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明 0036 血色

刘佩听了满心高兴，说道：“借您吉言！不过一会还要劳烦掌柜的帮忙掌眼，我可不认识百年份的人参是什么样的！”

李总管说道：“公子放心，包在我身上！”刚说完就听一声锣响，草市子开市了！

李掌柜陪着刘佩直接开始挑选人参。其实着草市子里摆出来的货物品种也不多。不过人参倒是一堆一堆的很多。没错，就是堆！

早在明朝早期，建州女真还是处于原始部落状态，生活在荒蛮的林莽中，以采猎渔牧为生。一些生活必需品如粮食、丝绸布匹、瓷器铁器、茶、盐等物资必须通过与明朝的边贸获取。野蛮人状态的女真当然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货物和大明交易，他们拿出手的唯有从采猎畜牧中获取的皮毛、牛马以及东北特产的人参。

东北万里原始森林出产品质绝佳的上等人参，是女真人出口大明的王牌商品。离开人参，人口日繁的女真几乎无法生存。更不要奢望发展自己日益壮大的武装。

其实大明并不傻，当大明察觉女真越来越具有威胁性的时候，大明必定要想办法限制扼杀女真崛起的根基命脉。那无疑就是断绝人参贸易！因为地大物博的大明不要人参无所谓，女真却须臾离不开人参贸易。

所以每到大明要敲打敲打女真的时候，大明政府就刻意关闭辽东的边贸。尤其是杜绝女真的人参进口。万历年间两年停止贡市，不准女真人参进口，结果女真人千辛万苦采来的上好人参烂掉了10多万斤！以当时每斤人参5两银子计算，这一下子就让女真人损失50多万两白银！

女真最初并没有想到能谋取明朝江山，他们的初心无非就是进关抢劫，以补偿贸易上的损失。后来大明辽东连年遭到女真入寇，据统计甲申事变清军入关前先后5次劫掠大明，仅1636年就从辽东劫掠黄金4039两，白银97万多两。并有大量人口被虏到了女真地区。

百年的人参虽然说少，但在整个草市子里还真是有几颗。那8颗人参都被刘沛高价拿到了手中。所谓的高价就是每颗纹银10两！8颗人参，最短年份110年，最长140年！明代一两是大约31.2克，现代工业银每克3.5元，这8颗人参刘佩才花了9000块就买到了手！刘佩快笑疯了！这比倒腾古玩字画还赚钱那！刘佩丢出一个小金锭就搞定了！而且卖参的那几个女真人还非常满意！

傍晚时分，草市子快结束了。刘佩和李掌柜留下几个伙计收尾，两人先一步向营地走去，路上还谈论着明天是否有女真人带好参来卖。

他们刚出草市子，就看见两个女真人在吵架，其中一人一条腿扭着，拄着拐杖，明显是个瘸子。旁边还站着一个衣着破烂，身体瘦弱的妇女，抱着一个大约两岁大的孩子。看妇女的穿着是大明人的装束。应该是女真人掳掠来的奴隶。那孩子穿着破烂，头发披散着看不清男女，但能看出瘦弱的厉害。抓着母亲衣襟的手瘦的像芦柴棒。

刘佩听不懂女真话，就悄悄地问李掌柜那两人在吵什么？李总管听了片刻低声说道：“那瘸子前一阵去打仗，为了置办衣甲借了另外一个人一笔钱。但是这次打仗回来他没抢到什么东西还不了钱。而且他还断了腿，以后不能再去打仗抢东西了，就更还不上这笔钱了。于是他就想用那个女奴隶和孩子抵账。可收账的那人不肯。说女人太瘦弱，还有一个不大点的孩子要养，他没有那么多粮食，不肯接受用人抵账。”

刘佩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看着那个一脸惊恐的女人还孩子一时也无法可想。就在这时候，那两个人突然吵争剧烈了起来。几句话之后，那个瘸子把那女人一推转身就离开了。那个收账的指着他的背影似乎是大骂了几句。然后他又指着那个女人大骂。那女人也明白自己被当作货物抵账给了旁人，但是她也没办法，她只能一脸卑微和恐惧的缩起了身体，抱紧了孩子。

刘佩正想着能不能帮一把的时候，那个女真人突然抢过女人怀中的孩子，抓起孩子一条腿，把孩子重重的掼在地上！那孩子只哭叫了半声就没了声息！

那女人被惊呆了站在那里！眨眼之后，女人发出一声惊天的尖叫，跪在地上抱起孩子，拼命的想捂住孩子头上的伤口！可那孩子被掼在地上脑浆迸裂，鲜血和着脑浆流的到处都是，怎么堵都堵不住！

那个女真人这时扑了上去，两拳把女人打倒在地，从女人怀里抢过那孩子的尸首，远远的扔在草窠里。拖着那女人往村子里走了。那被拖走的女人还拼命向孩子尸体方向伸出手，似乎想要再次抓住自己的孩子！嘴里还发出一声声的凄厉的尖叫和哭泣。但是她拼命的挣扎还是被渐渐的拖进了村子里。

刘佩这时已经惊呆了！生活在现在社会里的刘佩，哪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他被刺激的手脚僵硬，无法做出反应。等女人消失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了，却发现已经被李总管拖着走了好远。

刘佩伸手要拔枪，却被李总管死死的抱住了胳膊。急促的低声说道：“公子千万不要冲动啊！暴露了身份你逃不出去的！”

刘佩只觉得心里和大脑里一阵阵的绞痛。一弯腰就吐了出来。这时他也知道自己真的救不了那个女人，自己就算是有两把手枪也斗不过一村子的女真人！

他下意识的说道：“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孩子？他为什么要杀了那个孩子？”

李总管叹了口气说道：“女真人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天色不好，粮食打的少。他不愿意多养一张嘴。”

刘佩抓着李掌柜的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低吼道：“可那只是个孩子呀！而且那个该死的女真人还当着他母亲的面杀死了那孩子！”

李掌柜的手臂被刘佩捏的疼痛不止，五官都快聚在一起了。但是他能理解刘佩的感觉。强忍着疼痛低声说道：“刘公子，可那女人和孩子都是奴隶呀！”

刘佩这时候也逐渐的清醒过来松开了手，任由李掌柜拖着他回到了商队营地。夜里，刘佩根本就睡不着。只要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是那个孩子血淋淋的尸首和那个母亲绝望的面容！就这样，他坐在火堆边一整夜，到天亮也没有睡着。

随后的时间里，刘佩浑浑噩噩的跟着李掌柜回到了朝鲜，又过海到山东。直到他穿过了时空门，他耳边似乎还环绕着那个女人凄厉的叫声！眼前还有一抹鲜艳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