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官场 1375一代天骄

(猫扑中文 ) 米西老人安排了斯图人最隆重的午宴招待客人，午饭过后，张鹏飞同他聊了整整一下午。从少数民族对生活的期许再到对政府的一些看法，双方交流了很多意见。从米西老人口中，张鹏飞也验证了自己的判断，之所以有一些人容易受到恐怖分子的怂恿和利用，多半是因为他们对现状不满，对政府的一些政策，以及他们所享受的待遇感到不公平。

虽说西北各地都成立了由少数民族自治县、州等领导的自治政府，但并没有让当地的百姓感受到什么利好的政策。他们觉得应该拥有更多的利益。特别是对于经济发展，他们有自己的看法。米西老人的原话是最近几年政府确实在大力发展经济，什么招商引资等等，可是当地百姓并没有得到实惠，相反，大部分人反而觉得大量外来人的涌入，让他们感受到了危机感。他们觉得是外来人占用了本属于他们的资源，利用这些资源掠夺、窃取了本属于他们的财富……

斯图人之所以守在雪山脚下，宁可受苦也不愿意离开，就是不想抛弃马亚斯湖。他们觉得这是赖以生存的家园，这是最后一方静土，一但离开这里，美丽的马亚斯湖又将被外来人所占用，那时候污染也会随之而来。张鹏飞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也清楚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当他小心翼翼地提到如果开发马亚斯湖，可以利用旅游业使得他们得到大笔的收入时，米西老人有些心动。不过他随后否决了张鹏飞的提议。

米西老人说：“我们不是不想过上好日子，我也见过其它地方去搞所谓的旅游，可是一但在这方面进行开发，政府就会引进企业，企业只懂赚钱，不懂得保护，也不懂得尊重各地的风俗习惯。他们赚了几年钱跑了，可当地的百姓得到的实惠只是他们的百分之一，还失去了美丽的环境，甚至影响了子孙后代的幸福。我不能为了这一代的幸福，眼前一点点的利益而毁了斯图人最后的家，我要让子孙明白这是斯图人的净土！”

张鹏飞点点头，说道：“那如果由政府牵线，把经营权交给你们当地，由政府联系人辅导你们如何操作旅游业，在尊重你们的情况下进行经营。甚至如果可以，在对你们进行辅导后，完全交给你们自己来经营呢？”

“那……那可能吗？没有钱赚，谁会来？”米西老人苦笑道。

“我也反对之前那种发展旅游的方式，既然要利用当地的物产和资源，自然主动权应该掌握在当地人的手里，所以双方不如采取合作的方式，由企业投资，由你们来自主经营，赚来的钱进行分成，这样不就最大限量地保证了你们的家园不受破坏吗？”

“那样企业不就……不就赚得少了吗？而且交给我们自己经营，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村民，又不懂得……”

“你可以这样理解，你们来当老板，和企业合股成立公司，然后雇拥懂得经营的人来操作，你们的资源就是股份，时间久了，你们不是就学会经营了吗？”

“这……”米西老人虽然不懂得经济，但是张鹏飞的这个说法他听懂了，也很感兴趣。他疑惑地盯着张鹏飞，说道：“真的可以吗？其实……县里曾经提出过多次要开发旅游，连公司都找好了，后来……后来全被我们打跑了……”说到这里，老人脸色一红，“我那是看到其它地方并没有得到实惠，所以才……”

“那如果按我刚才的说法呢，您同意吗？”

“如果真是这样，不但可以赚钱，我们还有自主权，我不会反对！”米西老人坚定地说道，随后又皱眉道：“可是……”

“您别忘了我的身份！您相信我吗？”

米西老人这才醒悟，立即说道：“我相信您，您是一个好人！”

接下来，张鹏飞又和他谈到了其它方面，两人聊得很投机，而张鹏飞也得到了他想要的资料。从米西老人的嘴中，张鹏飞了解到了很多过去不知道的东西，这大大加深了他改革的信心。

整个下午，张鹏飞都没有再谈那件衣服和羊皮地图的事，他知道米西老人心有忌惮，他或许发现了什么又不想被外人知道，因此不愿说出实情。联想到之前米拉对这斯图人的介绍，张鹏飞相信衣服和羊皮地图如果真的和斯图人有关，那一定和他们民族的秘密有所关联。他清楚地记得看到图片时米西老人的反应，他受到了很大的震撼，看样子他应该见过这两样东西，或者说有所了解。

张鹏飞知道斯图人对外界一直都是个神秘的存在，他们明知自己不是乌族人，却不愿意说出祖先的来例，可见上千年来，他们一直在保护着自己的秘密，这真是一个让人琢磨不透的部落。他不想谈，张鹏飞也不愿意逼他。既然已经找到了线索，迟早都会想办法弄清楚。

巴津县的干部没有出现在张鹏飞面前，看到领导无碍，他们也就放心了。既然知道了张书记的所在，苏吉市方面也就不担心了。他们只当张鹏飞与斯图村有什么渊源，这次是来和老朋友续旧，或者办什么私事。反正领导也不想让他们参与，他们也乐于视而不见。

傍晚时分，正是夕阳西下的好时候。张鹏飞提议想去看看日落，米西老人自告奋勇亲自带他们前往，他知道斯图村有一个地方是最佳欣赏日落的地方。在米西老人的提议下，张鹏飞等人全换上了他们自制的羊皮登山靴，老人说穿这种靴子爬山不会滑倒，脚底温暖也不会冷。雪山脚下昼夜温差大，外人很难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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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米西老人的带领下，张鹏飞等人爬上后山，顺着羊肠小道缓慢地爬行着。米拉留在家里和亲人们说话，不想放弃和家人难得的团聚时间。天边的太阳火红一片，眼看着就要落山了。林回音着急，担心赶不上美丽的景色，脚步快了些，一小心就就摔倒了。

张鹏飞笑着把她扶起来，说：“不用急。”

林回音不好意思地笑，道了声感谢，说：“我怕看不到，这里太美了！”

张鹏飞回头一看，站在高处，整个斯图村就在眼下，这次看得更加清楚了，村庄设计得确实耐人寻味。张鹏飞又想到了周易，他问道：“老先生，这村子的设计出自哪位先人之手？”

米西老人停下脚步，回目四望，眼中充满了崇拜之情：“这是斯图人的某位先知所创，虽然千百年来，木屋经过了一代代的改建，但是一直都在延用着之前的模式。”

张鹏飞说：“这种设计是不是同易经有关？”

“您看出来了？”米西老人有些惊讶。

“我就是猜的，感觉上有些特点，具体说不好。”张鹏飞苦笑道。

“您说得没错，您如果看过八卦，并且研究过其中的每一卦，就会明白村子的布局如果用线连接起来，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十卦‘离卦’的图形，卦象是火。主客双方如同两对燃烧的火，互相照亮，互相竞争，看谁的火焰更光亮，看谁照射的时间更长，主方应当尽量发出光辉……”

众人听得惊奇，暗暗赞叹。

张鹏飞若有所思地问道：“这‘离卦’如何解读呢？这和你们崇拜太阳有什么关联吗？”

米西老人是周易大师，在这样的小村子里不被人所知，今天被张鹏飞问到，自然要显示一些学问，微笑道：“离卦的意思是，当人类面对困难时，必然就要攀附别人，找到依托才能安全。但我们应把握原则，不可偷机取巧。应觉悟生老病死自然常理，知天乐命，才不会因得不到依附而自寻苦恼。依附不可乘人之危，采取胁迫的手段，以免招祸。依附强者，应柔顺中庸，时刻警觉，才能化险为夷。说到底，无非劝人相信大自然的规律罢了，凡事种种不可强求啊！”

大家听得出神，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含意，但要说个究竟，又说不出来。

张鹏飞琢磨了半天，苦笑道：“古代先哲有想法啊，村子造成这样的形状，他想表达什么呢？”

米西老人眼神一疑，并没有说话。

大家继续向前，很快就来到了半山破上的一块平地。一侧就是山崖，站在山崖边，顺着对面两座山峰的缺口正好可以看到日落美景。

一轮火红的太阳好像害羞的姑娘，渐渐向山后落去，映红了天边的一切。残阳如血，朦胧地笼罩整个世界，天边只剩下一道晚霞，远处的雪山被映红了，好像着火了一般。天色渐渐暗下来，众人默默地站在原地，一脸的肃穆，无不被这大自然的美景振住了……

“好美……”林回音闭上了眼睛，双手握拳举在胸前，也不知道她许下了什么心愿。

等太阳完全落下山后的时候，黑夜降临，他们看到了一弯月牙，它仿佛在追逐着太阳的脚步，可永远也不会追上。

张鹏飞收回目光，搀扶着米西老人说：“老人家，我们回去吧。”

“这里的日落我看了六十多年，好像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景色……”米西老人感慨道。

张鹏飞感觉到他心境的变化，看了眼彭翔和林辉，说道：“你们扶着回音走前面，我和老先生在后面走。”

彭翔知道领导可能有话要说，便和林辉先拉着林回音走到前面了。张鹏飞扶着米西老人缓缓跟在后头，说道：“老人家，如此美景，您就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吗？”

“一切都是天意！”米西老人冒出一句莫明其妙的话，他知道张鹏飞在说开发旅游业的事。

张鹏飞接着说道：“来时我经过了马亚斯湖边，它就像雪山脚下放着的一面镜子，人站在边上，好像心灵都会净化。刚才我站在这里看日落，想到了很多关于人生的事……”

米西老人点头道：“您说得没错，太阳可以引人深思，日出日落，这是一日轮回。”

张鹏飞说：“老人家，我知道您一直在秉承祖先的遗愿，想永久地保护这方净土，但是我觉得时代不同，我们在保留这块净土的同时，如果能让更多的人看到，不同样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吗？有些秘密要藏在心中，但有些秘密在面对大自然的进化时是否可以选择公开？您想没想过，为什么在西北众多民族当中，有很多的民族、文化已经消亡了，即使有些少数民族、部落还在，可他们还留有多少祖先的东西？如果他们的文化没有人知道，就没有人传承，他们的历史会随着时间慢慢淹没……”

米西老人听懂了张鹏飞的暗示，淡淡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斯图人不会出现那种情况，我们一直在传承自己的文化。”

“十年、二十年可以，可是您想过没有，一百年，两百年之后，那些年轻人还愿意留在这里吗？”

米西老人的脸色僵硬了，张鹏飞说到了痛处，这些年确实有斯图村的年轻人陆续离开，一但他们见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就不愿意回来了。斯图村的人口越来越少，只剩下老人了。

张鹏飞接着说：“我来时注意看了，有些木屋已经空了，如果有一天斯图村的年轻人不在了，而老人又相继离去，那么斯图村的历史和秘密也要长埋在雪山脚下吗？您引以为傲的先民文化将怎么办？”

“哎……”米西老人长叹一声，“我也在担心，可是还没找到好的办法。”

张鹏飞动情地说道：“我尊重你们的民族，更尊重你们的秘密，但是我同样想帮助你们完成文化的传承，如果您知道什么，如果可以……是否可以告诉我？”

米西老人停下脚步，冷冷地说道：“您是指那件衣服和地图吧？”

“没错，我知道您一定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方便说，是吧？”

“是的，我是知道这两件东西的来历，也看懂了那张地图，可是……我不能说，这涉及到祖先的秘密，这也是我们世代保护、传承的秘密！”

“那是什么？”张鹏飞逼问道。

米西老人摇摇头，不愿意多说。

“好吧，既然您不想说，我也不逼您。走吧，我们回去。”张鹏飞失望地说道。

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快要下山的时候，米西老人突然自言自语道：“斯图人崇拜太阳，最尊贵的物品是羊，可以说羊就是我们部落的图腾。我们视羊为上天之赐，它让我们充饥、取暖……羊皮是我们的宝贝……”

张鹏飞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米西老人接着说道：“那块地图不是完整的……”

“啊……”张鹏飞张大了嘴巴，这个消息太振惊了，或许这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米西老人拉住张鹏飞：“我知道您想知道什么，能给我一些时间吗？”

张鹏飞兴奋地点点头，又问道：“如果我能破解一些东西，您是不是就……”

“如果你真能破解部分秘密，这就是上天的意思，我将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前提是……您要帮我们恢复斯图人的地位，帮我们把文化公布于世！”

“没问题！”

“谢谢！”

“是我谢谢您才对！”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在这个夜晚，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一位省委书记，一位落部的族长，他们建立了特殊的友谊，这段故事在若干年后也传为了佳话，成为了西北省委书记继任者的榜样！张鹏飞用实际行动告诉后来人，要想完成西北的长治久安，完成民族大融合，只有在心里先同他们成为朋友，才能谈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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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鹏飞离开斯图村的时候，得到了全村人的欢送。米西老人带领全体族人送他们到村口，拉着张鹏飞依依不舍地说话。张鹏飞答应他一定会再来的！虽然米西老人对米拉的态度没有改变，但是看得出来，其它家人对她友好了很多。

在回去的路上，张鹏飞久久未能平静，脑海里想着这两天同米西老人的谈话，还有关于羊皮地图的事。他知道米西老人已经给了他很大的暗示，希望能通过这些线索破解地图的秘密。

坐在车上，张鹏飞也和米拉聊了很多，把自己和他父亲一些关于西北发展的谈话告诉她，也想听听她的看法。渐渐的，车上的人全部参与了谈话，从他们的口中，张鹏飞也触动了一些改革的灵感。

张鹏飞没有马上回苏吉，而是通知了巴津县委，他在县委召开了全体干部会议，把基层干部都叫了过来，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少数民族聚集地多的地区应当如何发展经济。他在会上和当地的干部谈了很多，说到最多的语词就是“尊重”、“信任”、“公平”、“友爱”。

张鹏飞在会上传达了省委今后的少数民族政策，这也是他改革中的重要一项。虽然只是粗略的一些想法，但已经让基层的干部受到了很大的鼓舞。张鹏飞谈完自己的想法之后，又让各位基层干部发言，想听听他们自己的看法。

起初，大家有些放不开，碍于县委领导在场，说的全是一些场面话，不敢直吐真言。张鹏飞听到之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让全体县委常委退席，只留下基层的干部，他要单独和基层的干部谈。同时，为了打消这些干部的顾虑，他提出不会调查大家的职务和工作单位，这完全是一场讨论大会。

基层的干部见到省委书记如此，都受到了感动，陆陆续续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其中有不少人都积压了长期的不满。特别是本地干部和外来干部之间的矛盾，成为了他们诉说的主题。谈到发展，他们的想法和米西老人相似，他们觉得只有让当地的干部切实得到好处，他们才会支持政府，否则这种怨言一但埋藏久了就会出问题。

张鹏飞认真的记录下来，这样的会议让他感触颇多。这种只留下基层干部的讨论会模式，也成为了今后张鹏飞走访基层的标志。但凡有基层干部参加的会议，他一般都不要地方领导在场，只有这样下面的干部才敢说话。自然，这也让各地的领导提心吊胆了好一阵。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才结束，当天晚上，张鹏飞就住在了巴津县宾馆。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同钱承亮、林回音等人一起整理白天的会议纪要，足足有一大本，全是白天基层干部的谈话内容。

张鹏飞手里拿着的是自己的讲话内容，这是林回音记录下来的。他大概看了一遍，又粗略地研究、修改了一会儿，最后写上了标题《深入了解西北百姓心事执政为民》。

他把文章交给钱承亮，说道：“小钱，我还要想其它的事情，这篇文章你再润色一下，觉得可以了就发给日报社，让他们继续刊发。并且告诉他们，我在整个巡视过程当中，或许还要发稿子。”

“我明白了。”钱承亮点点头。

林回音合上手上的本子，抬头问道：“张书记，您今天的谈天和会议，是不是改革的前奏？”

“为什么这么说？”

“当年首长南巡，确定了改革开放的政策，今天张书记巡视西北，同样为了改革！首长是一代伟人，您……您也是一代天骄！”

“哈哈……”屋里人全笑了。

张鹏飞指向林回音说：“我怎么敢和那位老首长相比啊，不过我此行确实是为了改革摸底，这一点你说对了！”

林回音兴奋得小脸通红，说道：“我认真听了您的讲话，这些都是我们少数民族的心声！等我回去告诉妈妈，她也会开心的，还可以让她在教会里传一传，让大家都知道张书记的方针！”

张鹏飞若有所思地说：“等回去后，带我去见你妈妈，也许改革的事还真需要她帮忙呢！”

林回音惊讶道：“她清修多年，早就不理实事了，能帮您什么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妈妈是安教中的……”

“圣使……”

“好像现在整个西北只有三位圣使，对吧？”

“嗯。”

张鹏飞微笑道：“我的改革同样对宗教有利，所以……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林回音小脸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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