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游记 第三十九章 迷惑的夜

王之颜回到希尔客栈，武国萍在客栈门前笑着迎接他，只是那笑容里藏着些忧愁。看样子，等到货物送到，她就得和那批人与货物一起返回菲利普斯，离别很快就会到来。分别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见面又要分别，少女的心里怎能不忧愁。

一向在感情方面愚钝的王之颜，也知道离别在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两人相对无言，武国萍建议出门走走。两人走上城墙，在城墙的马道上默默地漫步。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对影子跟着它们的主人在缓缓移动。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静静无声。周围的一切看在少女的眼里全是空气，她的心里和眼中，就只有身旁的人。

两人就那么无声地在马道上走着。

直到太阳快落下，两人才稍微加快脚步，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拉下城墙，拉过街道，印在房屋的板壁上，重叠在一起，相溶在一起。武国萍看着夕阳下的影子，莫名地有些羡慕，要是两人能像影子一样融合在一起不分离，该多好！

可惜世事总难遂人愿，影子终会分离，人也会分离。

天已经黑了，城墙里侧店铺里已经点起火烛。感觉身上有些冷，武国萍将身子靠在王之颜身上。后者很自然的揽住她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用自个儿的体温给人温暖，如初见时那般。

“颜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记得。那一次你负气离家出走，在菲利普斯城外见到沿路乞讨的我，一个没饭吃一个衣着单薄，好在找到野果子充饥。晚上，我们像两只小鸡仔一样，先互相靠着，然后抱在一起取暖。我那次被寒气冻得生了三天的病。”

“是啊，你就是一个笨蛋。一件外衣一个褂子，你脱了外衣给我披在身上，还把我抱在怀里，让我在你怀里睡一个晚上。自己三面临风，好不容易熬过慢慢寒夜。幸运的是没被冷死，要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你那时候多大？”

“想想，应该快十四了，不对，超过十四岁。这一晃就是三年多，也不知道你当时哪来的勇气，居然跑得那么远，也是运气好。如果没碰到人或者遇上坏人，你的结果可想而知。”

“是哦，我那时不到十二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离家出走。说起那次出走的原因，现在想来真是好笑。我自小在珠宝玉器方面天赋就好，六岁起被家族重点培养，八岁涉及家族珠宝方面的生意，心中颇为自得。”

“那天，我父亲说我要是男孩就好了。父亲就是一句感慨，并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可我还是一个小孩、非常自负的小孩，一听父亲的话，就大骂父亲偏心重男轻女。父亲百般解释，我依然含泪跑出门。”

“跑出家门很远后才停下来，心里冷静了，却发现跑出门不知道多远，心里自然是害怕，加上天快黑路又远，回城已经不可能。荒郊野外的，虽说在府道边劫贼少，可万一~~”

“正在彷徨无助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你，当时衣衫破烂的你，一双眼睛清澈无比，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的污秽。那时我就觉得，你是创世神送给我的礼物，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一晃三年多，你十八、我十五了。”

“是，你看看天色，我们回去吧。再去得迟些，估计没晚饭吃了。”半抱着少女，两人在街道上慢慢前行，夜风吹拂里，夹杂着一路的烛光与人声。

……

“颜颜，你知道十八和十五意味着什么吗？”少女的语气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儿。既像是在心里下某种决定，又有些底气不足在犹豫。

“什么？”

武国萍用右手紧紧抱住王之颜的腰，两人相依着一直走到客栈。进得房间，吩咐店伙计端上饭菜，两人静静地吃。少女的目光总是在男孩身上扫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到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王之颜告辞回屋休息，想着接纳艾伦家族会发生的种种可能及应对，正入神时，响起敲门声。打开房门，武国萍一身华丽睡衣站在门口，在王之颜的一脸懵中，闪身进屋，上好门栓板凳抵门。紧紧地用力抱着他。

……

伙计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灰扑扑的衣装，头戴小帽，肩上搭着一条毛巾，脚上一双布鞋。他是夜班，刚来不久，想着到二楼看看客人们有没有什么需求，倘若有的话，早点儿做完，下半夜可以轻松些。

他来希尔客栈已经好几年，做事麻利手脚轻快，人还特机敏，掌柜的经常让他值夜班。只要他在，掌柜就可以将就着在柜台后面的小屋子里休息整个晚上，少有例外。

伙计出门时，妻子告诉他，晚上少睡觉，即使打瞌睡也要睁着半只眼睛看着。想着妻子的唠叨，他的脸上满是笑容。自从到这客栈后，每次出门，总是少不了妻子的叮嘱，耳朵特别累，心里特舒服。

正在得意的伙计突然止住脚步，耳朵里传来异样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从一间客房里传出来。止住脚步和心跳再仔细听，好一会儿，伙计的脸上无声地笑：年轻真好啊。

想当年追求小翠的时候，这样的事儿不少了。家里屋外，街边角落，关外的庄稼地里，一起去爬山的时候，总之多了去。现在孩子几个负担重，早就没有闹腾的心思和精力，岁月催人老啊。

那屋子里的客人应该是姓王，对，王之颜，特别年轻的年轻人，这么早就开始闹腾？哎，精力真好！要不要过去暗暗地提示下啊，这个好像不大好，谁不是年轻过的来着？年轻真好啊！

伙计四下里看了看，站在原地又停留一阵子，见各间客房里都没有反应。转身，轻手轻脚地回到一楼去，等那屋子的客人闹够，再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宵夜什么的，真羡慕这些个年轻人！

伙计转身下楼时，房间里已经安静下来，少女的脸红彤彤的，刚才一个意外，让两人清醒十分。

“没伤着你吧，刚才？”

“没。”

“那你~~很痛的对不对，我给你看看伤着哪里没有？”

“你要死是不是？”声音细弱蚊蝇：“你刚才碰着什么了。”

王之颜一下子大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