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若 第8章：两个神捕

可疑的人，

总是假装自己是正常人，正常人根本没有力气假装。

高明的人，善于隐藏自己，藏不住刻意，感性的人，随性，随心，谋略深的，总是带着谨慎，阅历多的，掩不住沧桑，淳朴的人，简单快乐，目不兼视，蠢笨的人，自以为高明，善于展露，貌美的，多自我欣赏，丑陋的，大多自卑，异于常人的，气质藏不住，飞扬跋扈的，不是白痴，就是情绪不受控制。

假装，是最难的，有些惯犯，颇有智慧，他们假装自己是正常人，时常能发现自己的破绽，并迅速伪装，他们从普通的捕快身边走过，捕快们会毫无察觉。

要想骗过神捕，

就要再厉害些，那些背着巨罪要案的，手段高强，胆色大于常人，但在假装这件事上，他们一样会失误。假装是最难的，刻意和痕迹，永远无法掩盖。真正厉害的高手，从不假装，他们在脑子里骗自己，就是长期居住在这里的正常人，只要骗过了自己，就可以骗过神捕，这样的人并不多。

我是蛇子行，

我是一个天才神捕，我就站在这处巨大的通道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喧闹着，前方是经过改造的大型市场，里边铺面商贩云集，里里外外都很繁闹，我的身后站着机器人，监督这次考核。

这里的人，流速极高，这里是最近三十艘战舰，唯一的货品综合市场交易船，每天的客流量高达十万，现在是午高峰，客流中加上食客，每秒，从我身边走过的，至少有三十人，不少人疑惑的望着我。

那个囚犯，

是一个有着四十年经验的惯犯，会从这里经过，我只有三次机会，出现，走来，擦身，一旦他擦身而过，就很难再抓到他。只要抓到他，我的考核就可以提前结束，等着第二次分编就好。

这是那几个老瓜瓤子，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带着老派的风格，我扫视着众人，就像神，俯瞰众生，我身后的机器人很紧张，生怕漏过任何可疑的人，他的机械脑袋快速的扫视众人，按照我刚才说的，去辨别，我想笑。

假如他是一个捕快，这样追捕的话，他已经死了。捕快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根本不懂得隐藏自己，痴迷于抓住任何可见的线索，在琳琅满目中，浪费自己可怜的精力，很容易进入追捕者的惯式思维。

人，是惯式思维动物，

比如两个小孩追逐打闹，其中一个追另一个，另一个则跑，追的拼命追，跑的拼命跑，倘若跑的那个猛的回头，反过来去追打追的那个，就会逆转过来，还是追的拼命追，跑的拼命跑。

捕快追捕逃犯也是如此，让对方发现自己，打开他的逃跑思维，就可以控制他。高明的猎手，总是喜欢玩弄自己的猎物，就是利用了这种本能思维，逃跑中的人，会顾不得思考，逃跑思维会轻易压倒一切，他们就没有很强的意志，哪怕是四十年的惯犯，时间越长，反塑越深。

惯性和重复，

会深度反塑，做一件事，久了，就会被深深地影响，就会不自觉的把自己交给习惯，神捕大多有很强的自我控制力，并且很多神捕骄傲自大，目空一切，他们大多没有遇到过像样的反杀，就会以为，自己控制一切。

那帮老瓜瓤子太黑了，他们用一个神捕替换掉了囚犯，直觉告诉我，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在悄悄观察我。

我拍了拍机器人的肩膀，低声道“在这里等我，我去忙一下。”

“哎！你不能走啊，我一个人搞不来。”机器人忙道。

“没事，按照我教你的，认真的看，他就在这里。”我笑道。

“不行不行，我真搞不来，再说了我是监督你的。你去忙什么?不能违规啊，别连累我。”机器人忙道。

“我去撒泼尿，你们机器人不吃不喝，我憋不住啦。”我笑道。

“好吧，那你快点回来。”机器人无奈道。

我赶忙溜了，挤过人群，来到一家小杂货铺，这里竟然生意火爆，几十个人在长长的货架上挑选着，我挤进来，撞到了一个人，他一愣骂到“没长眼啊！”

我没理他，毕竟，为了生活，我快速来到角落里，拿了个凳子，坐着，我在等。

如果只是囚犯的话，我站在通道就能捕捉他，但神捕不同，他们的狂傲大多基于一点能力，我藏在这里，机器人站在通道人群里，神捕就会隐藏自己，避开机器人，我只要安心等上一刻钟，他就会来找我，这是神捕的惯性思维决定的。

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当被追的那个小孩，他们永远喜欢，做追逐的那个，最喜欢看着，被捕捉的猎物，在狂奔中，惊慌失措，这是捕猎最大的乐趣，这是人的本能，人人，都渴望猎杀。

我耐心的等着，

翘起二郎腿，拖着下巴，打盹。

我最近没睡好，着实困了。

我竟然睡着了，我载倒下去。

惹得不少人噗嗤的笑。

“你买不买东西！不买别在我这睡觉啊，我这不是客店。”肥胖的店主伸着肥胖的脖子叫道，看来已经过了一刻钟，他才会这样不耐烦。

“买买买！我看看，看看！”我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机械部件，扶起凳子，坐下来，用手掐着额头，回神。

一旁两个坐着的人，在低声说着，似乎在讨论采购部件的数量，以及能从中搞多少油水。

我往后挪了挪，依靠着墙，继续打盹，我的眼睛留一道微弱的缝隙，白色的光，似乎被虚影隔开，我笑了。

“你们好，老东西们。”

我打着招呼，一旁的两个人一愣，看着我，他们匆忙起身，去找店主订货。

我指了指腾出来的凳子，淡淡道“坐一会吧。”

几个客人看着我，低声讨论着我脑袋上的伤。一般人们把不符合常理的行为，统一归并为，脑袋有伤，以使其合理化。

她，既没有看我，又没有发出任何评论，只是仔细盯着，一个加热器的外壳，仔细的看，仿佛要买似的。

她，很漂亮。

我睁开眼看着她，她虽然戴着面罩，藏不住她的青春，五步外的，货架旁，她仔细的看着，轻轻放回货架，然后盯着那个加热器的外壳，仔细打量，似乎在权衡这个款式，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装的真像，就像这本来就是她的生活一样。

“别装啦，来坐会啊。”

我盯着她，笑道。

“小流氓！什么东西！”一个中年女人，低声责骂着。

她，顺着责骂，看了我一眼。

只是看了一眼，又打量着那个加热器外壳，终于决定买下来，她拿着外壳，向店主走去。

我一愣，

难道我看走眼了？还是我太困，睡过头了，对方早就来过了？我有点疑惑。那个女人，买了加热器外壳，给了钱，店主笑脸欢送着，绕过货架，指着我大骂“你个混账东西，到底买不买，不买滚蛋，不要骚扰我的客人，败坏我的生意！”

我猛的跳起来，

推开几个惊慌失措的客人，我冲出来，左看，右看，没影了。

麻德！让她溜了！

“你这小子，是不是有病！”店主怒道。

我不理会他，对着店内一招手，那个提着兜子的客人，慌忙近前，把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一道烟，跑了。

我拿到近前，仔细观看，是块玉，黑色的小玉牌，正面刻着风神，背面刻着四个字：浩然正气。这是那个女人的玉，她是一个神捕。

“哎！你们搞什么鬼！是不是偷我东西！”

店主叫道，几个客人，在远处对着我戳戳点点。

“不是，我就是来进货的，你这态度不好，我去别家了。”我不悦道。

“说的真好听，你在我这店里搞了半个小时，这是大家看到你了，你不好下手，小毛贼，快滚！不然我叫捕快逮你，没两三个月，你出不来。”店主威胁道。

我摇着头，快步走着，我并不是小偷，那个才是，我一进来就捉住了他，他很聪明，也很贼，塞了一块银子给我，我没有收，坐在了角落。

他从我的年纪判断出，我不是他的同行，而是一个捕快，一个不收钱的捕快，通常有两类，一类不屑于这些碎银子，一类有正气的捕快。他判断我是第一类，以年龄推断，我是神捕。

他知道我追捕的必是高手，他很容易看出那个女人不简单，我睡过了头，那个女人，必然近距离观察了我很久，小偷才有时间偷走他的玉，这应该是挂在腰间的玉，叫做正气牌，我见过不少神捕挂着，只是她这块，黑色的玉，很少见，那个小偷技术一定很高，这块玉挂通常藏在腰间的秘匣中，他竟然能偷得到。

我放过了那个小偷，我只是来这里，陪那些黑衣老邦子们玩玩，他为了生活，今天我心情好，要用他。

他确实很厉害，是个老手，偷的是能表明身份，又很重要的物件，他在一天内遇到两个神捕，必然害怕，所以他把偷到手的货物放回货架，把这玉牌塞给我，忙不迭的跑了。恐怕他要老实一阵子了，那个胖店主，竟然说我是小偷，真是可笑。

我将玉牌放进兜里，有东西硌手，我掏出来看，一块银子，比先前那块大了一倍。

“老江湖。”

我笑道，走进一家饭馆，把银子拍在掌柜面前，找了个偏僻角落，吃喝起来。

我不禁有些感慨，

在这个时代，生活很艰难，凶案频发，邪恶遍地，每一个领域，每一艘战舰，每一个店铺，甚至每一个地摊，都被无数人把持着，争夺着，从中赚取口粮。

我们依靠古老的规矩活着，盗贼有盗贼的规矩，捕快有捕快的规矩，店主有店主的规则，我们都活在惯性里。

“老板，给我来壶酒。”我喊道。

“客人，你这，你这满十八岁了吗，最近可是查的严哩。”老板担忧道。

“巧了，刚过完生日。”我笑道。

“那完了，说这话的，准不够年龄，我可以给你，仅限一壶，有人查，你给我咬死了啊，不要害我才好。”老板嘱托着。

“没问题，我懂。”我笑道。

我还是低估了酒，

我吃饱喝足后，倦意袭来，我打个盹，竟然睡了半个时辰，老板一度以为我喝死了，几次来探我的鼻息。

我很警觉，头两次他来探鼻息，我在心里嘲笑他。后几次，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伙计推醒了我，我想起来我要忙正事，忙跑向厕所撒尿，我洗完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沿着通道行走，穿过几个横道，回到最大的通道来。

这里依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不过客流明显减少，我盯着人群看，形形色色的人，巨蛇族人，机器人，外星人苦力，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机器人，紧张的环顾，不停扫视着众人，他很认真，不过资质太差，注定吃不了捕快这碗饭。

我远远的伸手打招呼，挤到近前。

“你这泡，撒了几个小时，麻德！年纪轻轻的，身体垮啦，你行不行。”机器人不悦道。

“饿了，顺便吃了点。”我忙笑道。

“哼！你看看人家别的神捕，废寝忘食，再看看你，吃喝拉撒。你是神捕吗?是不是走后门升的。”机器人抱怨道。

“好啦好啦，怎么样，发现他没有。”我问道。

“我就说你不靠谱。”机器人不悦道。

“怎么，没捉到?不应该呀。”我忙道。

“没捉到反而好了，捉到了，按照你的方法，我捕捉了五十多个人的影像，对接数据显示，你真灵！”机器人依然不悦。

“你看看我没骗你吧。”我笑道。

“那有什么用，全是小毛贼，巡捕司已经抓了他们，你是来抓大目标的，大目标连根毛都没有啊。”机器人抱怨起来。

“不用担心，她自己会来找我，咋们就在这等着。我让你看看奇迹，让你开开眼。”我笑道。

……

……

晚高峰，已经过了，

我和机器人傻站着，我脚都麻了，期间不少人，跑过来讯问我头上的伤情，若不是有机器人在，他们是极可能打我的。

她，竟然没有来找我。

“唉！！奇迹不来了，撤吧。”机器人绝望道。

“也好。”我低声道。

“老弟，你行不行啊，在这里溜溜站了一天，毛都没抓到一根。”机器人抱怨模式，依然在继续。

“一个小失误。”我忙道，心中很疑惑，不应该啊她怎么不来呢。

“虚名啊，虚名坑死人，我也是信你个鬼，什么天才神捕，什么追凶小能手，尽是扯淡。”机器人抱怨着。

我垂头丧气的走着，听着机器人一路抱怨。回到猎神会。

黑色的大幕，高台上，坐着十八个黑衣老者。他们似乎在等我。

“不行吧！小崽子！别这么狂！”黑衣老者嘲笑道，不少黑衣附和。

“我抓到她了，可惜我又放了她，她是个女的。”我强装镇定道。

几个老者彼此看着，点点头，更多的老者则是不屑“说的天花乱坠，捕快的规矩是要见人，人没抓到，就不要狂！”老婆婆教训道。

“好吧，我输了，你们赢了。”我不大愿意承认，但我的老师写了书信给我，他信中说，姿态放低，很多事情就好办了。哼，老江湖，把妥协说的这么好听。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是可以的，最起码查出来了。我看能过。”黑衣老者起身道，有几个赞成的。剩下的还在享受我的妥协，觉得不够劲。

“诸位前辈，我为我的狂傲，道歉，我还很不足，我需要你们的指引，没有你们，我无法独立追查到他。”我说着，我不敢相信，或许是酒的作用，或许是那封信，或许是那个女神捕带给我的挫败感，我变得谦卑。

“这就对喽！独木难行！合力方生。我看可以过。”为首的大黑衣老者高兴道，众多黑衣人满意的点头。

“我宣布，蛇子行通过了考验，无须分编。明天开始，你可以自由搜查三大登陆舰队，太空留守舰队，外空防御舰队，三颗行星，及其所有卫星，你获得了全域搜查权，明天会有神捕来接你。恭喜你。”为首的大黑衣老者兴奋道。

我有些吃惊，忙俯身施礼道“遵命。”

“哈哈哈哈，好，这才对嘛。小子，好好干，二十年后，这上面有你一把椅子。”一个老者笑道。

“这话说早了，看吧，很多天才，未必能行，看吧。”另一个黑衣老者担忧道。

“说说你对神的看法，你觉得，为什么我们一直抓不住他。”为首的黑衣老者问道。

“环境塑造心性，经历塑造品格。假设神存在，必是外星人，他藏于舰队，在时间里，被我们的舰队环境塑造，他的经历让他隐藏起来，一定是受大内战影响。不论好人坏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塑造将是最深的，他活过了整个大内战，必然比普通人更深刻。我不能判断他是善良的人，至少可以判断他不是大恶人，因为舰队还在巨蛇族手里。我们抓不到他，因为他比我们更懂巨蛇族人，这只是初步的判断。”我担忧的说着，我无法判断，信息太少了。

“嗯，虽然简陋，方向是对的。”为首的老者笑道。

“你是故意放走那个女神捕的吗?”一个老者疑惑道。

“不是，是我疏忽了，我拿到了她的正气牌，我以为她会回来。”我谦虚道。

“你能拿到一个神捕的正气牌？我怎么就不信呢，神捕都这么菜了吗?”老者不悦道，又要扎我。

“我拿给你们看。”我伸进兜里，心里一震，玉牌不见了，我忙掏出来，一张纸条！

黑衣老者，看着捏着纸条发呆的我，顿时大笑道，

“哈哈哈，怪不得今天这么老实，原来是着了别人的道儿，狂不起来啦，哈哈哈哈。”

麻德！在饭馆！趁我喝酒睡着的时候，摸走了玉牌，大意了！大意了！大意了！

我急忙打开，俊秀的字体，格外悦目，上面写着：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神捕！你该冬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