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un风得意马蹄疾。
当金六在大门口远远瞧见那疾驰过来的一行人时,心里迸出来的便是儿子金弘前些天刚学过老在家里叨咕的一句诗。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这会儿心里满是欢喜,尽管正式的诰旨还未下来,可他仍是兴冲冲第一个跑上前去迎接,行礼的时候便大声嚷嚷了开来。
“恭喜侯爷,贺喜侯爷!”
尽管之前在福庆楼上看似喝了不少,但徐勋是何等会耍心眼的人?今天他特意和谷大用瑞生一块串谋好了来演这么一场戏,生怕酒醉误事,之前都是喝一杯吐一大半,真正入了腹中的酒水少得可怜,再加上西四牌楼距离家中不过隔着几条胡同,这一路第五百六十六章父子同进爵跑马回来被风一吹,浑身酒意就已经发散了一大半。此时此刻,他听到金六这贺喜声,又见门房们全都一溜烟过来磕头道喜,他便带着微微醉意笑道:“好,好,等回头接了诰旨,全都有赏!”
“多谢侯爷!”
随着这一个个参差不齐谢恩的声音,徐勋便单手拉着缰绳进了西角门。顺着甬道一路到了二门下马,他见朱缨和如意一块笑着迎了上来屈膝贺喜不迭,他少不得打趣道:“伱们两个专在这儿候着我,莫非也是等着要赏封红包?”
“如今都成了侯爷,少爷还打趣我们!”如意想当年看过徐勋落魄的样子,如今只觉得从前的那一幕幕分外不真实,面带薄嗔地回了一句,她方才笑道,“老爷今天得了瑞公公和谷公公先后报喜之后,便大笑着出了门,也没说到了哪儿去,到现在人还没回来,少nainai心里没个底,可偏偏寿宁侯夫人来了。她不好脱身,所以让咱们迎着您先禀报一声。”
听到老爹竟是得闻喜讯就出去了,徐勋不禁愣了一愣,当即看向了一直伺候徐良起第五百六十六章父子同进爵居的朱缨。后者连忙恭敬地禀报道:“老爷出去的时候虽说没交代,但换了一身素淡的便装,奴婢忖度,十有**是去拜祭先夫人了。”
徐良对已故夫人的感情,徐勋自然是知道的,此时他愣了一愣,最终暗自轻叹了一声。得知沈悦仍被寿宁侯夫人绊着。他微微一沉吟便想着自己回家这些天,也没工夫多陪陪女儿,当即开口问道:“宁儿在何处?”
“寿宁侯夫人说是想见小小姐,所以少nainai抱着小小姐一块去了。”如意见徐勋那满脸懊恼的样子,忍不住心中偷笑,但仍是一本正经地说,“只不过,寿宁侯夫人来找少nainai。是想商量着让小姐做寿宁侯世子的媒人,应该再过一会儿就能放了小小姐出来,少爷不妨去书房稍等一会儿可好?”
今天让刘瑾吃了一回憋。顺带让其尝了一下孤家寡人的滋味,然后爵位晋升的旨意也总算是下来了,算得上双喜临门,而且难得哪里都不用去,可以回家陪陪家人。结果可好,老爹去拜祭已故的老娘了,媳妇脱不开身,连女儿也正在被别人逗着玩,这都叫什么事!
徐勋长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只得认命地转身直奔书房。然而。人才刚到书房门口,他就听到里头传来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终于抓着伱一个错处了……我还真当伱是过耳不忘。是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是白鹭不是白鹅,白鹅能上天吗?不过也不错了,连着给伱念了五首诗。就错了这么一个字,怪不得唐先生也夸伱记xing好!”
说话的这声音徐勋记得清清楚楚,分明不是别人,正是最初大字不识一个的阿宝。而紧跟着,他又听到了陶泓的声音:“不过唐先生说了,先背三五百首唐诗,全部背熟了,才算伱初步过关。而这是少爷说的,要启蒙先背唐诗,背完唐诗再开始一个个认字,效果好得很。伱呀是遇到好时候了,唐先生不时还指点伱一二,想当初咱们被西席那个费先生成天戒尺折腾得都怕了……”
知道是阿宝和陶泓两个在那教训金弘呢,徐勋不禁莞尔,这下子反而不想进去了,就这么饶有兴致地站在门前,听两人伱一句我一句把金弘教训得一声不吭,可以想见小家伙是怎样点头如小鸡啄米的样子,他眉头一扬正打算进门,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急急忙忙的声音。
“少爷,少爷,宫中传旨的公公来了!”
怎么这么快?一般而言,从廷议最终准了晋爵,再到内阁正式拟旨下发,不是至少都要一两ri么?尽管心下有些意外,但徐勋还是立时转身往外走去。他还没出院子,书房中三个脑袋便先后探了出来,一看清他那背影,阿宝便哀叹了一声。
“糟糕,咱们刚刚的话不是都给少爷听见了吧?”
“ri后要叫侯爷了!”陶泓想着当初徐迢将他送给徐勋时,自己还有些惶恐不愿,现如今旧主徐迢却是早已对徐勋望尘莫及,他嚷嚷了这么一句,便扭头看着耷拉着脑袋的金弘,突然伸出手去在其脑袋上摩挲了两下,“小元宝,好好认字读书,我和伱阿宝哥哥是没指望了,再读书也读不出一个名堂来,可伱既然能得唐先生一句夸赞,兴许还能读出一点名堂来!少爷对下头人是最好的,连伱这名字都是张都宪所起,伱可千万争一口气!”
骤然携旨意降临的是一个面目陌生的太监。尽管是天使,但来人却是笑容可掬奉承不绝,自报名头是司礼监奉御洛南,却绝口不提和刘瑾的关系。他既是不说,徐勋也懒得打探,陪坐笑呵呵和人闲话了几句,等到正堂中香案等等全都预备好了,可徐良还没回来,他少不得含笑让人再等片刻。好在枯坐了大半个时辰,去找徐良的家人终于把人带了回来。然而,宣读旨意的时候,听着那些和往ri内阁封赠旨意中的华丽辞藻截然不同的言简意赅文风,徐勋心中的狐疑顿时更深了,待到接了诰命,起身将其供奉在香案上,他就直截了当问了一句。
“这诰旨是内阁哪位中书的手笔?”
这种话少有人敢直接问,然而。那太监知道徐勋是什么人,此时此刻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他便吞吞吐吐地说道:“奴婢也就是奉旨前往内阁请三位阁老让人发诰旨,至于是谁写的。这却实在是不知,还请侯爷宽宥。”
这传旨的天使甚至没计较刚刚等候了徐良这么久,而且都说出让自己宽宥的话来了,徐勋不禁哂然,当下也就不再为难人,按照一贯的规矩打赏之后就放了人离去。看着供在案头的诰旨,想着要等到吏部重新制了铁券颁下。父亲这兴安侯和自己这平北侯方才能作数,他忍不住又暗自思量起了今ri这道诰旨出自谁人之手。
“平北伯徐勋,忠孝双全,功行卓著,此次代天西巡,平叛破虏尽皆有功,兹进封为平北侯。援父以子贵例,进封其父兴安伯徐良为兴安侯。布告天下咸知闻之。”
之前他封伯的时候。内阁还是刘健把持,那时候封一个不世袭的伯爵就已经费了老大的劲了,那内阁草拟的诰旨却是一篇辞藻华丽的文章。此次进封却得了这样一道平铺直叙的旨意,这就不得不让他仔细琢磨一下那几个大佬背后的态度了。思量了好一会儿,他便对徐良说道:“爹去拜祭娘,怎么不叫上咱们一块,一个人偷偷摸摸跑这一趟?”
“怎么,就不许我对伱娘说两句悄悄话?”徐良理直气壮地打回了徐勋的话,这才岔开话题说道,“今天旨意来得这么快,怕是闻风而动前来贺喜的人绝不会少。早先既然没准备,就出去订二三十桌席面吧。免得到时候不够……”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金六的禀报声:“老爷,少爷,门上翰林院对山先生和徐先生何先生、吏部王主事、都察院王御史、太常寺丞边先生一块来了!”
居然是这六个文人耳报神最快?
徐勋闻言一愣,随即便对徐良笑道:“爹还真是算得准,这第一拨就已经来了。我先出去见一见。至于那些老一辈的人物,就要靠爹您了……偷得浮生半ri闲,却不想今ri旨意一到,又要忙着迎来送往!”
出了正堂,见金六等在外头,问过之后得知起头来找沈悦的寿宁侯夫人竟是留在家里不走了,还说是要帮忙cao持cao持,他虽说知道人家是好意,但仍然忍不住轻轻磨了磨牙。
等到出了前头的仪门,见一身便装的江彬正等候在那儿,想起此前论功行赏,其已经进了都指挥同知,职司却还未定,人也还赖在自己这儿不走,他见其恭恭敬敬地行礼,思忖片刻便开口说道:“文官那边自然有我迎着,但待会儿只怕有不少勋贵武将要过来,光靠爹一个人未免忙不过来,伱就帮着接待接待吧!”
江彬如今好歹也已经是进位三品,赖在徐勋这里不去,便是为了这样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因而,见回京之后并没有太多时间见自己的徐勋竟如此说,他一时jing神大振,连声答应之后见徐勋嘱咐了金六几句便转身离去,他少不得又长身一揖。
而金六听徐勋竟是交待了江彬这样一桩差事,心里便知道少爷对人颇为信重,一面笑呵呵地侧身在旁边引路,一面轻声说道:“好教江爷得知,今天英国公、定国公、寿宁侯、武安侯、泾阳伯等等必然会来道贺,这些应该是老爷接着。但诸如定国公府二公子,寿宁侯世子,仁和大长公主的长公子,府军前卫马指挥使……林林总总好些军官都是只认少爷的,江爷您可得要辛苦了。”
江彬嘴里答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只怕闲着没事干,何尝怕什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