,慢发虎狼之威。王爷说,唐九生派人刺杀王子和世子殿下,可有实锤的证据啊?能证明那些人是他手下枭卫的?能证明那些人是他指使的?我们现在两边都一样,我们去刺杀他们,他们没有证据向朝廷告发,他们来刺杀我们,我们同样没有证据啊!你告,他也能告,朝廷最多各打八十大板!”
殷权怒气不息道:“不行,就算各打八十大板我也要告他!他最多告我派人刺杀他手下的官员,我却可以告他派人刺杀世子、王子,那罪名是完全不同的!”
程济嘉苦笑道:“我的王爷,您怕是气糊涂了!朝廷如果各打八十大板,吃亏的是您哪!他那个王爷,是殷广随便封的,您的王爵能一样吗?要是殷广借故,把您和他的王位都免了,您说谁亏的大一些?当然我只是举例,殷广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免去您的王爵,他没那个胆子,但是您和唐九生就没必要争这些!争赢了,不光彩,争输了,多丢脸,咱们就得打掉牙,和血吞,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殷权双手捶打着案几,大骂道:“唐九生,这个王八蛋!寡人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他竟然派人刺杀寡人的两个儿子,而且还是在寡人的地盘上!他不把寡人放在眼里,还敢威胁寡人!寡人是吓大的吗?啊?”殷权怒极而笑,转到案几前,一脚把罗天浩踢倒在地,怒斥道:“废物!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要不是朱先生和郑先生赶去增援,你们就全都变成饺子馅了!”
殷权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罗天浩,大吼道:“来人哪,把他给我拉下去打二十杀威棒,丢进斗兽场,如果他能嬴了老虎,就让他戴罪立功,如果他输了,就让他做虎粮吧!他浪费了寡人那么多和俸禄钱粮,那就是他应得的下场!”
血影堂外面,有人答应一声,两名如狼似虎的卫士闯了起来,架起罗天浩的胳膊就往外走,罗天浩吓的屁滚尿流,声嘶力竭的哭喊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看在小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愿意戴罪立功!”罗天浩眼见得两个卫士把他越拖越远,又大吼道:“程先生,帮我求求情啊!有点儿错误就喂老虎,咱们血影堂有多少人也不够喂老虎的啊!”
殷权目眦欲裂,暴怒道:“你放屁!你几乎害死了寡人的儿子,还敢说是有点儿错误!加刑,打四十杀威棒再丢进斗兽场!”
罗天浩真是吓的魂飞魄散,拼了命的挣扎道:“王爷,小的知错了,小的说错话了,求王爷放过啊!小的愿意戴罪立功!愿意戴罪立功啊!”程济嘉沉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罗天浩又吼道:“世子殿下,小的一直在保护您哪,小的一直尽心尽力,宁愿死在殿下的前头,也不敢失职,求殿下救命!”
殷跃恒心头不忍,站起身,垂下头低声道:“父王,罗天浩虽然武功不算高,但是一片忠心救主,最后时刻,虽然他一个人面对卓不群,却仍然不惧不怕,挡在孩儿身前!虽然他实力略有不济,但是忠心可嘉,请父王开恩,赦免他的罪过!孩儿会督促他勤练武功,他已经是二品武境,只
要他的武境能够有所增长,以后必然能够履行好他护卫的职责!”
殷权怒气稍息,喝道:“好,念在世子为你求情的份上,拉下去打四十杀威棒,就不必丢到斗兽场喂老虎了!罗天浩,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练武,寡人会一直盯着你,如果你下次办事还是这么不力,就二罪归一,把你直接打死了喂老虎!你听到了没有?”
罗天浩远远听到殷权免他死罪,真是绝处逢生,大声哭喊道:“小的谢王爷,小的谢世子殿下!王爷万岁,世子千岁啊!”
郑兆宗和朱天霸对视了一眼,彼此点头,朱天霸拱手道:“王爷,如果没有什么事,属下等就告退了!”
殷权脸色终于恢复了平静,笑道:“今天多谢郑先生和朱先生,不然小儿性命不保啊!今天晚上,寡人要在慕良阁给二位摆酒庆功!请二位一定要出席!”
朱天霸和郑兆宗一起躬身,郑兆宗道:“这是属下二人分内之事,属下不敢邀功,还是王爷英明神武,调度有方,世子殿下才能平安无事!王爷有赐,属下不敢辞,晚上属下一定会出席王爷设下的酒宴,属下告退!”
殷权微笑,伸出右手道:“送郑先生,朱先生!”郑兆宗和朱天霸再躬身,转身离去,出了血影堂。殷权这才收敛了笑容,望向殷跃恒,“儿子,你知道为父为什么等着你为罗天浩求情吗?”
殷跃恒茫然的摇摇头。殷权双手负在身后,叹了口气,“你大了,得开始草创你自己的班子了,你得有几个忠心为你卖命的人,武功又不能太差,又得对你死忠的。一个人,就算他的武功再高,如果他不肯把命交给你,那么他的武功再高对你又有什么用呢?罗天浩的武功不算高,也不算低,但是关键时刻,他愿意把命交给你,这样的人,你就要重用!”
殷权意味深长的看了殷跃恒一眼,殷跃恒身子一震,眼睛瞪大了,望着殷权。殷权鼻子里笑了一声,轻轻拍了拍殷跃恒的肩膀,“以后,天下会是父王的,但将来终归是你的!有一日,你将加冕为王,凡阳光普照之地,都是你的王土!”殷权负着手,向血影堂走去,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森然道:“程先生,继续派人去剑南道刺杀唐九生手下的官员,这次,连卫王府也要去!”
程济嘉站起身,默默一揖。
血影堂外,忽然有人大声道:“殷权,你滚出来受死!你敢继续刺杀剑南道的官员,今天就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