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外面这一闹腾,我爸妈也跟着迎了出来,一群人堵在院里,老头老太太险些连自己儿子也没找着,我奶奶在厨房喊:“是卢拉来了吗?”
我跳进厨房嬉皮笑脸道:“卢拉没来,我给您带了一帮朋友。”
这会吕洞宾已经进入角色拉着一帮老头老太太大说拜年话,我奶奶抄着铲子左右张望道:“卢拉为什么没来呀?”
“您别尽想着卢拉了,给您划拉来这群人可不容易呢!”我说。
“吃饭吃饭——”我爸道,“都是小强的朋友,难得大年初一都来给咱拜年。”知父莫如子,我爸在外人面前向来给我面子,另外老一辈无产阶级也爱热闹。
“诶,我们自己张罗。”吕洞宾招呼着哪吒搬桌子挪凳子,哪吒帮我奶奶往上端菜,老太太光拼盘弄了七八个,哪吒硬是忍住没现了真身多跑了好几趟……
我爷爷看着乌央乌央一大家子人有点发愣道:“以前没见小强有这么多朋友啊。”
我嘿嘿一笑道:“瞧您说的,谁还没俩狐朋狗友?”
李靖小声道:“你这么说我们合适吗?”
我奶奶在围裙上擦擦手道:“来的都是客,吃啥喝啥别客气,你们边吃边聊,我那马上就好。”老太太在人群里一逡巡马上就发现刘小六了,眉开眼笑道,“这姑娘漂亮啊,多大啦?”
刘小六迟疑道:“过了年……我得有21了吧?”
我妈马上接过婆婆的话语权:“有对象了吗?”
刘小六哀婉道:“说不好,本来有来着。”
“怎么,跟对象闹别扭啦?”我妈道,“得挑剔成什么样的才跟你这么好看的姑娘闹分手啊?不过话说回来,只有都认了真那才闹别扭呢,要是啥事都依着你,那说明对方也就是想和你玩玩。”
刘小六眼睛一亮道:“是吗?婆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爸和我爷爷顿时十分敏感道:“婆婆?”
我忙解释:“是老婆婆那种婆婆——小六,叫阿姨就行!”从两个老头的态度上看,他们还是更认可他们各自见过的卢拉……
我妈继续给小六上课:“这谈恋爱吶,两个人都会变得跟小孩子一样,你使个小性他撒个小娇,相敬如宾的都找不成!”
刘小六霍然开朗道:“借您吉言!”
我妈盯着刘小六挠头道:“我怎么感觉跟这姑娘这么投缘呢——而且我好像以前在哪见过你!”可不是么,卢拉第一次上我们家吃饭她和刘小六在楼道里见过一面,最主要的是,刘小六迄今还穿着她的红棉袄。
我爸忍不住问我:“卢拉怎么没来啊?”
我说:“她们全家都去外地过年了。”我得远远地支一竿子,要不这年都过不好了。
我爷爷嘟囔道:“现在的人过年怎么还往外地跑啊?”
我含糊道:“谁知道呢,时兴呗。”
我奶奶把最后一个菜端上来,落座道:“卢拉是哪的护士来着?”
杨戬下意识道:“中心医院。”
“哦。”我奶奶也没在意,接着道,“你们相互都认识啊,那姑娘挺好,工作好,长得也漂亮。”
我爸脱口道:“长得倒是其次,看着像能过日子人。”
我爷爷听出儿子对自己的审美有质疑顿时不干了:“啥叫能过日子人,人姑娘长得也算上得厅堂了。”
我奶奶声援老伴儿:“就是,我看那姑娘不比电影明星差。”
我妈在关键时刻站在了丈夫的一边:“电影明星夸张了,但是满秀气。”
我爷爷彻底不满了:“哬,你们两口子这是伺候过范冰冰还是怎么的,要求也太高了吧?对了,小强你有照片没,我想再看看那姑娘,上次见过一面忘得差不多了。”
“啊?”我吓了一跳,慢说我没有卢拉的照片,就算有也不能拿出来啊!这四老见过的可是两个版本的卢拉——一个能过日子的,一个电影明星,你让我怎么办?
我妈道:“对,再给我们看看照片。”
我奶奶也道:“看看,咱也跟范冰冰比比。”
我支吾道:“照片……”
我爸道:“你不会跟人处了这么长时间没有照片吧?”
满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僵住了,我使劲一扛娃娃,娃娃明白这是我向她发送的求救信号,她硬着头皮站起来道:“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娃娃——”
我妈敷衍道:“哦你好……”随即一愣神道,“看你年纪还在上学吧,你怎么跟小强认识的?”
“我……”娃娃引火上身却还没想好退路,一个劲儿瞪我。
这时哪吒沉着道:“我们都是小强哥的读者!他写的书我们都可喜欢看了!”
“对对!”娃娃道,“我们都是他的读者。”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听到儿子写的书有人追捧,四老都乐呵起来,我爷爷随口问:“对了,小强写的都是啥内容啊?”
娃娃如数家珍道:“您孙子的书您都没看过吗?说贞子跑他家里去了,贞子您知道吗?哦不知道啊,就是一个外国妖怪,然后女法海就出现了,外国妖怪和女法海都爱上您孙子了,俩女人开始斗法!”她可不是熟么,这后面的情节基本是我们俩的共同创作。
我爷爷瞪大眼睛道:“那可不能让外国妖怪占了便宜去!”
我奶奶则云里雾里道:“你们说的都是小说里的内容吧?”
我小声道:“反正实际上也差不多,本国妖怪翻天了都!”
我妈忽然警惕地问娃娃:“你这大过年的不在家待着,跟着一个写书的到处瞎跑?”
“呃……”娃娃自知年纪是硬伤,不知该怎么应付了。
李靖道:“她是我侄女,平时喜欢看小强的书,过年没事就带她出来玩的。”
“哦。”我爸问,“这小老弟在哪里工作啊?”
这下轮到李靖抓瞎了,他这个岁数要说无业肯定得被人当成二流子,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哪吒道:“我爸他是一个公司安保部的部长。”陈塘关的总兵嘛,工作性质差不多。
我爸恍然道:“哦,保安头儿啊。”老头在工地上干了一辈子,这种名号自然理解得十分透彻。他左右一扫,眼光又瞟到杨戬身上了,杨戬马上自觉举手道:“我是研究生物物种的,过完年马上要去西藏寻找新的物种去了!”
我爸满意地点头:“这小伙子一看就成器,考研慢慢来,屋里热,你那个头套先摘了吧。”杨戬头上还戴着“考研”的头箍呢。
吕洞宾不等别人问先自我介绍道:“我分管一些旅游上的事儿,咱们这的吕祖庙就归我管。”
我见这顿饭吃得险象环生,忙打开电视转移一下众人的注意,结果里面正在演逢年过节必播的经典剧目之一——《西游记》,这会孙悟空刚大闹完天宫,正在和二郎神比试百般变化,稍后哮天犬一上孙悟空就该被暗算了。
我爷爷扫了两眼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说这个二郎神,自己也是苦出身,居然还帮着别人整猴子,这不是缺心眼吗?”
杨戬愕然,我赶紧说:“体制,这不是被体制同化了吗?”
我爷爷撇嘴道:“我要能见着他还就得亲口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我奶奶拍了老头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
杨戬郁闷道:“小强说得没错,就是被体制同化了。”
我爷爷呵呵一笑:“整的你是二郎神似的,我看吶,这二郎神就剩二了!”
杨戬默默地把筷子放下道:“小强要不……我先走?”
吕洞宾幸灾乐祸道:“人老爷子又没针对你,他也不知道你就是二……哈哈。”
我赶紧换了一个台,这回好,正演《八仙过海》呢,我爷爷筷子一指,乐呵道:“这个好。”
吕洞宾也跟着显摆:“看见没,到底谁才是老百姓喜闻乐见的神仙?”
接着我爷爷又放话了:“这个吕洞宾呐,也是有点意思,明明和何仙姑俩人不清不楚的,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杨戬噗嗤一声乐了,吕洞宾幽怨道:“要不咱俩一起走?”
李靖小声道:“我看咱仨一块吧,一会要演《哪吒闹海》,以这老头的脾气还指不定怎么损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