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阜山杂事 261

李子纳闷地追随着冷峰的视线，看见香草正站在戏台旁边的榕树下朝着人群张望，她显然也看见冷峰朝她喊话，举起手挥了挥。

“你妈穿的好时髦啊。“冷峰把头凑近李子的耳朵，轻轻地说：”有点资本主义的范儿了。”

“你真是个笨蛋，那是阿姨吗？你不会看看清楚啊？”冷溪朝冷峰的后背用力捶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疼得他一边咧着嘴哼哼一边拿手去揉。

“那是个客人。”

“客人？对不住对不住。”冷峰笑着走到香草面前，伸出手，“阿姨好！”

香草也伸出手，不知所以。她笑着看着眼前这个热情的年轻人。

“欢迎来到幕阜山脚下的红色乡镇——幕阜镇。此地乃光荣革命的小镇，英勇抗日的小镇，积极生产的小镇，你想要去哪里玩，我可以免费给你做向导。您让我猜猜，看你的样子，不是BJ，就是上海来的吧？我跟你讲，幕阜镇我最熟悉，我可是土生土长，根正苗红的建设国家好青年。为城市的知识分子领好路，体验生产劳动，欣赏红色风光，是我当仁不让的职责……“

李子正要上去解释一下，却被冷溪拉住。她正忍着笑，决心让冷峰丢人现眼。

冷峰从幕阜山，讲到黑龙潭，讲到游击队，讲到大生产，讲到大集体，正准备讲去BJ的光荣事迹，香草才笑着说：”听不懂。“

”听不懂？“冷峰尴尬地扭头看着坏笑的李子和冷溪。”普通话，听不懂？“

“冷峰哥，她是日本人。”李子悄悄地说。

“啊……啊？中日友好，从72年建交开始，我们就正式以友好邻邦的身份和平共处了。哎呀，说了你也听不明白。哟西，搜噶。“

”一边去一边去，你这建设社会主义的大好青年，看来语言能力不行啊。“冷溪嘲讽了冷溪几句，才把脸转向香草，用英语说，”这是我哥哥，一个笨蛋。“

香草听了直笑，对冷溪说：”他很可爱啊。“

”嗯，笨的可爱。“

冷峰以为她们在夸她，开心的不行。正巧刘蜀坐着田知青的车也赶到了，他大声喊了一声：”刘叔，这边。“

刘蜀低着头走过来问了句：”狗蛋呢？“

”没什么事，药鱼医生帮他看过了，肚子破了，别的地方都是小伤。“

”我查了一下，炸药没领多，你们是不是每炮用了两管硝铵？“刘蜀对这个特别敏感。

”没有，炮是我塞的，一根雷管，插一管硝铵。这个我有数的。“

“那就好。硝铵炸药威力大，下次没有石头的地方你拿铵油炸药就行了，孔也容易钻。“

”知道了，叔。“

身后爆出一阵笑声，一个长相清秀漂亮的女孩走了过来，对刘蜀伸手：“刘叔好。”

刘蜀来幕阜镇才一年多点，很少见到冷溪，有些茫然。冷溪怕刘蜀误会忙帮着解释说：”叔，这是我妹妹冷溪。“

”冷溪？是冷樟叔的女儿？”

“不，不是冷樟，是冷樟儿子星辰叔的女儿，你知道我樟爷啊？”

“哦，不，不怎么熟。”刘蜀像是说的不够果断，又忙加了一句，”一点也不熟。“

“我爷爷姊妹五个，冷松，冷槐，就是我爷爷，冷樟，冷柏，姑奶奶冷花，就是狗蛋他妈。叔你来幕阜镇也大半年了，怎么没多来村里联络联络？“

刘蜀看上去有些茫然，半天才回了一句：”哦——“

他看着冷溪，目送她回到一个年轻人旁边，这时突然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有些奇怪，因为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又完全想不起来，这时他的头一阵剧痛，他敲了敲额头，才走进人群里。

“起来了，起来了！”人们看着狗蛋逞强的站起身，既开心又觉得好笑。

“狗蛋，你这15公分是不肯丢啊。”

“还是躺下歇歇吧，工伤也有分儿的。”

冷花从房间里跑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十岁大的小孩，追着她喊奶奶，而冷花扯着嗓子大声骂狗蛋：“去给我躺着。”

人群里又爆出一阵笑声。药鱼医生走了出来，他身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医用器材，引着一群孩子跟着围观。他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几个孩子跳得高高的去抢，最后一个高个子拿到了糖，跑着走了，只剩了一个男孩哭了起来。

“我没糖了，真没了。”药鱼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哭啊三子。“冷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又牵着他的手。

香草看见这一幕，突然想起自己口袋里还有一块巧克力，于是对冷溪说，“我有糖。”她拿出巧克力，举起来挥舞了两下。

男孩挣脱了冷峰的手，朝香草跑过来。

香草蹲了下来，低头撕开巧克力的包装纸，掰了一块，递到三子的手里，又把剩下的一块放在他衣服口袋里。抬头看了看有些害羞的三子，突然笑容凝固了。她的脸变得煞白，猛地站起身来，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冷溪发现她不对，赶紧过来把她扶着，李子也跑了过来。

”没事，她起得太猛了，是贫血了吧？”冷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