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也要骑吗?”小灰只觉得百般别扭,指着面前的墨色灵鹤。
“当然了,咱们别太招摇了。”丰玲寸步不让。
“灰姐,就听玲儿的。”
既然李甫清这么说了,小灰也只好坐上了灵鹤。一只鸟骑着另一只鸟,她心中怪异到了极点,一脸地不情愿。
她的身材高大,坐上去后,灵鹤就像是一个玩具。哪知“砰”地一下,停鹤坪突然如墨云烟升起,小灰身下的灵鹤,陡然大了两圈。
“不愧是化灵前辈,还真是……方便!”李甫清无力吐槽。
他一直觉得,这位从未谋面的鹤长老真是有头脑,自己修行的同时,还能赚一笔不菲的佣金,真是物尽其用。
三只灵鹤扇动翅膀,一下窜上了万里晴空,翱翔在白云之上。
终于离开了居住了一年之久的丹枫镇,那一角小镇,不过是绝径林中与千山翠林里的一个窟窿,越往上飞,越显得渺小。青与黑相抵,一条明显的分界绵延数百里之遥,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几个虚影,自绝径林的深处冲天而起,正是通天神木。相比之下,他们所在的高度,仿佛是在地面上方扑腾。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真正升起渺小之意,仿佛一切都淡去了意义,让人得以平淡之心审视。
这让李甫清翻涌的内心,稍稍安宁了下来。
但很快,随着云烟越来越多,李甫清已经看不清周遭的景色,只有另外两只灵鹤在身旁若隐若现。凛冽的天顶罡风席卷,还好有狭窄的保护法阵,刚好护住他的身躯。李甫清扑在灵鹤身后,无数白色云雾划过,让他的心情也乱糟糟的。
“鹤长老,您是化灵长老,可以指点弟子吗?”
李甫清絮絮诉说着,他的心中阴郁太多,不吐不快。他不敢对丰玲吐露,更从未向人说起。但面对这样一个没有灵智在身的墨鹤分身,他却没有了任何保留。
“如果那天,我能挽留陆师兄,哪怕是多留他住一天,是不是他就不用死了?”李甫清满脸自责,神情也万分痛苦。
“我真是糊涂了,为何会与你说起这个?你不过是成百上千分身中的一个,连性灵都不曾有,又懂得什么?”李甫清哑然失笑,他顺着灵鹤修长的脖子,抬起头看过去。
却发现灵鹤弯过了脖子,修长的脑袋就在自己的头顶,一双眼睛灼灼,正盯着自己。
李甫清后心一凉,整个人感到惊悚万分,吓得向后一跳。
他怎么会想得到,本该神情呆滞,只懂目的地和飞行的修行灵体,会做出这样诡异的举动!
可他忘了,这里还是万里长空!
灵鹤发出一声悲鸣,忽地扭了一个身恰好将李甫清接住,甚至他坐的位置都没有任何变化。李甫清惊魂甫定,再看时,灵鹤已经呆滞如初,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鹤长老?鹤长老,你别吓弟子啊,我只是一个凝气小修士,您大人有大量,刚才那些话,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的?算了别管从哪听的,您都忘了吧!”
李甫清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这事以后,怎么坐都别扭,偏偏阵法又小,只能恰好包裹住身体,就更别扭了!
灵鹤自然没有任何回应。
李甫清憋不住了,再度抬起头,本想再解释一番,哪知道灵鹤的双目又陷入呆滞,没有任何神采。
然而,这样的双目,却不断有泪水涌出,随着高速的飞行逃出眼眶,飒为一颗一颗清澈的水珠,留在过去飞过的那一片天空。
“咋还哭了……”这直接给李甫清整不会了。
……
到了枫灵城,明显可以看出,比起李甫清初来的时候,冷清了许多。
李甫清托丰玲找了最便宜的洞府,只有两间不大的石屋,没有任何灵阵,灵气就和大街上别无二致,只不过偏僻许多,同时也清静不少。
美其名曰:仙派府邸,环境清幽,来往皆名士,出入是上流。
一枚灵石一天,至少付三个月。
同样的灵气,在丹枫镇只需要选块地吼一嗓子,“这块地我某某人承包了”,就齐活了。真是比不得!
还好李甫清有点存货,用妖兽精魄付了三个月。
地方简陋,他和小灰都靠着一张石桌坐着,气氛沉闷。李甫清在等待丰玲回来。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咚咚咚!”
门响了。
李甫清起身将门打开,一群人涌了进来。
都是熟人,大师兄焦大宝,二师兄侯固安,以及燕羽环和安然。
“你就住在这?”安然嫌弃万分,恨铁不成钢,“要是缺钱,跟我干呀,保证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
她的眼神**裸地挑逗起来,正巧被最后进来的丰玲撞见。
安然幸灾乐祸起来,不料丰玲一直走到李甫清的身边,扣住了他的手,淡淡地道:“安师侄,这是我的道侣,你有什么事情想说吗?”
安然吓得吐了吐舌头,躲在了燕羽环身后,才道:“过河拆桥!得了道侣,忘了我这个媒婆。”
“你们俩?”侯固安万分震惊,他才是这几个人里面最懵的,别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他是从头到尾蒙在鼓里。
“你们俩把我们叫到这里来,难不成……”焦大宝挠着头,感觉不好往下说。
丰玲神色一黯,摇摇头便往回退。
“小灰,你过来!”李甫清一叫,安坐的小灰这才起身走了过来。
高大的身影,在这石屋中,竟显得有些受限。焦大宝不自觉地上前一步,挺直了身子,结果只到小灰的脖颈,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小灰?”
“正是,我让玲儿请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件事。”
“什么事啊,难不成是你们俩的事?那可太好了,你如今也沉冤得雪,求求情,也能回我丹枫派的。”燕羽环眉眼含笑,两手一拍道。
李甫清整理了好几天的情绪,却在燕羽环的这一声祝福中,轰然瓦解。他觉得手紧了紧,原来是丰玲又握住了自己,她的小手上,全都是冷汗。
李甫清轻轻摆开她的手,眼圈一下红了,抱拳道:“燕师姐,我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陆师兄。他已经死在了黑魔教徒的手上,而凶手遁逃,是我帮里的人,而且是我从凡俗里带来的小弟……”
“李师弟,你在说什么?”
侯固安的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本就声音尖细的他,更是发出了刺耳的质问。
众人面色大变,燕羽环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煞白,血色大片大片地消失,直到嘴唇都变成了乌紫色。
“你说的是真的?”焦大宝也追问道。
李甫清哽咽一声,眼圈已经赤红,说道:“我亲手将他从鸣金雀部族的尸坑中刨出,他的尸身,就在隔壁。”
他的衣领陡然一松,侯固安惊得后退一步,喃喃自语起来:“陆师弟,陆师弟怎么会,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我不信!姓李的,你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他突然暴起,双眼瞬间化为一片赤红,却被焦大宝牢牢锁住身形。
“侯固安,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他胡说,他说陆鸣死了!”侯固安还想挣脱,忽地身后传来了燕羽环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再不敢言语。
“哈哈,二师兄,你这样还让李师弟怎么编下去?你们都是串通好了,想要骗我?我可不信!”燕羽环眼中溢满泪水,却努力地把眼睛瞪大。仿佛是害怕落下泪水,就会坐实陆鸣离开的事实。
“你也发现了,是吧,二师兄?”
侯固安不敢回答,更不敢看燕羽环的脸。
燕羽环的双手也是惨白,浑身血色都被抽得干干净净。她的嘴唇不自觉地颤抖着,连视线都泛起模糊。并非因为泪水,事实上,她已经失去了对身体和周遭的感觉。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突然少了一块,比剜去她的心更痛,痛得她只一瞬间,就模糊了所有的感觉,仿佛一切都是虚无。
安然怔怔地落下了泪,她搀扶着燕羽环,生怕她突然崩溃掉。
“师弟,我猜到了,别骗我了好吗?”
李甫清无法开口,而燕羽环再度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向了一旁的丰玲。
“丰玲师妹,不对不对,你瞧我这脑子!丰玲师叔,你肯定知道,别骗我了吧,大不了以后我不对你们恶作剧了呗,一群小气鬼!”
丰玲低下了头,不敢回应。
“小灰?”
就连小灰此时都紧紧闭上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石屋中,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燕羽环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可问了,她自言自语道:“所以,都是假的对吗?”
这一句话,仿佛是在问自己。
“哈哈哈哈哈!”
她发出了悲惨的笑声,却要装得遇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
突然,燕羽环突然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环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