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明 0027 随军民壮

随着一声号令响起，牛家老大牛满屯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和身边的几个同伴支好好了骡车，就近找地方坐了下来来。牛满屯揉着酸痛的双腿又想起了父亲和弟弟们。

那天夜里，牛满屯跟父亲他们跑散了。不过好在牛满屯年轻力气大，又跟牛八斤学过打熬身体的办法，体力很充沛，所以他逃了出去。他身上还有些烙饼和银子能维持几天。但是以前都是牛老爹安排他的一切，现在突然需要他自己拿主意了，牛满屯就有点茫然了。

牛满屯觉得他爹和弟弟们可能逃不出去了。毕竟在一个镇子的人搜索下，逃出去的可能性真不高。

牛满屯坐在路边想着想着就哭了。哭了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不能再哭了。他想起了老爹的话：“下决定一定要快！没有让你拖拖拉拉的功夫！”

牛满屯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对那个主簿的仇恨！但他知道凭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要在县里一露面就会被人抓住。所以想报仇之前要先活下去！

这一刻牛满屯想到了他老爹是怎么挣到钱回乡的。于是牛满屯立刻下了决心，决定自己去投军！等自己立了战功以后成了军官，说不定就能回来报仇。

虽然牛家地处乡下，消息比较闭塞。但是他们还是知道辽东在打仗。只是打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不过老爹说过，大明那不过是和一帮蛮夷开战而已，肯定能赢的！所以牛满屯当机立断决定去辽东投军。

打定主意的牛满屯就开始向辽东跋涉。好在这时候已经是明朝末年，制度崩坏。没几个人检查路引，要不然说不定牛满屯就要被捉去。

就这样，牛万屯跌跌撞撞，连躲带闪的摸到了辽东。而此时辽东正在筹备着大战。所以牛满屯如愿的成为了军中的一名——民夫！

现在他的工作就是整日推车子，搬运物资。每天要干的活很多，牛满屯身体好倒也承受的住。只是吃的不太好，经常有霉烂的粮米发下来，而且分量不足常常吃不饱。

现在他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休息的时候，听他们的头讲讲故事。他们的头姓李，本身就是战兵，只是被派下来统辖他们这队民壮的。所以他经常往军营里跑，消息还是满灵通的。

今天李头讲的就是沈阳誓师的事情。牛满屯竖起耳朵听他说的：“那天杨镐杨大人，还有汪可受汪大人。包括八个总兵在内的，还有一大群文官武将都在沈阳的演武场上。当时杨大人就发下了赏格，能擒杀老奴的赏金1万两！1万两啊！兄弟们！你这帮夯货见过十两银子吗？”

众多民壮立刻马屁如潮的拍过去：“当然没见过。！”

“哪有李头见多识广啊！”

“不过说真的，我这一辈子可真的没见过十两的银子！”

这些民壮说的不错，在他们眼里一串铜钱就已经是很大的一笔钱了！甚至不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银子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们平时基本上用的就是铜钱，平时在家生活的时候，更多的都是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

“杨大人讲完了话，姓白的那个倒霉鬼就被拖上来了。”

“李头，哪个姓白的？”一个民壮问道。

“当然是抚顺关的指挥白云龙了！这狗日的，当时打起来的时候他跑了！你说他这不找死吗？他跑什么呢？他能往哪里跑？大明这么大哪有他藏身的地方？这不就被抓回来了吗？可怜呐，当时就在演武场上被砍了脑袋祭旗啦！”

民壮们顿时一阵哗然。听到大家的哗然声，李头精神头倒是更足了！瞪着眼睛说的口沫横飞，说道：“后来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出了大事儿了！要知道出征这么大的事情是去要祭天的！。当时就有人牵了一头牛来，准备砍了牛头祭天。杀牛的人光着膀子上去拿刀砍牛脖子，结果他娘的刀锈的不像样子，砍了好几刀就是砍不死！那杨大人的脸色才精彩那！后来，还是离得近的一个武将拿着自己的刀递过去，这才把牛砍死！”

自古以来，祭祀就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在戎！祭天的时候杀牛不死，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大家都这样纷纷议论着。

牛满屯也觉得这似乎不是个好兆头。祭天的时候连牛都杀不死，岂不是说老天爷不想收这个祭品！难道这场大战会出问题？正在牛满屯胡思乱想的时候，李头又张嘴了，说道：“要说倒霉这还不算啥，还有更倒霉的事儿呢！当时咱们的偏将军刘将军看杀牛不成士气低落，就想给大军提提士气！骑马提槊上场演武！结果没抡到几下子那槊杆就断了！槊头飞出去老远！弄得刘将军一点儿面子都没有！”

听着李头这么说，牛满屯有点明白过来了。这似乎不是老天的事儿！而是兵器打造和保管方面的问题。于是牛满屯插嘴说道：“李头，这兵器都这样啦，这仗还好打吧？”

李头瞥了一眼牛满屯说道：“有啥不好打的？那些女真蛮子能有多少人？也就两三万人。咱们多少人？15万人！一人一口唾沫都淹死他们了！”

所有民壮都称颂李头见识广博，想再听点新鲜的东西。另外他们也存了和李头一样的想法。毕竟双方的人数相差的太多了！而且这时候所有人心里的大国荣誉感还在，没人认为自己会输。

可是坐在一边的牛满屯心里却在打鼓。他可不止一次听他爹说过，他打仗那时候上面军官就说过，武器可就是战士的第二条命！怎么养护都不为过！要是养护不好武器，不仅要吃军棍，严重的要掉脑袋的！

可现在大家用的兵器都这样了，这仗打能成什么样还真不知道呢？牛满屯心里想着这事，再联想自己亲身经历的前一段发生的事情，心里就更没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