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影 第四十一章 相互试探（三）

时在中春，阳和方起。

恰至午时，和煦的阳光从窗外荡进人们的心房，修长的眉毛调皮般的半眨着，顺着端正的轮廓散射而出，深黑的眸子迎合着并不刺眼的微光，敛吸着不着边际的一丝黑暗。

年轻的店小二杵在一旁，浑身的不自在，他略微低下头来，眼角的余光一缩，悻悻的打量着眼前各有所思的客人，迟疑的往后院的方向瞧了一眼，一咬牙，方才硬着头皮说道：“公子，掌柜的话小人算是带到了，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话，小人就先行告退了。”

店小二拱手拜道，还未等到年轻人应答，便自行灰溜溜的逃离的现场，直奔前厅而去。

年轻人眼神一滞，方才收回了目光，望着店小二踏出房门的背影，他刚想大喝一声，只见小二哥没来由的‘落荒而逃’，年轻人苦笑的摇了摇头，只好作罢。

众人回过神来，皆是一副大为不解的样子，客栈里发生了命案，衙门的差役理所应当的出现在客栈中调查此事，何故要神秘兮兮的的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汇报此事呢？

不只是李二和陆羽两人有这种想法，包括与周掌柜亲身交谈过的李苪、清绾两人也是摸不着头脑，究竟意欲何为，又或者说...此事另有转机，抑或是又出现了变故。

如此的想，李苪忽然有种如梦方醒的感觉，他招呼一声，带着清绾和李二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陆羽愣在了原地，她的脸色微变，眉头不自觉的战栗，进而走到了房门处，却始终没有迈出，陆羽的内心纠结的紧。一方面，她是官府的人，如若贸然的出现在众衙役的眼中，想必会雪上加霜，稍有差池就有可能像李苪所说的那样子万劫不复，这是她极不愿意看见的。与李苪等人达成协议留下来不是没有目的的，两者相比之下，孰轻孰重就一目了然了，更何况始作俑者就在她的身边，陆羽思索着，一定要提防的留一手。

而另一方面，正如李苪所猜测的那样，这桩命案的发生绝对不是巧合，而是目的性极强的谋杀，所以解开这桩命案的谜团也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然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

陆羽轻轻的关上了房门，后背倚靠其上，她轻咳了几声，低沉的脸色又不免苍白了几分。

客栈里死一般的寂静，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然而就在几个时辰以前，夜色渲染下，一场场好戏竟在眼皮底下轮番上演。

李苪来不及感慨，因为客栈里的气氛让他感到了压抑，甚至有一丝感同身受的害怕，究竟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与死者前来住店的那帮人又为何如此安静，安静的不符合常理。

免去了客人的埋怨声，周掌柜却似乎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想来也对，死人本就是一个不吉利的兆头，更何况他已经耽误了一天的生意，没有哭爹喊娘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掌柜回过身来，心不在焉的往前一瞧，与李苪三人正面相迎，眼中索然的放出精光，小碎步的凑了上来，大赦般的说道：“公子，您可算过来了。”

李苪微微皱眉，他闪躲着周掌柜热情的目光，下意识的往楼梯间瞧了一眼，这才幽幽的收回了眼神，客客气气的回答：“周掌柜久等了，不知告知小生前来所谓何事？”

他没有半点的迟疑，一句话直奔主题，在这风口浪尖，万事都得小心谨慎，更何况他们所知晓的，可不是一桩命案这么简单。

周掌柜略微一怔，眼神迟疑的往下瞟着，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盘算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不得不说老头子真的是心思缜密。

俗话说无商不奸，更何况经营着偌大的一间客栈，周掌柜精打细算也实属正常，不过在这个关键时刻，李苪怎么看他都感觉不太顺眼，心中不由得恼怒道：“掌柜子似乎有心事，但讲无妨。”

掌柜的嘿嘿一笑，既然李苪都这么说出口了，他也就厚着脸皮往下进行，别开店里的伙计，拉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偏房。

“公子，开门见山的说，老夫有一事相求。”

周掌柜腆这脸，看似恭敬的说道。

这个问题在他的意料之中，同时也在意料之外，所以李苪不免有些暗自吃惊，脸色微变，看了左右的李二和清绾一眼，这才半认真半开玩笑的一口气作答：“掌柜的说笑了，小生区区读书人，途经邛州，留宿宝地，举目无亲，又如何帮得了您。”

周掌柜睁了睁眼睛，对于李苪的回答丝毫不意外，他显然早就料到了李苪的第一句话一定是回驳自己，如若不然，那图谋不轨的话，他也就不再继续往下谈了。

“公子先别忙着拒绝，老夫对你先前的一番对命案的见解很有感触，想必这个忙，你一定可以帮得上。”

“掌柜的言重了，那只是小生的一番怨言罢了，登不上台面。”

李苪眯着眼睛笑着，汗颜的拱手推却。

“那这样吧，季捕头刚才来过了，如果公子想知道季捕头刚才为何急匆匆的折返回来，不妨就答应老夫这个小小的请求如何？”

“不必了，客栈里发生了命案，季捕头带着衙役数次折返秉公调查此事，合情合理，并无不妥之处。”

“嘿嘿，公子，想必你对近来邛州城中的遭变有所耳闻吧，县太爷都没有精力前来调查此事，季捕头又为何要如此勤快的前来呢，如果说不是季捕头自愿前来呢？”

“什么？”

李苪惊呼一声，表情瞬间为之一凝，不免下意识的看向了清绾，他似乎第一时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清绾头皮一阵发麻，还未来得及多想，周掌柜便又继续开口了，这一次他胜券在握，露出了老狐狸般狡黠的笑容。

“有新的线索浮出水面？”

掌柜的挺着肚子，轻捻着胡须，笑而不语。

李苪自我否定的摇了摇头，如果真如掌柜的所述，季捕头并不是自愿前来，也就是说官府目前处于被动之际，唯一的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让他前来。

可以命令季捕头前来的人太多了，上至一州之长的刺史大人，他的顶头上司县令大人，同时还包括死者的那帮子人。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李苪紧皱着眉头，弱弱的轻吐道：“到底是什么忙？”

掌柜的一听，顿时喜形于色，没有丝毫的犹豫，神秘兮兮的说道：“还请公子忖度一番，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哪几个人？”

“与死者同行的那一帮子人和让出房间给死者的那一帮人。”

语毕，李苪瞳孔一缩，冷汗直刷刷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