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鬼鬼祟祟地把抢救室门外的一帮警察召集起来,围成一圈窃窃私语,警察们不断疑神疑鬼地小声道:“这样行吗林队?”“咱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林海安排完任务,霸道道:“执行任务!”
刑侦出身的警察们立刻进入角色,有的负责放风,有的负责拖住监护员,林海冲我和刘小六使了个眼色,我们贴到了抢救室门口。
林海小声问刘小六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刘小六道:“我怎么知道,总之我不出来你就不能让人进去。”
林海咬了咬牙道:“好!都听你的!”
刘小六点点头,扎着两手就要往里走,林海又拉住她道:“你就这样进去我们局长被感染了怎么办?要不我先找人给你弄套消毒服?”
刘小六不耐烦道:“我可没时间等——”她见旁边有个水池子,过去洗了把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掏出药瓶走了进去。
林海无语凝噎,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我怎么觉得我是引狼入室了呢?”
我把抢救室的门推开一条缝隙往里看着,床上的人身材敦实,脸上扣着氧气面罩,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脸的部位焦黑一片看不大清,刘小六来到床头,眉头紧皱着,随即用手指抹上药瓶里的药水开始给胡局长敷脸。
林海一哆嗦道:“这……能行吗?”
我说:“反正你也说了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你们局长现在已经没有破相这一说了。”
刘小六并没有什么护理病人的经验,开始还显得战战兢兢,不过慢慢的开始变得熟练而轻盈,十根如玉似葱的修长指头小心翼翼地在胡局长脸上抚过,看得我心里一动。
林海问:“你妹妹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说:“无业。”
“物业的?哪的物业的?”
“无业游民!”
“哦——”林海苦笑道,“她这个脾气可真够呛,比我还冲,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甄廷强,你叫我小强就行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前两天逼着我们公安局道歉那个人吧?”
“呃……你不是见过我吗?”
“是见过,不过对不上号。”
就在这时就听有人声色俱厉道:“你们干什么呢?”
我和林海一回头,就见一个俏护士正怒目横眉地瞪着我们,她身边有个警察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显然是任务失败了。
“嘘——”林海唯恐惊动到刘小六,使劲冲护士比划。
“诶,卢拉?”这护士正是高瞪眼的闺女卢拉。
她也意外道:“小强,你怎么在这?你们这是……”
我把她拉在一边道:“别吵,我们正在给病人治疗。”
卢拉甩开我的手道:“胡闹!你们要会治病还来医院干什么?”
我指指抢救室:“里面那个人的情况你知道吧?”
“知道,严重烧伤,毁容了。”
我说:“我们搞了一个民间偏方,治烧伤有奇效,但是必须得尽快把药敷在脸上。”
卢拉又顿足道:“真是笑话,你以为他得的是灰指甲还是牛皮癣?病人感染了怎么办?”
“别嚷别嚷,那人的情况你也见了,治好了也是残疾,多个办法多分希望吧。”
“那出了事谁负责?”作为女人卢拉性取向出了问题,但是作为护士还是很尽责的。
林海忙道:“肯定不用你们负责,我以我们警察的名誉担保!”
我也说:“我也保证!”
卢拉顺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皱眉道:“就当我没看见!”
我和林海千恩万谢,卢拉回值班室去了。
林海擦了把汗道:“你朋友啊?”
“嗯,普通朋友。”
“妈的,监视嫌疑人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林海瞪了一眼那个执行任务失败的警察道,“连个护士都看不住,罚你去给大家买夜宵。”
“是,林队。”功败垂成带着失落的眼神走了。
这时刘小六的工作也快到了尾声,她不断地用手指堵住瓶口,然后抹在胡局长的脸上,而胡局长在麻醉中似乎也感觉到了脸上的清凉,身体非常放松,我现在只担心一个问题——万一刘小六的药忽然用光了怎么办?这也就是仗着仙女姐妹们眼睛大,一滴眼泪顶别人两滴,再有,我们也不得不佩服刘老六,居然能一气儿生七个闺女,他要是独生子胡局长这次无论如何也完蛋了……
刘小六将胡局长脸上抹遍,疲倦地走了出来,看样子真是累得不轻,林海上前一把扶住她,招呼警察们:“快,伺候着!”警察们有的递水有的递饭,刘小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道:“基本上完工了,就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那口气跟油漆工刷了一个书柜似的。
林海道:“那你休息一下就回去吧,明天有事儿我再找你。”
刘小六喝了口水道:“不行,我就在这等着,万一哪不行也好补工。”这回……更像个油漆工了。
我也很快进入角色,问她:“都抹到了吧?”当年我们家装修那书柜就是抹完才返现有一片地方跟别的地方色儿不一样,再找那个工人可费老劲儿了。
刘小六道:“所以我才在这等着啊,过一会再看。”
我下意识地往屋里瞅了一眼,刘小六道:“现在就别进去了,你这个胆子容易吓出病来。”
我心说我每天看你都没事儿,还有啥世面没见过?
林海搓着手道:“这叫我们怎么感谢你呢?”
刘小六挥挥手:“别跟我说话,累着呢。”
林海叫没事的警察回去休息,外面只剩下我们几个。
刘小六就坐在抢救室门口,跟我和林海说:“你俩也别在这站着了,过一会再来。”
我跟林海说:“咱俩出去抽根烟?”
林海点点头,我们下了楼站在空地里抽烟,偌大的医院显得安静无比,夜色里只有两个烟头一亮一灭。
林海忽然幽幽道:“其实……我发现你妹妹人还挺好的。”
我小声嘟囔道:“刘小六不是不善良,就是还不知道人间疾苦啊。”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林海又把那叠钱掏出来:“那这钱……”
我眼望别处。
林海自觉讪讪地收了起来:“嘿嘿,我知道肯定不够,万一真治好了,那就是我们局长和你妹妹的事儿了。”
过了一会我们上去,林海问刘小六:“我能进去看看吗?”
刘小六挥挥手。
林海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很快就带着满脸不可思议走了出来,我赶紧问:“怎么样了?”
“结……结疤了!”
刘小六点点头道:“你们局长伤太重,想好全了估计得挺长时间。”
林海不自觉地已经把刘小六当了神医,小心道:“得多长时间?”
“两三天吧。”
“两三天?”林海又震惊了。
刘小六问:“他脸上有没抹到的地方吗?”
林海赶紧说:“有一片,你进来看。”
这次我们一起进了抢救室,胡局长脸上黑黢黢一大片,看着挺吓人,但是肯定比刚送进来时美貌了无数倍,林海指着氧气面罩道:“这底下你都没抹!”
刘小六脸一红道:“我给忘了。”她揭起面罩,胡局长嘴边的伤看去格外恐怖,刘小六掏出小瓶又在周围抹了一圈。
这时胡局长哼了一声,似乎有了些知觉,林海忙道:“局长,疼吗?”
“不……那个……”胡局长眼皮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
林海趴在他耳边道:“你放心吧,疏散很及时,没有伤亡。”
胡局长这才又睡过去了。
林海跟我说:“这是还惦记工作呢。”
我点点头:“真是好局长。”
刘小六抹完药道:“过一会再来。”
这一晚上我们轮流进去探视,胡局长的情况看起来一次比一次好,天快亮的时候居然打起了呼噜。
早上的医院又开始忙碌的一天,公安局的领导也开始逐一来探视,不过这时候医生的叮嘱就起了作用,得知不能进病房,政委副局长之流也只好说些宽慰的话随即行色匆匆地离开。
林海应付完最后一拨探视者,无意的一回头间,不禁叫道:“局长?”
我们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胡局长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