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昭如此痴儿,是不可能稳住中吴军大局的。
待杜建徽一死,中吴军便会大乱。
所以说,若把女儿许配给杜昭,那不是推她入火坑么?
然而,杜昭当街“调戏”周娥皇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他周家自诩书香世家,规矩最重要,最看重名节……
所以最后没有办法,周宗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一桩亲事。
将周娥皇远嫁苏州。
当然,在这件事中,也有杜昭之母——陈雪梅,上下游走竭力促成此事的缘故在里面。
为此,杜建徽还曾拉下过老脸……
后来,大婚当晚,杜昭竟逃婚而去。
消息传回金陵,周宗差点气出毛病来。
于是便有了周延嗣亲赴苏州,意图接回周娥皇之事。
其时恰逢杜昭自蜀国返回,正好解了此番危机。
因周延嗣曾在九华山下被杜昭救过一次,早已知杜昭今非昔比。
周延嗣便留在苏州,决定观察一下杜昭这个人。
谁知竟经历了王传平一案……
后来周延嗣返回金陵,便对周宗详细讲解了王传平一案的前因后果。
无疑,此事让周宗对杜昭的观感大大改变。
其实这些天来,苏州所发生的一切,周宗远在金陵都在默默的关注着。
杜昭的种种操作,对他们这些古人来说过于新奇。
杭州的胡景思看不懂,金陵的周宗同样也看不懂。
今天周延嗣回来了,为他带来了更多的消息。
周府后厅。
烛光闪烁。
周宗和周延嗣两父子相对而坐。
桌上杯盘碗碟等无不精美,周家在南唐可是大富大贵之家。
周延嗣实在太胖了,他的椅子都是特制的,要占据两个正常椅子的位置。
周宗年愈七十,跟杜建徽差不多一个岁数,同样也是白发白须,精神矍铄。
周延嗣一五一十,将前些时日在苏州的所见所闻一一讲明。
周宗听得认真,时而点头,时而摇头,让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父亲大人,妹夫真的太厉害了,数日间就弄来一百万贯!据说他们府库中的银钱都堆积成了一座座小山!”
周延嗣由衷赞道。
“这种手段,孩儿十分羡慕,妹夫简直就是做生意的天才!”周延嗣又说。
周宗笑着轻轻摇头,问道:“你曾说中吴军府库中的粮食也快堆不下了?”
周宗的声音苍老而稳重,一点也不轻浮,凝练了数十年的世故,让人一听便知此人经历与见识非凡。
“是啊,据说一共缴获了900万斛粮食……”周延嗣答道。
“你这位妹夫,可不仅仅是做生意厉害那么简单!”周宗笑道。
周延嗣一愣。
“大朗,你前后在苏州待了月余,据你冷眼旁观,那杜昭有没有……谋夺天下的雄心壮志?”周宗稍稍压低了声音。
周延嗣在周家排行老大,所以周宗称之为“大朗”。
“谋夺天下!”周延嗣明显吃了一惊,“父亲说的是吴越的天下?”
“不止于此,是整个天下!”
“整个天下……”周延嗣再次一惊,目瞪口呆,因他从未往这个方面去想过。
“不错。”周宗的声音一如方才的稳重,道:“杜昭此子自返回苏州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倒为老夫带来了颇多惊喜!”
“老夫虽然人在金陵,未曾远赴苏州一观,但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什么风浪没有见过?”
“杜昭此子自返回苏州之后,便频频传来惊喜……此事绝非寻常!”
“大朗,你好好想想,你在苏州待了那么久,以你来看,你那妹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究竟有没有谋夺天下的壮志雄心?”
周宗问道。
周延嗣凝眉沉思许久,而后恍然道:“父亲,听您这么一说,好像……妹夫好像还真是有志于天下!”
“哦?说说你的看法。”
“父亲大人,孩儿在苏州一月有余,期间从未见过妹夫荒废时日!”
“妹夫他回到苏州的第二日,便顶着压力坐上‘节度留后’之位,然后立即着手整顿了牙军……”
“数日后,开始调查内奸,然后一步步将那内奸拔除……”
“拔除内奸的过程中,出了些意外,然后妹夫便整日都在处理此事,甚至还借此狂赚了一百万贯!”
“这等火中取栗的本事,变困境为顺境,孩儿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妹夫重回苏州短短三两个月,苏州就已经大变样!”
“而且妹夫这个人所作之事虽看似荒诞,但细细想来,他其实十分谨慎、稳重。孩儿面对妹夫的时候,甚至有种面对父亲的感觉!”
“所以孩儿觉得,似妹夫这样的人,心中必然有着莫大的志向!”
周延嗣说道。
“嗯……”周宗听罢,不由沉吟捻须,眉头微锁。
“如你说来,那老夫便可断定,你那妹夫,确有天大的志向!”周宗最后断定。
“妹夫不仅有大志向,他还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腕!”周延嗣笑道。
周延嗣是真的高兴。
因为,周宗在南唐虽然威望犹存,在他毕竟老了。
而他周延嗣又不涉足仕途,若有一天周宗去世……
现在,他的亲妹妹周娥皇嫁给了杜昭,若杜昭果真能成就一番大业的话,对他周家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助力。
想到这里,周延嗣激动的看着周宗。
周宗也正看着他。
两父子隔空交换着眼神,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父亲大人,多条路对我周家来说自然是好的,同时我们也应该给妹夫一些助力才是。”周延嗣说道。
周宗点头,微锁着眉头说:“你那妹夫已经剪除了内奸,并顺势奠定了在中吴军中的地位,可以说是完成了第一步。”
“不过,你那妹夫做事还是张扬了一些,老夫能看出他的端倪,那把持了吴越权柄的胡景思,自然也能看出。”
“所以老夫料定,你那妹夫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威胁,便是那杭州的胡景思!”
“若他能闯过这一道难关,以后的路就会顺畅许多……”周宗沉稳的分析着局势。
“那父亲大人,我们应该怎么做?”周延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