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色大宋 027.关于我们在时间长河里的位置

先不提星刻看着两个年龄也就只是几个千年单位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老大爷是什么心情，但是唯独眼前的两个人在千年以前就是旧识这一点星刻是很清楚了。

但是不管这两个老小子是什么关系，他们还是没有去急着叙旧，林德尔还是先带着星刻去往了一个地方，见到了这一次隔了三四个中间商，才终于把他过来的存在……竟然是一条龙。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星刻已经盯着眼前这个巨型石山一样的老龙看了有一阵子了。

细看他的鳞片就会发现，与其说是青石一样的鳞片，还不如说，他的鳞片已经老化到了接近了石化之后再风化的程度。

原本坚硬的鳞片变得像是脆弱的石灰岩，而且还长满了苔藓和各种不知名的青草植物。

满是植物的背上有着两个明显是老化萎缩之后的的伤痕累累的翅膀。显然他原本是可以飞翔与天空的，但是现在不行了。

与飞龙，或者星刻变身之后的虚空龙种不同，他并非是双足站立，而是有着四条深陷在土地里的粗壮肢体。尾巴所占的身长比率也比较小，但明显显得更加粗壮。

近在咫尺的双目好像并没有在看着星刻一般，反而在用鼻子的嗅觉获取着星刻的信息。根据星刻的推测，那双发白的瞳孔可能并不是原来的颜色他已经衰老到了开始失明了。

他被林德尔带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沉默着被眼前的古龙打量，而星刻也打量着他。

垂死的老龙吗？星刻莫名的有些羡慕。

只不过垂死之龙和星刻，他们两个同样拥有着异样的耐心。

两者都一直这样持续着沉默。

但最终还是老龙打破了沉默。

“很高兴见到你，小小的巫师呦，我的名字叫做奈宾，这条峡谷里最老的龙。”

“很高兴见到你，奈宾老先生，你叫我吉斯就可以了，一个当了十三年魔法师的人类。

你还好吗？我看你身上长了很多草。”

虽然身上长满了野草的森林，但奈宾好像并不在意。

“不用担心。这只不过是我们这一族龙种即将回归大地的征兆罢了。”

这时一旁的林德尔为星刻解释道:“像奈宾这种的龙，我将其称之为乌伊鲁，是一个有大地之意的名字。

他们就像是森林的父母一般，在到达寿命的极限之时，逐渐腐坏的身体上就会有绿茵生长，帮助他们回归大地。”

“……怪不得。”星刻恍然大悟。

原来走到这里的一路上，那些隆起石堆之上长着一棵树的景象，原来都是龙的尸体呀。

“这种死法还真是安详，不用担心这么巨大的尸体会产生什么麻烦，也不会便宜了巫师。”

但显然，脑洞清奇的星刻不会顾及气氛。

“哈、哈，很少见到不会忌讳死亡的人类啊，年轻时遇到的人类，大多都不能理解我们对待死亡没有畏惧的态度。”

“是吗？那还真是荣幸，那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如果是请求的话，我会酌情收取报酬的。”

“……果然，你有一些不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无比绝大的魔力，对待我这个初次见面的异种族，也是这样真诚，简直不像是个短命种的人类。”

老大爷龙，你真相了。

“你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有什么发现吗？”

“发现？没有呀。”

“那么……我要是告诉你，这里，这条峡谷里的龙就是龙之国里仅有的所有龙了。你明白了吗？”

“……所有？这也太少了点吧？”

这条峡谷虽然很长，但是一路过来看龙的密度，这条峡谷的龙顶天也不会有两千条吧？如果说这就是龙之谷所有的龙的话……

这哪是龙之谷啊？这就是一个龙之屯儿！

“我们的种族从很久以前就在衰退，原因不是很明了。本来我们以为是人类的崛起限制了我们生存的环境，想要对人类做一点什么，但是被巫师阻止了。”

原来如此，这就是巫师与龙大战的真相啊？怎么巫师的一方看上去跟正派好人一样？星刻无法理解。

“但是，后来时间证明了，我们的想法错了。不仅仅是只有我们这么一个依赖自然元素的种族在衰退，而是整个世界神秘和魔力都正在衰退，作为长生种的龙族，寿命真正一点点的缩短……”

这个消息到不怎么稀奇，巫师那边儿的老不死也越来越少了，平均年龄也越来越低了。

“后来，由于种族数越来越少，战争变得没有意义了。我们就开始安稳的龟缩隐居在了这里安神养息。隐居之后，也很少和人类世界接触了，就算有也是通过林德尔这个代理人……”

作为和巫师完全不一样，数量更加稀有的【魔法使】，林德尔更加亲近于自然。和龙族关系好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是，虽然一直呆在龙之国里没有出去，但我可以通过自身的【梦境】连接自然的梦境观察整个世界……”

那你是不是还可以观察未来呀？可你这个样子和“某种翡翠绿龙母”的样子可差远了。

“所以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到底发生着什么

和我们一样，你们巫师的觉醒者也越来越少，资质越来越差；

寿命也正慢慢趋向于普通人类的方向，变成真正的短命种只是时间问题；

没有大量的魔力支持法术会逐渐的变成戏法；

拥有魔法使天赋的人类更是几乎没有几个，魔法生物的绝种比我们龙种还要快得多……”

嘛，这就是所谓的末法时代吧？星刻一点儿都不奇怪。不过您老通过梦境偷窥这一点真的好吗？

“可是，就在我原本以为万事皆休，龙种的灭绝将只是时间问题的时候……”

“我在梦里发现了你”

“在夕阳之下泛着金光的鳞片，星光闪烁的翅膀，擎天一般巨大的身躯，光是存在于那里就是一种威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奈宾说到这里好像有些激动起来的感觉。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那只龙确实是我，但是……这个嘛……”

星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世界没有这种龙的存在，但他总不能说是他编造的吧？

编造出来的生物怎么可能会用阿尼马格斯变化成功呢？说那是幻术吗？可幻术对这个通过梦境偷-窥的老龙绝对不管用……

只不过，就在星刻纠结的时候，老龙的下一句话就吓到了星刻:

“……那个姿态毫无疑问是我们是龙族传承记忆里，传说能够飞向星空的那只最初之龙我们的先祖的身影！”

“噗唉？？你说什么？”

星刻听到这里立马喷了。

这老龙刚才说了什么？先祖？最初之龙？飞向星空？

你让我缓缓，刚才我好像听到了了不起的设定

首先这老龙偷窥到我变成虚空龙种的阿尼马格斯实验，然后通过样貌确定了那就是他们的先祖【最初之龙】的形态。

虽然过去这么久和他们的姿态差别巨大，但是他们还有一个传承记忆作为佐证。

那是他们认错龙了？只是样子差不多的巧合？

但是不太对，星辰推进粒子的光芒可以是巧合，但他还有最终飞向星空，也就是【飞向宇宙】的说法……加上这点之后就不得不让星刻多想一想了。

难道在星刻之前就有原来那个世界的虚空龙穿越过来一次了？

然后飞向了宇宙？

mmp，竟然还有这种设定，我可没听说呀。

“当时，那个地点是霍恩海姆……巫师的学校。

根据那里森林的记忆回廊，我也确定了那是你的变身术，让你变成了最初之龙的姿态。而我们的祖先离开大地的时候，人类这种生物甚至连族群都还未诞生……”

老龙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道理说不通，我们寻求真相。

“……”

但是对此星刻只能以沉默应对。

“唉……孩子，我并不是想要质问你的秘密，我只是作为一个快要回归大地的老者，想要问你没有办法帮帮我们这个濒临灭绝的龙族，延续我们的族群吗？”

………………

…………

……

时间一点点的延续下去，但星刻只能是沉默以对，他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总不能用克隆技术克隆龙吧？

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根本不能延续依赖自然魔力生存的龙族，数量再多也不行。

末法时代，不适合他们生存。

奈宾可能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吧？最后的问题，语气里并没有抱多大的期望或是希望。

这个有些沉重的问题，星刻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

恩兹华斯和林德尔自开始就没有在说过话了，但他们也同样被气氛所感染了，说到濒临灭绝，魔法使也别无二致。

对于龙族的灭绝，星刻也没有好办法，魔法是奇迹，但绝不万能。

难道要现在星刻变成虚空龙种然后去生孩子吗？

先不说最初之龙诞下整个龙族的方法绝对不是生孩子，但就算是，星刻一个人可以不可能完成创造种族的伟业。

更不要说现在的问题是整个神秘的衰退，并不是简单的需要新血的补充这么简单的问题。

思考良久，星刻给予奈宾的回答只能是：

“对不起，对于你们的困境，我无能为力。”

“……呼，是吗？请不要在意，这原本就是我的无礼要求。”

“这一次来龙之国我已经见识到了很多，虽然帮不到你，但还是谢谢你的邀请。”

“既然来到了这里，那就到处看一看吧，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朋友。”

没有给予奈宾任何希望，星刻起身道谢，离开了奈宾栖身的溪边。

星刻还能做什么？想尽办法给予这个垂死者虚无飘渺的希望吗？

告诉他你们这个世界有问题，举族迁徙到另一个世界吗？

或者告诉他【我的魔法研究还没有到家，等哪天自己就可以出关告诉他你们有救了】吗？

不可能的。

星刻不会去说哪种温柔善良的谎言，他又不像故事里的主人公那么傲慢。

物种的淘汰是天然的定理，星刻在活过的这么长的时间里已经见过无数次物种的交替了。

对于一个不适应环境的种族，救得了今天，救不了明天。

悠长的时间，就是这么的残酷……一直都是。

星刻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记住有过那么一群神奇的生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