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影 第五十一章 送别仪式（二）

天幕最尽的边缘幽幽泛上血红色的迷雾，悬挂在清冷的沉墨一样的夜色里。风的呼啸像野兽仰着头在对陨月咆哮，没有一点星辰的痕迹飘零而落，陷落的废墟之中，爬行着鬼魅的喘息和贪婪的笑。

最后，那徘徊着渐渐苍白的月光坠于自己最后一抹倒影里。天际的云层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河流，暴风雨瞬间夹杂着沙尘席卷了渺小的山头，支离破碎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序幕。

李苪感觉到了寒冷，浑身一震，打了一个激灵，他重重的喘息着，不禁舒了口气，顺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原来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衣衫。

如同溺水一般，浑身湿透了，有种涌上心头的窒息感。

他不禁眯起了眼睛，透过跳动的火焰如欢快的音符，有种恍惚的感觉，非常的不真实。

篝火旁，烈焰在熊熊燃烧，就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如同迸发出岩浆的火山，有种吞天盖日的气势。

李苪三人坐在一起，在村民的最后方，透过篝火往前眺望，神圣的告别仪式已经开始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开始了。

“呼啦~”

隐雾村的村民们，人人身披着兽皮，男人光着右大膀子，露出了魁梧的身材，层次分明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到处散发着刚毅的气息；女人们则是露出了光洁的大腿，以及千篇一律的白皙小蛮腰，仿佛回归了自然。

村民们全都换了一张脸，戴上了一张狰狞的面具，这面具是村民自己制作的，用黄褐的枯草和泛黑的藤蔓纠缠在一起，绑在兽皮上，只露出轱辘的如死人般的小眼睛，躲藏在黑暗之下。

面具有模有样，如同一层头皮，用枯草和藤蔓作为头发，露出粗长的大獠牙，垂至下巴处。村民们一个个弓着腰，大手随着身躯左右晃荡摇摆，都显得要比平常高大威猛。

小孩子们没有过多的装饰，都是一整块的兽皮，只是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把脸蛋给画花了而已，自顾的在追逐，没有发出一言一语，就像是被囚禁了笑容。

三叔的尸体被放置在了空地的最中心，村民们用大量的木头搭起了一个高台，原本用干净纯洁的泉水洗净的遗失是要供村民瞻仰的，不过三叔死状恐怖，故此还是用白布紧紧的裹上了。

高台下，置有九盆火堆，呈众星拱月之势将三叔围成了一个圆圈。这种火盆是用三根木棍架起一个石头盆燃烧而成，神圣而不可侵犯。

土狼作为杀害三叔的真凶之一，它那冰冷的尸体被放置在了三叔尸体的高台下，作匍匐状的卧倒在地，像是在忏悔自己的罪孽，不过全身已经被烤焦了。

“呼啦...呼啦...”

突然闪出了两个野人，粗大的獠牙独长，一层用兽皮制成的面具分外狰狞，宛如七殿阎罗，不食人间烟火。脑后系上的藤蔓如同野兽的毛发，一摇一晃的全都飘扬起来。

李苪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是也猜出了一个大概，他仔细的观察了整个村民的脸上所戴着的兽皮面具，根据兽皮面具脑后所系上的藤蔓，他可以猜出村民的身份。

最中间的两个野人，活蹦乱跳的围绕着篝火，左右摇摆着身子，两人分开站立，挥动的双手，左手狠狠的拍打着自己光着的膀子，仿佛魔怔般的颤动。

他们低声扯着嗓子嘶吼，一些晦涩难懂的话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就像是咒语一般，仿佛具有神奇的魔力。

“呼啦...呼...”

只听得砰地一声，野人忽的探出了右手，不知道抓着什么东西，就往其中的一个火盆中掷去，瞬间火焰万丈起，直冲云霄而上。

“噗嗤。”

连续九下，一排的火焰依次的迸发，看起来非常的壮观。

“哇！”

李苪三人都看呆了，但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只得坐在原地自发愣。

“少爷，他们在说些什么？”

李二凑到了他的耳边，低声喃喃的问道。

“嗯...应该是村民们独有的语言吧，自然是听不懂。”

李苪略显痴呆望着动作协调统一的村民们，若有所思的说道。

“苏老爹、六爷、村长、二叔、三叔...肖家、苏家、骆家...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呢？”

他不禁想到，一时间不免出了神。

突然间，李苪似乎听见了如鬼魂般的呻吟，再配上这场惊心动魄的仪式，仿佛阎罗降临，夺人性命。

他似乎在哪里听见过，李苪眼神一凝，目光尖锐的扫视着一干身子左右摇摆晃荡的村民，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一个富态中年人身上。

李苪回头望了眼一排整齐的低墙土坯房，这要是放在以前，他定然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村子里好好的暗查一番，尤其是二叔的家，二叔母的病情尤为的重要，更是非常的蹊跷，已经是拖延不得了。但是死者为大，就算是贵客也脱不开身，更何况是外人呢。

最后的送别仪式进行到了尾声，村民们摇摇晃晃的围着三叔的尸体，排成了一圈一圈，如群狼拜月一般，在空地上对着三叔，跪拜着弯月，向老天祈祷，洗净三叔的罪孽。

送别仪式的最后一程，便是整宿的守灵了。当然，三叔是被人杀害的，倘若凶手没有被抓住，三叔便无法安葬，这整宿的守灵，目前还不知道有几晚呢。

就今晚而言，除了一些老弱妇孺回家之外，其他的村民都围着篝火席地而坐，为三叔守灵，李苪三人自然是除外了。

堂屋内静悄悄的，整个天地仿佛都寂静了。

李苪仍然放心不下隐雾村的村民，依靠在土坯墙上，眺望着苍白月光下的背影，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神情。

“起雾了。”

清绾用手轻轻的扇了几下，淡淡说道。

“原来是雾啊。”

李二思索着喃喃道。

“李二，你方才说的什么？”

李苪微微一愣，突然的问道。

“嗯...原来就是雾了。”

李二迟疑的向他重复了一遍。

“一直就是雾啊。”

李苪不禁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对啊，山上也有雾啊。”

李二仰着头，弱弱的说道。

“山上，后山？”

李苪闻言，喃喃自语的思索，忽然一怔，瞳孔陡然一缩。他小声惊呼道：“后山起雾了？”

李二不明觉厉的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傍晚，好像也就是这个时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