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北宋大法官 > 第六百九十三章 听证会(三)

北宋大法官 第六百九十三章 听证会(三)

作者:南希北庆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3-11-14 17:42:10 来源:笔趣阁

在司马光看来,张斐就是在耍流氓。

虽然司马光是绝对赞成程颐的这种做法,要据理以争,捍卫法度,但他也理解那些官员心里的担忧。

如果他们拒绝配合程昉,那只有极小的可能性,会得到善果,大多数都是会得到恶报的。

因为王安石设制置河防水利司,目的就是为了统揽大权,地方要是不配合,他能给你好果子吃吗?

谁又敢轻易得罪这些统揽大权的宦官。

到底大家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也都不容易,谁都非常珍惜。

可表面上来说,又是程颐这种做法值得推崇,张斐要这么去抬杆,完全不顾这人情世故,你也确实说不过他。

不过这宋朝也真是搞笑,这前线打仗,后方排兵布阵,事无巨细,都直接是将兵马布置到河里面去,但如这种事,又是模模糊糊。

张斐见司马光气得眼睛都闭上了,不禁微微一笑,道:“非常感谢司马学士能够出席作证。”

司马光双目睁圆,“这这就问完了?”

他只觉自己屁股尚未坐热。

张斐笑道:“但是我看司马学士,好像也没什么可说得。”

“谁说没有。”

司马光激动道。

张斐立刻道:“司马学士请说。”

王安石阴阳怪气道:“真不愧是顶头上司,可以无视规则。”

司马光听罢,不由得怒瞪王安石,我坐在这里,你竟然打岔,是谁不守规矩?

张斐笑道:“王学士此言差矣,这不是庭审,而是听证会,我们检察院还是希望能够听取更多的建议,如果王学士有要补充的,我们待会可以再请王学士出席作证。”

王安石不做声了。

张斐又向司马光道:“司马学士请说。”

司马光道:“圣人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就是再加固的堤坝,再漂亮的工程,若失民心,也将不堪一击,若因治水而损民者,这不就是本末倒置吗?

隋炀帝修建运河,为后世所用,可谁又会去歌颂隋炀帝。而程都监所为,虽不及隋炀帝,但也只是因为明主在上,他不敢肆意妄为,不过现在也差不了多少了。

你去查查看,自程都监修建河道以来,河北地区,贼寇又无增多,长此下去,只怕隋末之景,必将死灰复燃。

害民误国,难道无法可治其罪?”

他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引得不少官员是频频点头。

就连曹太后都甚觉有理,是轻轻点了下头。

水患是能祸害一方,可民心要没了,国家也就没了。

张斐却还是一脸纳闷道:“司马学士所言,甚是有理,我也很好奇,这史书上常说滥用民力,大兴土木,等等,但为什么就是没有一个标准来判定?”

司马光激动道:“你为何要纠结这一点。”

张斐苦笑道:“因为这是检察院开得听证会,检察院要的是证据,依照的是律法。”

司马光彻底颓了,“老朽无话可说。”

张斐忙道:“那就暂且请司马学士下去歇息下,待会若有需要,再请司马学士上来作证。”

司马光理都没理,起身就走。

礼仪?

礼个头哦!

一刻都不想多待。

王安石、吕惠卿暗自得意,听着好像程昉不对,但问下来,就是无法将程昉定罪。

一旁的程颐只觉一阵劲风吹过,偏头瞧了眼司马光,不禁又瞧了眼张斐,心道,看来真不是君实相公他们小题大做,而是我程颐太过狂妄自大,这公检法可真是不一般啊!

张斐又朝着王巩点点头,王巩传河北转运副使周革出席作证。

那边司马光回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独自在那生着闷气。

旁边的吕公著劝说道:“君实啊,你也不是第一回跟张三打交道,怎还这般沉不住气,与那小子置气。”

司马光很是不满道:“此案涉及的问题那么多,而他就专门挑着这一点来问,这算得了什么本事,这又是什么听证会。”

到底这旁观者清,吕公著道:“可话又说回来,不管他怎么问,可最终都会卡在这个问题上,那这就是一个问题啊!”

司马光微微皱眉,又带着一丝审视的目光瞧向张斐,心想,这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而如富弼、韩琦却是越发感兴趣,看得很是投入。

此时,河北转运副使周革已经来到席上。

趁着这空隙加紧审视文案的张斐,抬起头来,向周革问道:“周副使,请问你今日是代表河北转运司前来参加这一场听证会的,还是仅代表你自己?”

周革立刻道:“在下是代表河北转运司。”

张斐点点头,继续问道:“关于河北地区,兴修河道的支出,是否主要由转运司负责?”

“是的。”

周革点点头道:“因为转运司总管一路财政,而兴修河道耗费甚大,地方财政都难以负担,故此一般都是由转运司直接负责。”

张斐点点头,问道:“那周副使可否简述一边,河北转运司与制置河防水利司的关系?”

周革道:“转运司和制置河防水利司并非同属一个官署,之间并无太多关系,本也是互不统管。只不过在制置河防水利司之前,一直都是转运司在统筹修建河道的事宜,之后朝廷设制置河防水利司,同时又并未剥夺转运司治理河道的权力,故此在治水方面,转运司难免是要与制置河防水利司合作,并且在此事,应以制置河防水利司为主。”

因为转运司是路级官署,同时本就有河道职权,之前朝廷要下达河道整治的命令,一般都是下达给转运司。

“原来如此”

张斐笑着点点头,又问道:“方才王学士所言,周副使可有听到?”

周革点点头。

张斐问道:“王学士认为以往各官署总是相互扯皮,以至于经常延缓工事,不知是否?”

周革犹豫片刻后,才点点头道:“是有这种情况。”

张斐道:“那么制置河防水利司出现之后,是否有改善这种情况?”

周革点点头道:“有。”

张斐低头看了一眼文案,又问道:“但是在澶州水兵逃亡一事上,似乎又出现这种情况,转运司并没有及时提供足够的衣粮来给予制置河防水利司支持。”

周革顿时是充满委屈地说道:“并非是我们不给于河防支持,而是因为当时河北转运司已经是山穷水尽,根本就无法给予太多支持。”

张斐问道:“山穷水尽,此话怎讲?”

周革道:“因为当时是在征收秋税的时候,收上来的税钱也只是在地方仓库,还未有送到转运司的仓库,而每当这个时候,都是转运司最为空虚的时候。

此外,最初我们在得知此事时,是在九月份,而当时我们认为也不需要准备衣物,谁能知道这会拖到十一月才开始动工。

且相比九月,十一月动工所需支出更大,而我们转运司也变得更加拮据,因为秋税还未统计出来,所以根本无法及时拨出足够多粮食来。”

张斐问道:“就连八百名水兵的衣食,都拨不出吗?”

“是的。”周革点点头,道:“因为这几年河防大臣是到处兴修水利,基本上将河北河道全部治理了一边,同时动辄数万劳役,耗资数十万,河北各州县府库早都已经见底,同时我们转运司还得满足河北禁军所需。

不仅如此,因治理水患动用劳役过多,也严重影响当地百姓务农,从而又导致近年河北税入是在不断降低,所以,我们很难在短时日内从州县调出这么多衣粮给河防水利司。”

佛堂中的赵顼,无意识地一手拍在椅把手上,显得是极为懊恼。

曹太后瞟了眼赵顼,稍稍松得一口气,但也并未说什么。

在这事上面,她多说一句,都可能是干政,但她内心也是希望皇帝能够深思熟虑,三思而行。

张斐又低头看了看文案,然后抬起头来,向周革道:“在大约三年前,大名第五埽决口,灾情尤为严重,河水淹没了馆陶、永济、清阳等县以北的大片地区。可有此事?”

周革点点头道:“是有此事。”

张斐问道:“当时朝廷是如何应对的?”

周革道:“当时朝廷先是下令我们转运司设法堵住缺口,而程都监也参与其中,我们在视察灾情过后,程都监提出一个一方面疏导淤塘之水灌溉深州农田,另一方面再对二股河加深加宽的治理方案,并且也得到陛下的同意。”

张斐问道:“结果如何?”

周革道:“结果算是比较成功的。”

程昉顿时昂首挺胸,这就是他最大的功绩,他也是凭借这一点,一战成名,然后就飘了。

张斐问道:“那周副使可否具体说说其中过程,以及河北转运司在其中承担的责任。”

周革语气激动道:“其实事情都是我们河北转运司和地方官府在做,催调百万役夫,筹集百万人所需的衣粮,反正是程都监怎么要求的,我们就是怎么配合的。其困难甚至超过与辽作战,转运司的官员几乎也是几天几夜不合眼。”

“是吗?”

张斐道:“但是根据我们检察院所查,在此次工事竣工之后,朝廷的奖赏中,并未怎么提及转运司。”

周革突然诡异一笑。

张斐也是笑问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周革笑道:“因为所有功劳全全都记在程都监一个人身上,至于为何会这样,我觉得张检控应该去问程都监。”

“好。”

张斐点点头,然后立刻转头看向程昉,“程都监,你对此有何看法?”

程昉似乎正在想什么,忽听张斐问来,不禁一怔,但旋即冷笑道:“功劳倒是没有都记在咱家一个人身上,但是罪责可全是由咱家来承担,他们转运司私下向御史台告密状,可别以为咱家什么不知道。但他也说了,这事都是他们在做,为何役死人夫,又成咱家的过失。”

周革闻言,当即愤怒道:“程都监还真有脸说,不是你在后面催的急,我们至于征召那么多役夫,且日夜督促他们赶工,在那一个月,我们是累死累活,耗尽库存,结果你将所有功劳全部据为己有,你在朝中是平步青云,担任河防大臣,又判达州,而我们转运司可连一个升职的都没有。

这旁人不知,还以为程都监会用仙术,一个人就能够完成这么大的工事。”

越说越委屈,到后面,语气都带着几分哽咽。

程昉道:“咱家为何没脸说,最初朝廷是让你们转运司设法堵住决口,是你们无能,想不出办法,最终是咱家想方设法堵住决口,同时还灌溉了农田,难道咱家不应该居首功吗?”

周革哼道:“我们的确想不到办法,因为我们可不敢不顾民生,兴百万之役。”

“好了!”

许遵突然开口道:“这是听证会,可不是市集,张检控未有询问,就尽量别说话,否则的话,这听证会永远得不到结果。”

二人这才作罢。

但在坐官员,是心如明镜,司马光又恶狠狠地瞪了眼王安石一眼。

王安石不遑多让,也怒瞪司马光一眼。

在司马光看来,这都是王安石纵容程昉所至,但在王安石看来,程昉贪功是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刘挚揪着程昉不放,他必须得给予程昉更大的支持。

张斐却顺着周革与程昉的争论,继续向周革问道:“周副使刚刚提到,不敢不顾民生,兴百万之众,那么周副使对于劳役一事,又是如何看的?”

周革道:“一般来说,都是厢兵承担绝大多数的劳役,如此便不会耽误百姓的生计,也不会引发民怨,另外,厢兵承担劳役,官府其实可以做出最合理的安排,征发劳役,其中变数太多,官府也难以掌控。

但程都监太过急功近利,完全就不顾民生,也不顾转运司和地方州县的困难,看到问题就要求马上整治,且要求短期内必须完成,这就导致要征召大量的劳役,支出巨额钱粮。关键他也未经深思熟虑,常常导致浪费人力物力。

如两年前在真定府,他为求急于施工,草率的决定搭建桥梁,不到一月,就马上征召数千劳役,可结果发现根本不行,随即又拆除,又改用船渡。

如此类状况,在河北河道上那是比比皆是。”

程昉气急不过,若非许遵在上面,他非得反驳回去。

张斐点点头,继续问道:“周副使,在大名第五埽决口之后,你们转运司还愿意极力配合制置河防水利司吗?”

司马光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好小子,还是这么阴。

周革愣了下,沉吟少许,谨慎地回答道:“不瞒张检控,我们是心有不愿,但也不敢忤逆,因为自那以后,河北诸官,都十分畏惧程都监。在两年前,程都监又开修漳河,又调集十万役夫,但又如这回一样,是在我们转运司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行,以至于多出数倍损耗来。”

张斐问道:“多出数百损耗,这是如何判定的?”

周革道:“如果提前一年布置的话,我们转运司在调转货物和人力安排上,就能够先在兴修河段地点囤积好。

而当时程都监不断催促,就是哪里有粮食,就从哪里运,哪里有人就往哪里调,只能是毫无章法,其路途损耗无法估计。”

张斐道:“如果事先统筹好,能够减轻多少损耗?”

周革道:“我们事后是有统计过的,损耗至少能够减少三分之二,关键开漳河并非是应急之需,是不需要那么着急的。

可但凡有人劝说他,他皆以耽误工事要挟,故无人再敢言错。

在此役过后,迫使河北百姓,厢兵役卒是四处逃亡,其所造成的劫难,远胜于水患,如今河北百姓皆说,宁可被水冲,也不愿再被程都监役使。

等到河北厢兵、役夫用尽,朝廷都只能从其它州县调集急夫前来修建河道。而这就是为什么程都监要调集水兵的原因,因为河北已无人可役,亦无钱可使。”

不少官员,闻言是摇头叹息。

外围也响起嘘声来。

这也是第一次。

因为之前那些问答,百姓也听得不是很懂,不知道谁对谁错,但说到这里,百姓心里明白,你治水治水,完全不顾民生,就不如不治。

王安石、吕惠卿闻此嘘声,皆是黑着脸。

曹太后坐在佛像面前,听到这番言论,拨动佛珠的手,也渐渐变得愈发凌乱,几番启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赵顼看在眼里,心中很是窝火,其实关于是否开掘漳河,他当时是很犹豫的,确实耗费太大,他也舍不得。

不过程昉强烈这么干,甚至以辞呈威胁,再加上王安石也极其支持,他也没有主见,毕竟那时候公检法都还是雏形,他又被架在上面,不能轻易收手。

而如今他是下定决心,不能再怎么下去,这么搞下去,多少钱多少人都不够用。

周革下去之后,王巩又传洺州通判刘恩出席。

张斐先是照例询问,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州府,刘恩表示自己是代表洺州前来作证的。

“根据我们检察院所查,洺州是曾官员说当地百姓是乐于徭役,不知是否?”

张斐问道。

话音未落,外围就响起嘘声。

乐于徭役?

这得多不要脸才说出这种话来。

“肃静!”

许遵敲槌,呵斥道。

庭警也立刻举起肃静的木牌。

等到嘘声消散后,刘恩点头道:“是的,开漳河,洺州就调遣一万徭役前去相助。”

张斐道:“刘通判方才可有听到那些嘘声?”

“有。”

刘恩立刻道:“但他们并不知实情。”

张斐笑问道:“我也不知,刘通判可否详细说说。”

刘恩立刻道:“在未改河道之前,洺州百姓是饱受水患,经过程都监治理后,洺州百姓不但免于水患,而且干枯的河道,又在程都监督促下,放淤、灌淤,这些河道已经变成数万顷良田,供百姓耕种,百姓自然乐于徭役。”

适才还十分萎靡的王安石、吕惠卿不禁精神一振。

韩琦小声道:“这小子还真是不拉偏架,这边打一棒子,那边就赶紧送上一颗大枣。”

富弼道:“别说打一棒子,就打死又如何?问题得不到解决,也将毫无意义。”

韩琦点了下头,对此也是深表认同。

他们这把年纪,对于党争是极其厌恶,历史上他们虽然反对新法,但也是用敬而远之来表达,而非向年轻时,与王安石斗得天翻地覆。

因为他们发现,斗下去是毫无意义的,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张斐问道:“你方才也应该听到周副使他们所言?”

刘恩点点头。

张斐道:“对此刘通判怎么看?”

刘恩道:“这我不好说,但是对于洺州,是利大于弊,因为洺州百姓常年饱受水患,他们非常渴望得到治理,但是光凭洺州一己之力,又几乎做不到,需要河北各州县齐心协力,可之前大家都是自扫门前雪,直到成立制置河防水利司,这种情况才得以改善,我们洺州多数官员都非常支持程都监。”

顿时有不少官员嗤之以鼻,你这说的难道就不是自扫门前雪吗?

但也不少官员点点头,表示认同,凡事也不能只看一面。

张斐道:“所以周副使他们所言的那种役死人夫的情况,并未发生在洺州?”

刘恩迟疑一会儿,“多少也会发生类似的事,洺州当然也有百姓逃役,但大多数百姓对此是非常积极的,所以工事都修建的很快。”

张斐点点头,又低头看了眼文案,“适才刘通判说洺州多出数万良田,但这好像并未反应在税收上。”

刘恩愣了愣,警惕道:“这这我不大清楚,而且这与此事有何关系?”

张斐道:“我只是想确定,是否真的多数数万良田来。”

刘恩道:“此事千真万确,朝廷大可派人去查。”

张斐笑着点点头,“朝廷会派人去调查的,多谢刘通判出庭作证。”

“不敢,此乃在下分内之事。”刘恩讪讪一笑,眼中闪烁着一丝畏惧。

但其实在场官员都是心如明镜,多数这么多田,又有多少能够落在百姓头上,当然不能反应在税上。

富弼小声向韩琦道:“你没有份吧?”

韩琦哼道:“我需要吗?”

国庆快乐,祝愿大家能够早点下高速!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