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官场 1199夜市邂逅

马成龙来到张鹏飞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刚一进门就不好意思地说道：“张书记，真是对不起，刚才省长叫我过去了一下，我来晚了。”

“没什么，”张鹏飞看了眼时间，笑道：“早就想叫你聊聊，可一直没时间，中午有空吧？”

“有空。”马成龙点点头。

“走吧，到饭时了，我请你吃工作餐，边吃边聊！”

“呵呵，有幸跟张书记一起用餐，这是我的福气啊！”马成龙含笑拍着马屁，心想也许这就是张鹏飞与吾艾肖贝管理下属风格的不同吧。吾艾肖贝通常都是请同事到家里吃饭，桌上还有乌云陪酒。而张鹏飞一上来就带着自己去吃工作餐，这隐隐是否传达着什么呢？

“有幸的是我啊！”张鹏飞微笑道：“马部长，对于西北来说，我还是一个外人，需要向你这个西北通学习啊！”

“张书记开玩笑了，其实我和您一样……都是外人，只是比您先到而已，就算是打了个先锋吧！”

“哈哈……说得好！”

两人来到机关食堂。服务员一看是张书记和马部长，一边忙着端茶倒水，一边偷偷去请经理。食堂经理由后勤管理处的张副处长兼任，听说省委一号和马部长过来用餐，赶紧跑了过来。

“两位领导，你们准备吃些什么？”张副处长拿着菜单恭敬地问道。

张鹏飞没先说话，而是问道：“你就是餐厅负责人？”

“是我，张书记有什么指示？”张副处长的腰都快弯成了90度。

张鹏飞点点头，倒着手站起来说：“带我参观一下。”

“啊……这个……”张副处长一下子就傻了，还没听说过省委书记要参与机关食堂的，之前也没有做过安排，他一下就有些慌了。

“小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我们四处转转？”

“哦……好的。”张副处长无奈，只好在前面带路，心中奇怪，食堂有什么好参观的？

马成龙也不太理解，张书记是心血来潮，还是早有计划？机关食堂也有包厢，外面是大堂。张鹏飞走出包厢在大堂看了一圈，摇头道：“太沉旧了一些。”

张副处长脸红了，连忙解释道：“那个……是有些俭朴。”

“你认为俭朴和沉旧是一会儿事吗？”张鹏飞的脸突然拉了下来，指着头顶天棚上已经开缝的角线，冷笑道：“这叫俭朴？”

“我……”张副处长看着张鹏飞那冷若冰霜的脸，不敢再说话。

“不会说话就别说！”马成龙也批评道。

张鹏飞继续向前，走到一幅背景画面前，伸手摸了一下画框，手指上有一层油灰，他把手指伸到张副处长眼前问道：“这也是俭朴？”

张副处长吓得都快哭了，冷汗直流，一张脸扭曲得很难看。他求救似地四处张望，死的心思都有。张鹏飞回头看向马部长摇了摇头，马部长叹息一声，似乎有点明白了。

张鹏飞又走向后厨，看到菜肉摆了一地，瓷砖上面都是污水，人都穿着靴子，走在上面啪啪直响。油烟味很重，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张鹏飞的脸色更阴暗了，苦笑着对张成龙说：“是够俭朴的了！”

马成龙板着脸看向张副处长，指着满是污垢的后厨说：“机关食堂就是这个卫生标准？你们的菜还用洗吗？”

“我……对不起，我们……一定改！”张副处长的舌头都绕不过来了，声音小得像蚊子。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必须整改！”张鹏飞怒气冲冲地说完，又走回了包厢。

“还不点菜？”马成龙给了张副处长一个台阶。

“张书记，马部长，您们想吃点什么？”

“都没什么胃口了！”张鹏飞摇摇头：“你们看着办吧，工作餐，我们两个……来一瓶啤酒。”

“好，我马上就去办，两位领导请稍等。”张副处长逃也似的离开了。

张鹏飞指着他的背影对马部长说：“一个班子，如果老不换血，永远也不轮换，班子成员就会不进反退，混吃等死，逆来顺受啊！”

马部长点点头，说：“省委机关确实好几年没怎么调整过了，都是铁饭碗，他们也没有要进步的心思！而且后勤管理处……大部分都是通过关系进来的，也没人关注这里，您是头一个走进后厨的省委书记！”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想着身后有人，就天不怕地不怕了！看看这些干部……整天没精打采，一点精气神都没有。连卫生都搞不好，他们还能做什么？我不反对依靠关系，关系摆在那，你不用别人也用。但是你既然利用了关系，那就要做事情，否则有关系的人多了！”

马部长暗叹张鹏飞思维敏锐，一些复杂的问题好像从他嘴里讲出来就变得简单了了。他说：“张书记，有些地区的干部思维会产生惰性，今天机关食堂发生的事情……也算是管中窥豹吧！”

“是啊！”张鹏飞叹息道：“干部素质需要调整啊！”

马成龙知道，张鹏飞从走进机关食堂那刻起就撒下了一张大网，开始设套。目的自然是想引到干部身上。张鹏飞是新任省委书记，肯定要对人事进行调整，再加上西北有好几年没做过大的人事调整了，这是新书记的一次机会，但他需要组织部的帮忙。

张鹏飞向马成龙，话锋一转，问道：“你对双林省搞的干部审核制度怎么看？”

马成龙终于知道领导的用意了，微笑道：“我认真学习过，感觉非常的不错，现在高层组织部、党校也在提倡研究这个事情。可以说在政治改革方面，双林省走在了全国前列，但问题在于双林省有您张书记，天底有几个张书记？我说这话可不是在拍马屁！”

“我知道，天底下只有我一个张鹏飞，没有人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张鹏飞拍了拍桌子，深表无奈。

“呵呵，怎么……张书记想在西北搞？”

张鹏飞摇摇头：“搞是要搞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搞不是把我搞走了吗？”

“哈哈……”马成龙放声大笑。

张鹏飞正色道：“老马，我想就问你一句话，想不想跟着我做些大事情，在西北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张书记！”马成龙激动地站了起来：“这一天兄弟们等了很久，就等着您来，等着您发话呢！”

“好！”张鹏飞也很兴奋：“我就知道你们会是我的助手，我研究西北的工作……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马成龙会意地笑了，说：“张书记，这些我们都明白，这盘大棋也应该继续下下去了！”

“坐吧，”张鹏飞拉着马成龙坐下：“省长找你是想谈人事方面的问题吧？”

“嗯，还有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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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聊着，包厢门被敲响了，白世杰在张副处长的引领下走进来，身后跟着上菜的服务员。

张鹏飞笑道：“哟，怎么餐厅缺服务员，秘书长大人亲自上阵了？”

白世杰被张鹏飞挖苦得一阵脸红，讪讪地笑道：“张书记，我是来承认错误的。刚才小张向我汇报过了，这都是我这个秘书长的责任，我们一定及时改正错误。”

张鹏飞不满地看向张副处长，气道：“我让你向秘书长汇报了吗？我批评你两句你就去找靠山？我只不过让你把餐厅的环境卫生改善一下，用得着把秘书长请出来吗？”

“我……”张副处长的脸都绿了，扭头看向白世杰。

“张书记，”白世杰也有些头皮发麻，解释道：“情况是这样的，我正好找小张有事，他把事情说了一下，我就想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

“不要小提大作了，没别的事！”张鹏飞不耐烦地说道。

“那……行，您放心，今后，我一定督促后勤等相关部门注意素质的培养。”

“嗯，”张鹏飞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你吃了吗？”

“我……我那边还有事，就不打扰两位了。”白世杰知道，今天就种场合自己不适合留下，虽然长一般都在，可今天张书记根本就没打算让他陪着。

“行，那你去忙吧，我和马部长还有事情谈。”

“两位领导慢用。”白世杰陪着笑走出来。

张副处长跟在他身后，铁青着脸问道：“秘书长，这……这事怎么办啊？张书记会不会生气把我换掉？”

“张书记还犯不上为一个小处长分心！”白世杰没好气地喊道，他心里也窝着火，总感觉张鹏飞今天是故意找了个机会骂自己。张鹏飞确实没必要和一个小处长发火，那他到底用意何在？这段时间白世杰一直在猜测张鹏飞的心思，可一直把握不准。

包厢里，张鹏飞骂了一句：“老狐狸！”

“呵呵，张书记，这个老白在西北官场可是出了名的不倒翁啊！”马成龙笑道。

张鹏飞说：“不提他，说正事吧。吕老书记在离开之前，曾经交给我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你知道吧？”

“原始名单是我提供的，不过后来吕老书记又做了更改，具体我就不知道了。”马成龙实话实说，既然已经等到了这个人，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张鹏飞接着说道：“吕老书记告诉我，这份名单并不完全可信，有些人你们也摸不准？”

“没错。”

“但是该调整的必须要调整啊！”张鹏飞敲了敲桌子：“我是这样打算的，等工作稳一稳之后，你陪着我到各地走走，我想和基层干部们接触一下，而你现在开始再搞出一份名单，充分研究一下，好好的计划……明白吧？”

“您的意思是不马上做决定？”

“吕老书记都迟迟没有做决定，我更不能这么着急！”张鹏飞沉思道：“我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所以你先替我摸摸底。”

“张书记，您放心吧，我明白怎么做了。”

“来，干一杯！”张鹏飞举着啤酒杯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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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之后，张鹏飞在白世杰、热西库利亚还有哈木市领导的陪同下来到了八一五星夜市。哈木的夜市是西北旅游的特色之一，在全国来说都享誉盛名。之前，哈木市也有夜市，但都是在大街上随意摆摊，没有统一集中起来。后来为了控制小商小贩乱摆的现象，由哈木市政府出资，在全市各区和游客集中地共兴建了十几个夜市，这大大改观了市容，为此还得到了上级的表扬。

与夜市特色小吃相匹配，自然就是购物商场，这也可以说是西北旅游的标志性消费的地方了。当然，同样吸引游客的还有西北那很有地域性宗教标志的建筑物。

张鹏飞来的时间较早，还没吃晚饭就来了，夜市的人还不是很多，能够清楚地看到特色建筑。西北的主要民族是安族，他们大多信奉安教，因此建筑物颇具安教风格。

安族建筑装饰艺术有着独特的形式特征、色彩特征、艺术特征、时代特征和强烈的表现力。它能把事物的面貌以高超的技能、夸张的手法和形式加以突出表现。同时，安族建筑使用的材料多，还保留着古法，造型独特，对于研究少数民族的建筑装饰历史、建筑技艺具有重要文化历史价值和使用价值。

许多建筑物上覆穹窿顶，正中有个小塔楼，宏伟古朴、华丽肃穆，极具地域特色。再配上现代灯具及各种新潮装饰，当夜色来临，在各色霓虹的映照下，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安族建筑艺术中，石膏浮雕很重要。在建筑中根据不同部位的需要，选择不同的图案，用手工做成模型、模具，用搅拌好的石膏浆浇铸成型。张鹏飞站在一座小塔楼面前，盯着外墙上的图案出神，木雕、雕花窗格和木雕组合图案是安族在建筑装饰中常用的一种技巧，通常房屋装饰图案的雕刻形成，分为浮雕和内雕两种，有的建筑中还有雕花窗格。

哈木的夜市充分展示了安族人的各类建筑特色和技巧，张鹏飞赞不绝口地指着面前的图案说：“哎，当年我们拆除了历史，现在只能重建历史了！”

身边人不明白张书记这话是夸奖还是批评，不好回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张鹏飞接着说道：“虽然真正的历史建筑越来越少了，不过通过这样重建的方式到也可以让外来游客见到安族人的文明，体会到西北建筑特色，同时真切地感知安族百姓，夜市的建筑搞得不错！”

哈木市委书记朱迪终于松了一口气，谦虚地说：“张书记，早在几年前，哈木就提出重现老祖宗的文明，所以在建筑方面一直在吸收安族人的宗教特色！”

“嗯，做得不错！值得表扬！”张鹏飞非常满意，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相比于玉门，哈木的西域特色更加的明显。玉门市的建筑已经完全汉化了！”

白世杰说道：“玉门是西北的门户，千百年来与中原连接密切，现在基本上全是外地人，所以安族人的特征并不明显！”

“是啊，我已经爱上了西北！”张鹏飞动情地说道。

随着夜的降临，夜市的人也越来越多了，西北的夜市不但是游客的最爱，也是本地人夜生活焦点。张鹏飞身后有电视台在跟拍，一行人吸引了现场的游客和商贩。大家对这里指指点点，白世杰向大家招呼道：“同志们好，省委张书记来看望大家了！”

白世杰此言一出，张鹏飞停下了脚步，直勾勾地看着他，满脸的阴沉。张鹏飞不满地说：“老白你干什么，说好了不打扰群众，你这是唯恐大家不认识我吗？”

“张书记，我……”白世杰陪着笑，说：“我是想让您和群众们亲近一下……”

“那也用不着这样啊，和大家亲近，悄悄走过去不就完了吗？”张鹏飞越说越气：“你们平常是不是前呼后拥习惯了？”

白世杰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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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记好！”

“欢迎张书记！”

不知道在什么人的带动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大家开始向张鹏飞打招呼。张鹏飞狠狠地瞪了白世杰一眼，只好停下脚步对大家招手，微笑道：“朋友们，你们好啊！我很高兴能在这里看到你们，希望没有打扰你们！我今晚就是随便看看大家，请大家自便！”

不少群众开始围了上来，张鹏飞同他们一一握手，最后在身边人的簇拥下走到了一个烧烤摊前。张鹏飞饶有兴趣地看着老板在烤肉串，笑眯眯地说：“给我烤些羊肉串，我请大家喝酒！”

张鹏飞话音刚落，身后就听到有人欢呼，还有人笑道：“张书记，您是请干部们，还是请我们游客啊！”

白世杰皱了下眉头，回头去看，心想这应该是真正的游客了！

“见者有份，我想和大家共饮一杯，都过来吧！”张鹏飞回头向大家招手，干部把张鹏飞围在内，外围便是群众，一些安族的小孩子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领导，吵闹个不停。

张鹏飞看到一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也很干净，便招手道：“小姑娘，来……让叔叔抱。”

小姑娘胆怯地看着张鹏飞，身后一位少妇赶紧说：“朵朵快去，给叔叔打个招呼！”

张鹏飞这才知道，这小姑娘是老板的女儿。朵朵跑过去被张鹏飞抱在怀里，问道：“朵朵，你几岁了？”

“六岁了！”小姑娘说的是普通话，张鹏飞看向老板娘，笑道：“他会讲普通话？”

“嗯，我们做生意，就要学会普通话，孩子在幼儿园也要说普通话！”

张鹏飞笑道：“你们很有头脑啊，学普通话是对的！不过我要告诉大家，安族人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你们在学习普通话的同时，不能忘本，仍然要学习本民族的文化！不但你们要学，我也要学习安族人的语言，我希望今后能和你们用安族语交流！”

听了张鹏飞的表达，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听到此话的安族人都很激动，现在当地会说安族语的小孩子已经越来越少了，学校里都在提畅讲普通话。他们没有想到省委新书记会提倡大家保留安族人的特色，而且还要亲自学习他们的语言。安族人原本就豪放，周围的人开始舞动高歌，异常兴奋。电视台的记者忙个不停，这是非常好的宣传西北百姓安居乐业的素材……

老板把肉烤好了，张鹏飞指着周围的人说：“来，大家一起来，老板……上酒，今天晚上……大家对瓶吹！”

大家见张鹏飞如此，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就连跟随张鹏飞而来的干部都激动了。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周围的几十个人每人一瓶啤酒，手拿肉串。张鹏飞举着酒瓶站在凳子上，对大家说：“朋友们，让我们共饮，我祝大家生活幸福、美满，生意红红火火！”

“干！”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

张鹏飞举着瓶和大家相碰，笑道：“我从来没对着酒瓶喝过，今天晚上高兴，看到西北各族人民在一起团团圆圆，开开心心，我今天就陪大家干！”

张鹏飞说完之后仰头对着酒瓶喝起来，周围掌声再次响起，大家也都受到了感染。张鹏飞中途有意停下了两回，想让大家看到他很费力才把一瓶酒喝干，随后向大家亮了亮空瓶。

“好！”

“张……张书记，我能敬您吗？”张鹏飞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张鹏飞疑惑地回头看过去，就听白世杰喊道：“冷总，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