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游记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色炎果

徐毅拍拍独耳青年的肩膀：“好人兄，你真是我们的恩人，大恩人啊。我们要走了，这里的一切，你想想怎么善后吧。恭喜你哟，用巧妙的手段，消灭力教三百余人。回到神山去，就是一笔天大的功劳，你看，我给你想得周到吧。主教季梅率人与敌人力拼，不敌身死，你用巧妙手段，将敌人全部毒死，这样可好？”

“这，这个~，怎么可以？我不能欺骗神山啊。”

“救人者与人质全部死亡，你看这些人，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都死光了，就你一人还活着，你怎么解释，该不会说你不在现场吧。你的耳朵怎么丢失的，要不要秀玉山好好查，彻底的查。事态要真朝着那样的方向发展，你希望吗？”

“不，不~，不是那样的，我可以藏起来，等风声过后再出现，那时候就没人注意到我，我就安全了。”

“安全？说笑的吧，整个六州，不是力教就是言教，你往那里躲？你被言教抓住还好些，毕竟有人护你。被力教抓住会怎样？想过没有，就你这样子，能躲到哪里去，不如直接去秀玉山报功劳，反正死无对证，怕什么？”

“好~，好吧，都听你的。”

“你看，我们是要放这些人走的，你怕暴露你的秘密，将他们全部杀死，人都是你杀的，我们没有违背誓言，对不对？”

“对，都是我不小心误杀的，不关你们的事，你们没有违背誓言，神灵会保佑你们，我先走了。”

徐毅拦住他：“你还不能走。如果你先走，我们再出去，给人看见，你怎么解释。最好的办法是我们先走，走得慌慌张张的，你就说被你吓走的，这样，更加让人相信你说的话。一定要想清楚哦，我们可以等你决定谁先走。”

“神使的话有理，你们先走吧。”

徐毅一行人快步离开，独耳青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怔怔发神，心里一阵庆幸：终于可以放心离开了，自从被抓住以后，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人全走了，可以安全淡然的离开，不用担心小命不保。力教的神仆真不是人，对人质极尽侮辱谩骂，将所有人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空，给的都是剩饭剩菜，还有些是馊的，短短一天多，就像过去一年似的，现在好了，一切都完美结束。

看着地上的尸块和血迹，狠狠地呸几声，踢上几脚，发泄心中的恶气。现在该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应付神山的盘问，应答自如的话，应该可以得些战功。反正人全死了，力教那边肯定不会自爆缺失，像他们说的那样汇报，战功自然就有了。嘿嘿，领战功去。

笑容满面准备离开，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什么事这么高兴？”

独耳青年被吓得毛骨悚然脸色巨变，差点滑倒在地。顺着声音看过去，在他不远处的围墙上站着一个年轻人，衣着普通，手提着一把大刀，刀光闪烁晃人眼。年轻人脸色平静无悲无喜，就那么随意地站在墙上看着他。

“你是谁？”

“尹四武，兆州人。你呢？”

“我叫谢二蒙，逐州人，言教神仆，我要走了，你在这里慢慢看。”

“谢二蒙，好名字。刚才听他们说，这些言教神仆中的毒是你给的药？什么药这么厉害，给我一些如何？要是不给的话，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到时候去秀玉山讲出实情，你就十分危险。药是你的，你赖不掉。”

“药是我的没错，都是他们从我身上搜去的，我怎么可能给他们？那是一群盗贼，哪里是什么力教神仆。我们在和也岛酒肆玩得好好的，他们突然闯入，说我们骂力教无耻，将我们几十个人捆绑押解到这里，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发生过什么。到这里后，将我们身上的物品全部搜走，让我们等候处理，结果就成今天这样子。”

“没有虐待过你们？”

“怎么没有，饭菜都是他们吃剩下的，吃不下就强行灌，说是让我们改正，以后别再骂他们力教。我们坚决否认，说没骂他们，那个盛其安说强自狡辩罪加一等，用馊了的饭菜喂我们。几十个人被他们一顿打骂，只好服了，承认骂过力教无耻，每个人被逼着签字摁手印。最后，徐毅说要上报神山。”

“后来呢？”

“我们几个领头的苦苦哀求，才让他们答应，不计较辱骂神山的过错。但是要拿钱赎人，让我们写信给季梅主教，让她带钱来。如果不来，就把证据和人一块儿送朗姆山去。我们非常害怕，只好按他们说的做。”

“签字肯定也是你们几个领头的带头签，你们不签，他们真的会把你们怎么样？想想也不可能。你们就那么胆小？”

谢二蒙脱掉上衣：“你看看，这就是他们打的，开始大家都不认，直到有一人被活活打死，才害怕签字的，我们没想过后果吗？在那样的情况下，能怎么办，不签当场打死，签字后不会立即死，结果就是这么明显。”

谢二蒙的上半身，前胸后背全是一条条粗大的血痕，触目惊心，可见那些人下手之狠。横七竖八的伤口，看得尹四武眼皮直跳，这是他第一次对力教神仆有直观的认识。以前只是听说朗姆山如何霸道，现在亲眼所见，觉得比人们口中所传的还要恶劣。

今天，力教驻地发生的一切，谢二蒙的伤和解释，让他坚信力教已经变质，最少是变本加厉的待人看事，不再是一心为民的神教。看着谢二蒙：“把衣服穿上，你今天在走廊上骂季梅，让她救你，你是谢地什么人？”

“不是，我是谢天的亲戚，他和我父母是旧识，认我做义子，待我非常好。他曾说过，除了教主，我可以要求其他人帮忙。今天本来好好的，只要季梅按他们说的做，就没有这么多事，季梅偏偏要生事，就成现在这样。我也不想的，可是没办法。咦，季梅的尸体哪里去了？”

“我让人送走的，她是英雄，可以说因你而死，你就不内疚吗？”

“我知道自己不对也很内疚，可是没办法。当时只想着赶快走出去，离开这个是非地，哪里知道徐毅那么狡猾，用我要挟季梅，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季梅这人其实挺不错，在神山的日子里，很多人瞧不起我，她待我如常人。今天，实在是对不起她。可是，又能怎么办？我只想活着走出去，没想过伤害任何人。”

“你现在看明白没有？那几个纨绔的目标，一直就是季梅主教。他们觊觎她的美色，拿你们做借口，要她前来赎你们，就是要季主教屈服，任他们玩弄。可惜季主教不听话，才有今天数百人死亡。当然，你要是勇敢一些，看出他们势弱，今天或许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你也不会死。不客气地说，是你害死大家的。”

谢二蒙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尹四武有些索然无味。一个社会底层的孩子，突然达到一定的社会高度，没有经历过相关的学习和考验，一点小困难就让他大失分寸酿成大祸，孩子也是受害者。要说谁有错，也只能是那个给他许下重诺的“义父”的错。

“你走吧，以后一定要勇敢，千万别再害人，倘若作恶让我知道，你绝对会后悔。记住，人都有私心，但是要有个限度。神灵在天上看着大地，他们会惩罚恶行，你今天侥幸不死，是因为别人已经失去了生命，不会有下次。”

“是~，是，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人。”谢二蒙惊慌奔走。

看他走得惊慌，跌跌撞撞的，好几次差点摔倒，尹四武决定饶过他。谢二蒙罪不至死，看他的表现，心底是还有善意，以后能变得勇敢一些，更有人性一些，他的罪不是不可以原谅。至于徐毅四人嘛~，尹四武看着满地尸块，是该算算账的时候。

…………

这一日，逐州凉关以西的徐家集镇上的一间客栈里，盛其安、徐毅、南丁志毅、代茂森四人死在一间客房中。四具尸体的中间是一张桌子，尸体仰放在椅子里，胸前都插着一把短刀，刀柄捆着一张纸条，简单说明他们的罪过，告诫盛氏和神山，去惠州洛里郡向季氏赔罪，否则大祸临头。

徐家集镇在凉关往西百余里处，是徐毅所在的徐氏家族所在地。他们四人从逐州椰岛离开后一路向东，准备经过凉关回朗姆山。刚到徐家集镇，徐毅还没有回到家族，就死在镇上的客栈里。客栈掌柜看见死人了，立即报告徐氏祖地，徐氏派人到客栈将徐毅尸体领走，通知神山、盛氏、南丁氏和代氏前来领取尸体处理后事。

得知此事后，各方反应不一。

盛氏称又是敌人的阴谋，就像盛金事件一样，看到现在形势对他们不利，寻找机会落井下石，让盛氏的前景雪上加霜，手段恶劣行为卑鄙。他们一定会追究到底，将诬陷作恶的人揪出来，以此洗刷盛氏的清白。

徐氏和代氏发表同样的看法，徐毅三人是朗姆山神使，怎么可能作恶如此？这不是在说朗姆山教人作恶？朗姆山心怀六州，只会教神众信徒行善，不会让他们作恶，更不可能四人一起做坏事。一定会查清事实以牙还牙。

南丁志毅是逐州南阳郡直系族人，他出事后，整个南丁氏保持沉默，没有任何人出面，也没有就此事传出只言片语。小道消息说，南丁家族对此事非常生气，狠狠地训斥男丁志毅一房主事，将他关进家族忏悔室，全族已经放弃南丁志毅一家人。

朗姆神山发表措辞严厉的声明，声称会对三位力教神使进行调查，一旦证据确凿，必定秉公办理，三个月内必有回应，不会让六州信徒神众失望。同样，杀死他们的人，神山绝不放过，一定会让行凶者付出血的代价。

三个月的时间在慢慢地过去，椰岛事件已经被大多数人所知，因为盛氏刻意蒙蔽的缘故，风向朝着一面倒，都说是因为言教神众骄横跋扈的缘故，力教在维护神山的尊严，杀害力教神使，是故意挑拨两教关系，破坏逐州局势。

力教宣布调查结果：几十个言教神仆在和也岛酒肆玩耍时，因为喝酒水过多开始发疯，大骂力教在逐州为所欲为，做事无耻。力教神使南丁志毅、代茂森、徐毅，为维护神山与力行教尊严，将他们扣押，要求季梅主教到椰岛力行教驻地赔礼道歉。季梅主教率人血洗驻地，一行人不幸中毒身亡。力行教死亡三百余人，真理教死亡不到二十人，这是朗姆山的耻辱。秀玉山做事不光彩，以季梅主教的强大身手欺负力行教三位普通神使。杀害三位神使的凶手还没有找到，估计是有人看不惯朗姆神山，有意制造祸端。

朗姆山解释一出，六州哗然，是谁这么厉害，敢在两神山和逐州掀起风雨，是怕逐州不够乱？还是别有目的想抢夺逐州土地？

这一年是瑞希历一千三百四十二年，北方康顿四族与盛氏战得如火如荼，希州将军穆坤乘势占领西河西部，出兵小雁岭西边，已经占领不少土地。力教曾劝希州退兵，遭到穆坤拒绝，因此，对希州将军府颇有微词。

民众的言论很厉害的。穆坤看形势不对，心里难免担忧，力教会不会因为不满，作出什么对希州不利的事情。

没过多久，一则消息震惊六州：力教有两位大主教身死，在三州驻地，主教教谕神使死亡两百余人，是一伙儿身穿黑衣戴金色面具的人所为。力教总共六位大主教，主教一百人，教谕一百八十人，神使四百二十人，这一次是栽个大跟头。

接着传来更让人震惊的消息：朗姆山大怒，发誓要找出凶手，狠狠地报复。只是，新选出的两位大主教被人杀死在朗姆山脚，凶手踪迹全无。据目击者说，是一伙儿黑衣金色面具人所为，他们堵在朗姆山两个出路口，大主教居然接不下对方一击。

朗姆神山有些惊慌，抽调逐州和希州的神山卫队回山，再次选出新的大主教，派出三位分别到逐州和陈州赴任。吸取前两次的教训，他们的护卫工作非常严密，可惜对手特别狡猾，扮作神山卫队军士，让三位大主教在赴任途中毙命，依然寻不见凶手。

神山终于保持沉默，然后发出一道道歉声明，说以后一定会严厉约束教众，同时派人到惠州洛里郡季氏祖地，祭拜季梅主教。声明刚出不久，希州代氏、逐州徐氏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老弱妇幼一个不留。希州代氏祖坟被掘一片狼藉，依然没有发现凶手是谁。

消息传到南盛群岛，盛氏有些惊慌，却也没有什么公开认错的行为，只是将盛其安关押监禁。没过多久，盛氏族人大量死亡，各种死法都有，前线战事一面倒，康顿四族很快取得胜利，强大的盛氏彻底消亡。

南丁志毅的尸体在拉族地时被五马分尸，模样极惨，是谁下的手，至今说法不一。此后，他的几个妻子妹妹全部入洪楼，有人说是他那一房主事的决定，也有人说是家族族会的决定，还有人说是南丁氏默许黑衣人下手。朗姆山血案后，南丁志毅一家除外，整个家族得以保全。

希州将军穆坤见情势有些吓人，急忙率军退回小雁岭，修筑边关深居不出。在六州遍发文告，说明西河地区是两州一直在争夺之地，希州行止无错。西出小雁岭，是他个人的决定，跟希州民众无关，要处罚，请降罪他一人，结果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一年的牧月、获月、炎月和果月，力教神仆流血希州、良州、逐州，盛氏、徐氏、代氏全灭，三州处处是鲜血，见之触目惊心，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朗姆山元气大伤，三大望族被诛灭，祖地血流成河。事件主要发生在炎月与果月，因此被民众称为“血色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