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布兰德的怒骂和训斥,格伦感觉非常不服气,但他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只是《每日镜报》体育部门的一个实习记者,直属于布兰德管辖,布兰德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顶撞了顶头上司,他也别想度过实习期,成为正式记者了。
格伦很喜欢这份工作,而且待遇也很好,他不想就这么丢掉工作。
所以他只能强忍着。
实际上,格伦得到这份实习工作可不容易,《每日镜报》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就算只是实习记者,要求也非常高,以他的履历想在几百人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也是靠着‘关系’进来的,因为他有个好朋友,在《每日镜报》还是能说上话的,于是他在面试之后就直接通过了。
但格伦不想靠朋友,他希望依靠自己的能力,在工作上有所进步,依靠自己的能力去打拼。
这样就绝不能顶撞布兰德。
布兰德开除了他,他也没脸再去和朋友说了。
但听着布兰德的话,想想自己最近几天的工作,格伦还是感觉很不爽,其中最不爽的就是针对德比郡做报道,他很喜欢足球,平日里也会看一些英超、英甲的比赛,对一些球队信息还是很了解的。
在没有进入《每日镜报》之前,他就知道了德比郡和他们的年轻中国教练。当时很多媒体对万胜的报道消息都不怎么好,格伦看了就很气愤,他觉得那是媒体们带有歧视性眼光做的报道。根本不是中立的报道,来到《每日镜报》体育部门做实习记者后,他肯定了曾经的猜测--因为他就在接手这份工作。
几天来,他都在帮忙撰写报道德比郡比赛的报道。
布兰德对此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尽量淡化德比郡的胜利,淡化德比郡中国教练的作用,格伦对此很反感。但为了工作他还是必须写出相关报道。
布兰德的怒斥,让格伦很不爽。做这些报道,他也同样很不爽,但面对顶头上司,格伦也只能这样强忍着。等布兰德的怒骂停歇后,他才小声问道,“那么,布兰德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布兰德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德比郡的成绩一天比一天好。
想想那个该死的中国教练,曾经让自己当众出的丑,他就感觉心头冒火,前一阵子。听到德比郡战胜了托特纳姆热刺,他就知道不可能再去讽刺德比郡的成绩什么的了,于是他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淡化德比郡的胜利。
德比郡都战胜托特纳姆热刺了,在联赛中再战胜一些小球队,不是很正常吗?
这个解释太合理了。
所以这些日子,在《每日镜报》的实体报纸和官方媒体综合网站上,出现的新闻都是只对德比郡的胜利略微一提,顺便向读者强调下--德比郡的胜利来的很正常。没什么特别可说的。
但随着德比郡连续的胜利,这个说法行不通了......
一场联赛胜利很平常。但经常联赛胜利,甚至和第二名诺维奇拉开8个联赛积分,这要是还‘很正常’,就真是拿读者当傻子了。
于是《每日镜报》接到了很多投诉。
十几个投诉电话打过来,让布兰德完全没了好心情,他不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当看到德比郡大胜雷丁队,他就知道又要改变策略了。
但具体怎么办呢?
布兰德也没有办法,所以当看到格伦再写出‘淡化’德比郡的报道,他就直接否定了,顺便还怒骂了格伦一顿,这让他的心情舒爽了很多,但听到格伦的问话,他感觉火气又有点上来了。
“我们怎么办?你个蠢货!就不能想想办法?”
‘你都叫我蠢货了,还让我想办法......’格伦翻了个白眼,但他可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只能试着问道,“布兰德先生,要不我们对德比郡做一些赞扬的报道?”
布兰德立刻怒了,“赞扬!赞扬那个该死的中国人!狗屁!狗屎!我才不会那样做!《每日镜报》也不会那样做!”
格伦叹了口气。
要真是对德比郡的那个中国教练做报道,平心而论,格伦觉得再怎么赞扬也不过,毕竟对方确实带领德比郡创造了奇迹,赞扬上几句也只是很普通的报道罢了,但显然这在布兰德面前是行不通的。
这时,布兰德忽然开口道,“赞扬!赞扬......对,赞扬!”
说着他站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踱了几步,一边拍着手,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大笑,“对!我们要赞扬他!真是个好点子!不止是赞扬,我们要撰写大篇的报道赞美他,把他写成是英格兰足坛第一教练!对,就该是这样!”
格伦有点听不明白,他疑惑的看向布兰德。
布兰德拍着他的肩膀,道,“你还年轻,对这些还不太懂!要知道,赞扬太多了,就变成了吹捧!在媒体行业,有一个名词叫做‘捧杀’!”
格伦张着嘴,有些目瞪口呆。
布兰德点着头继续道,“我们这段时间改一下策略,那些读者不是说我们的报道不真实吗?我们不应该淡化德比郡的比赛?那就都听他们的!我们要对德比郡和他们的中国教练,进行大肆的赞扬,格伦,你就负责写这样的稿件,不要吝啬赞美的词汇,你的稿件最好能让我看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把那个中国人形容成全世界第一教练,哈哈......”
“全世界第一教练......真是好笑......”
布兰德不断笑着说。
格伦还是有些不懂。“布兰德先生,你的意思是说,我要专门写赞美德比郡和万胜的报道?”
“什么万胜?叫他该死的中国人!”
“好吧!是该死的中国人。”
“对。就是这样,你就写这样的报道,赞美的越多越好,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小媒体跟风,那个中国人也一定会看到报道。只要我们赞扬他、吹捧他,他总是看到这些报道,肯定会以为自己高高在上。他就会犯大意的错误,到时候能让德比郡的成绩直线下滑也说不定!”
格伦真的目瞪口呆了。
他没想到布兰德让他吹捧万胜是这个目的。在职业足球圈里,很多年轻的球员有点成就就被形容成超级天才,然后他们之后很可能默默无闻,就像是流星一样划过天空。这样的球员有很多,其中媒体的捧杀作用还真的很大,原本不知名的球员,会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球星,就此沉醉于媒体的报道中,不再会有进步。
不过这要是放在教练身上,似乎也是可行的......其他教练大概不会成功,但万胜是在太年轻了,他才刚刚27岁......现在他要亲手做这件事了?
格伦感觉很难接受。但布兰德的话说的斩钉截铁,这就是他的工作任务。
最后布兰德还给了个指标总结,“我们要把德比郡说的比曼联还厉害。把那个该死的中国人形容的比弗格森、温格还有能力!”
布兰德离开后,格伦坐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他感觉很无奈。
格伦觉得这样做是错的,但这是他的工作,他想保住工作就必须听布兰德的。
他又想提醒一下万胜。
可一则他没有途径。二则他现在是《每日镜报》的实习记者,去通知万胜绝对是有‘通敌’的嫌疑。
“现在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按照布兰德说的去做?”
“但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格伦苦笑着。
这个念头一直徘徊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格伦一个下午都是这样,好容易凑出一篇还算让布兰德满意的报道,格伦才下班回家,当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很久,怎么也睡不着,于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眼中布满了血丝。
在办公大楼门前,他碰到了好朋友安妮塔,正是介绍他来这里工作的大学同学。
安妮塔穿了个套裙,凸显出窈窕的身材,看起来很漂亮,她就像是来自这里闲逛,根本就不是来工作的,但路过的很多人,都和她友好的打个招呼。
格伦知道安妮塔的家事很好,但具体有多好就不清楚了。
不过他也不需要了解这些。
他有女友,而且相处的很甜蜜。他和安妮塔只能算是不错的同学、朋友。
安妮塔也看到了格伦,她迈步走了过来,奇怪的问道,“格伦,怎么这个样子,你最近工作到很晚吗?”
格伦摇摇头,“我只是晚上睡不着。”
“发生了什么?”
格伦没说什么。
但安妮塔不断追问,甚至直接追到了他办公室里,格伦只能把事情说了出来。
“万胜?”安妮塔想想道,“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格伦道,“他很有名的!他只有二十六岁,就当上了德比郡的主教练,到现在他应该还不满二十七岁,可他已经率领德比郡位列英甲联赛......”
谈起万胜,格伦立刻说了一大堆。
安妮塔听得直翻白眼,“你很崇拜这个万胜?”
格伦点点头,“那是当然,我半年前就知道他,他是个能创造奇迹的人,而且你不知道,他还是个天才,伦敦大学学院的高材生,并且......”
安妮塔赶忙打断他,“总之,你是觉得布兰德的做法是不对的?你就是在为这件事纠结?”
格伦点点头。
安妮塔看了他半天,笑了,“格伦,你就是太善良了。”
格伦苦笑,“那你能给点建议吗?”
“你就按照布兰德说的去做吧。”安妮塔道,“布兰德是老记者了,他这么做大概带有些个人感情因素,但这对《每日镜报》没有损失,格伦,我们可是媒体,可不能按照喜好去做报道,但这绝不是公正,你想当一个记者,就必须要记住这一点。”
“布兰德的做法或许为《每日镜报》招惹到了敌人,可我们根本不在意敌人,我们是媒体,我们是一个大公司,我们在意的不是敌人,而是报纸的销量!”
“按照你的说法,他是个天才,他能创造奇迹,所以他一定不会缺乏支持者,而我们作为敌人、反对者,对报纸的销量反倒会更有利,这些你要明白。”
格伦茫然的点点头,他发现安妮塔比他真是成熟多了。
和安妮塔比起来,他幼稚的就像是个孩子......尽管他其实比安妮塔要大上一岁,而且还是个男人。
在指导格伦一番后,安妮塔满意的走了出去。
一个满载报纸的推车路过,她顺便抽出一份今天的报纸打开,就看到体育头版的一个中国人的脸孔,上面标注着名字--万胜,然后她仔细读了起来。
这是昨天格伦写的报道。
上面仔细写出了万胜的履历,以及他执教德比郡的经历,同时也对万胜进行了各种赞扬,文字间透露的信息就是--这是个足球界的超级天才,未来会成为全世界最好的教练,就算是现在,也不比那些大牌教练来的差了。
他拥有辉煌的现在,还拥有光明的未来。
安妮塔看了遍报道内容,捂着嘴笑出了声,旋即她翻回体育版首页的大幅照片,盯了好半天,眨着眼自语道,“这就是让格伦崇拜的中国人?还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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