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梦境变为游戏 第一百四十章 成长阴影

“不可能！”郝云来猛摇了摇头，否定猜想。

如果藏了黑键，怎么可能当时长庚社那么多高级梦境玩家，没有一个不知道，没有一个不带走。何况以黑键的威能，哪怕放着都会引起什么，不可能一点异样都没有。

“不是，不是，可如果不是黑键，还能是什么……”郝云来话音一顿。

他瞬间又想到莫名出现在早已空空如也的地下储藏室的银怀表。

当时郝云来自问自己常常“造访”地下储藏室，对这里了解比自己房间还要深，怎么可能会漏掉一个问号等级的梦境物品。

“命运的两界”必然是突然出现的，大概是被人为隐藏，直到隐藏的力量消散方才显形。

“如果是这样，勉强说得通，但还是有疑点。”

郝云来又摇了摇头。

“以伽修岛的文化风俗和命名习惯，“命运的两界”不该是这个名字，是“菲尔娜的怀表”或者“法特之键”等等才对……想不通，想不通……老爸到底是带回了什么东西？”

在他沉思的时候，褐木大门被人推开，宋宣萱别过脸，鼓着腮帮子进入，对身后的厉百苍爱理不理。

而厉百苍一手握住束缚着一个透明模糊人影的“拘邪锁链”，一手在挠后脖子，满脸干笑。

“哈哈，哈哈……”

厉百苍注意到好运老莫名的目光，干笑无法停止。

“别傻笑了。”郝云来没好气地说了一声，望向黑发姑娘，“小萱，怎么回事？”

从进来后一直没吭声的黑发姑娘瞅了厉百苍一眼，不情不愿道：

“这傻子浪费了两次进入执念世界的机会……”

她这一说，郝云来明白她为何这个样子。

疯狂执念的执念世界没有限制进入次数与人数，而普通执念的执念世界限制进入三次，每次进入两人。

厉百苍进入了两次都没有解开执念的心结或完成执念的遗憾，对第三次进入的人而言，非常棘手。一旦第三次亦失败，这个执念有一定可能发展成疯狂执念，还是不可度化的疯狂执念，不仅是对世界的危害，还会对长庚社的声誉造成一定影响。

明白事情缘由与重要程度，郝云来表情还是没有明显的变化。

“百苍，这个执念的世界是什么？”

他清楚普通执念的执念世界是一段循环播放的记忆片段，寄托执念生前的心结或者遗憾。

郝云来想着，厉百苍都进入了两次，总该了解到什么。

可后者面上窘态更甚。

“社，社长……里面是一个关于学校的片段，我不清楚哪个是执念本体。”

啪……郝云来无力地轻扣前额。

我服了你，两次机会啊，真就白给啊？

没有一点有帮助的信息，郝云来面临了一个抉择，要么把这个烫手葫芦交给梦监会，由专业人士出马，要么自己进入执念世界，必须完成度化……

外边可是有不少人盯着呢。

“即使转交给梦监会，还是会承受不少的白眼与指责，这家伙想展示自我可以，可这也太给我出难题了……”郝云来深呼吸一口，来到跟战士虚影差不多，看不清长相，看不清身材，看不出衣着，看不出性别的执念前。

伸手过去，即将触及执念白色的身躯时，他交代了一句：

“郑小姐如果过来了，让她等一会。”

言罢，不给两位成员反应的时刻，手指触及执念身躯，眼前景象一顿模糊扭曲。

顷刻之间，仿若有一个黑暗的漩涡不停旋转，汲取了他的精神意念或者是灵魂，在穿过黑暗漩涡之后，眼前的景象被校园的一角所代替。

操场之上，一些上体育课的学生自由活动，旁边的教学楼里，间或传来响亮的朗诵声。

天空是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太阳被遮住，令人怀疑是否会随时下起大雨。

再往外，则是大片大片的空白……执念的记忆限制在了这一个角落。

郝云来左右顾了一眼，立刻认出身处的位置。

这是楚庭第三中学，他的母校，他非常熟悉，甚至操场上一个上体育课的班级还是他初二时的邻班，里面有几位熟悉的面孔。

“呵，大壮……”郝云来瞅着一个明明是初二，却差不多一米九高，块头特大的少年暗笑。

那少年瞧着是体育生的身材，却没有参与同学的活动——打篮球，而是坐至一株大树下的阴凉处，对手里的课本聚精会神。

“很熟悉，很真实，这家伙每次上体育课都是这么干的，偷偷塞一本课本在衣服里，等解散再取出……”他追忆往昔，再笑一声，对周围的观察没有停顿，寻找着可能是执念寄托的地方。

时间慢慢过去，看似日常温馨的情景出现了一丝变化。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不等体育老师集结下课，一些同学自个往教学楼行去。

大壮亦是其中一人。

郝云来没有感到意外，那时候母校里的许多体育老师都是其他老师兼任的，或许教一教打篮球的技巧还好，至于其他体育项目，只能大眼瞪小眼了。

当然，楚庭第三中学起码还保留了体育课，其余中学体育课不是体育老师有事请假就是生病没来，名正义顺上了主科。直到了初三，为了体育的分数，班主任拉着一班学生在放学时间特训，郝云来听说过不少这样的抱怨。

“人有点少啊……”郝云来环顾操场一圈，发现相比记忆中下课时操场的情景有些出入。

或许是执念记忆碎片的限制，人数起码少了一半。

但这也能郝云来很快注意到操场上一处不同寻常的地方。

人高马大，长相中上还是个学霸的张壮是班级的焦点人物，三三两两的同学跟在他的身边，闲聊着，不知道谈及什么，忽然有个人变得激动，声音大了起来。

“李子，你怎么能这么说瘦鼠同学呢？”

听到熟悉的字眼，郝云来记忆中慢慢浮现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高不高，非常瘦小，面上长了不少青春痘以至于有些猥琐气息的少年，是张壮同班的同学，为人性格有些懦弱，学习成绩一般，跟是焦点人物的张壮相比完全相反，是一些同学的欺负对象，由于名叫赵树，被取了一个不好听的花名。

名为李子的普通少年瞧了瞧说话的同学，有些奇怪地问道：

“阿东，你什么时候替瘦鼠说话了？”

“李子，我是不满你说的话，”阿东指了指旁边注意力还在课本的张壮，再指了指前边孤身一人走着的赵树，“你怎么能拿瘦鼠跟阿壮比，他配吗？”

李子与另外一名同学都适时地发出笑声。

“对，对，是我说的不对，瘦鼠没长相，没成绩，没气质，以后注定到工地搬砖的人，怎么能和阿壮比，哈哈哈……”

“就是就是……”阿东笑着附和。

一行人渐渐行远。

郝云来倾听他们的谈话，目光一直留意前边的赵树。

他看见赵树头更低了，双拳紧捏了一下又松开，跟个没事人一样，加快了脚步回到教室。

“校园欺凌么？”郝云来沉吟，他大概明白是谁的执念。

校园欺凌很常见，很容易被人忽视，但对于还在成长的孩子而言，会造成巨大的打击，会让其心灵蒙上一层阴影。

家长们往往以孩子不懂事推脱过去，老师们往往不知情，知道了也没法从根源上解决。

往往打小报告的孩子，会在之后遭遇更大的报复。

一直如此，对人的改变是很彻底的。

郝云来想了想，那三年里，每一次遇到赵树，后者越发的消沉，跟行尸走肉一般，否则他哪会记住这个人。

“百苍这家伙难怪会忽视，只有几句话，不是我刻意留在大壮附近根本不会听到……”他同样加快了脚步，穿过张壮一行人，来到教室，一眼找到了位置在角落的赵树。

教室的布置跟郝云来记忆中差不多，然而大壮明明长得最高，却坐在了教室前排，而三个嘲笑赵树的少年，竟然是最后一排，挨着赵树。

他可以想象出，待在后排难以被老师发现动静的三人，会怎么整赵树。

“难怪……”郝云来往赵树所待的角落行去。

后者正拿着笔在一本似乎是荒废的作业本上书写着什么。

挨着赵树坐的是阿东，一回到位置，看见前者的动作，稀疏的眉毛抬起，平凡的面容泛起揶揄，一把夺过了赵树的作业本朝前方摇晃。

“瞧瞧，看看瘦鼠写了什么？”

被他的喝声吸引过来，众人的目光投向满是计算和涂抹的作业本，在其中一个有些空当的地方看见了一行小字。

字体遒劲有力，非常端庄，不应该是诞生于学生的手，应该是书法大家。

同学们注意力都没有在跟赵树形象完全相反的字体，而是呈现的内容——

【我想成为梦境玩家。】

“哈哈哈……瘦鼠，你还是别想了，阿壮那么强壮的体魄那么聪明的头脑都没有成为梦境玩家，你就别做白日梦了！”

教室里笑声轰然，赵树面色非常难看，把头埋进了书堆里，想要对笑声置若罔闻，阿东不依不饶，特意凑到前者的耳边说着。

赵树头更低了。

对于其他同学而言，不过是课间休息的小插曲，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被又响起的铃声吸引，可对于赵树而言，完全是一出噩梦。

一出萦绕不散，夜夜袭来的噩梦。

他整个人都无精打采了。

“唉……”郝云来长叹了一声。

“梦境玩家，哪有这么容易……赵树，以你在书法的天赋，成为书法宗师未尝不可，可惜无人注意到你的特长……”郝云来摇了摇头。

轰隆隆！

阴沉的乌云中，忽有闪电掠过。

滴嗒嗒……雨水转眼间与大地接触，从少变多，连绵不绝，很快教学楼是一片朦胧的水幕。

更远处空白的区域化作了雾气缓慢消散，教室里，不断有同学失去了颜色，拉长为线条消失不见。

郝云来明白，这段记忆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该行动了。”他视线中的赵树，慢慢从教室中脱离。

那些课桌、课本、同学都渐渐与赵树远去，教学楼都在一道闪电中化作了虚无，那美好的校园寸寸消散，碎片又化作了齑粉，融进了虚无，外边的空白侵蚀过来，占据了校园原本的位置，连结天空与大地的水幕不减反增，恍若一道水墙横在了天地之间。

轰隆隆！

乌云似乎更多了，阳光已经无法穿透厚厚的黑云。

赵树淋着暴雨，孤独行在一条黑暗的道路上，踩出一个个瘦小却倔强，不被雨水同化的脚迹。

“赵树。”

豁然，低头前行的赵树旁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他迷茫地转过头来，一位剑眉星目的男子进入他的视线。

“你想成为梦境玩家吗？”郝云来温和一问。

赵树双眼里的迷茫瞬间扫去，非常执着地重重颔首。

“想。”

“那么，从现在起，做一个抬头挺胸，无惧风言风语的男子汉。”郝云来想着日焰理经常泛在双瞳的和煦光辉，他亦是调整一下，透出同样的光芒。

他清楚赵树的执念是什么，绝非表面所见。

赵树被那光芒所感染，轰隆，伸手不见五指的乌黑天穹忽有一道金色的闪电划过，乌云被劈出一道裂缝，阳光重新洒落在大地上，照在赵树瘦小但慢慢挺直，如同一颗柏树的身躯。

郝云来对这样的变化早有准备，语气没有变化继续说着对赵树极有感染力的话语：

“梦境玩家不看资质，不看体质，不看头脑，不看运气，只看心性，想成为梦境玩家，先成为一个男子汉，梦境玩家可没有懦弱者与不自信者，赵树，加油，你一定会成为梦境玩家的！”

“是！”赵树用力握紧拳头，仿佛在述说誓言，“我一定会成为抬头挺胸，无惧风言风语的男子汉，我一定会自信走在成为梦境玩家的路途，我一定会成功的……”

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赵树身躯慢慢变得透明，和先前消失的同学一般，慢慢拉长为线条，即将消失。

而天穹的乌云被灿烂的阳光和金色的雷电驱散，光芒大绽。

空白的世界颤抖了起来。

郝云来心中没有度化成功的喜悦，只有沉重。

“诶……”他暗地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