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游记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诫

兄弟二人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躲，躲得远远的，远离惠州，远离季氏。

根据谢二蒙的讲述，那个名叫尹四武的人曾说过，只要他不再做恶事，就不会受惩罚。他们已经知道，整个事件就尹四武一人最清楚。力教元气大伤、盛氏、徐氏与代氏的灭亡，都与这个名叫尹四武的男子有关。只要抓住这个人，就能知道一部分黑衣金面人的身份，只是他们不敢。

谢氏兄弟在惠州的朋友不多，家族势力弱。能做秀玉山大主教，除了本身能力超强之外，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来自希州，跟惠州势力联系不大，做起事来少有顾忌。能在神山数十年不倒，是教主暗中扶持的结果，倘若教主一日不存，他们的处境会非常尴尬。

黑衣金面人的身份，众人都在猜测，结论是几个大族联手在给朗姆山警告。

异带领言教战胜力教后，秀玉山又风光百余年。获胜后的言教，像世俗的府州一样，各种势力相互内斗，权势利益争来夺去，逐渐走向衰弱。朗姆山奋发图强，“力”的理念在神众心中根深蒂固，神山卫队的训练越来越严格刻苦，战斗力随之越来越强。

两教息战后一百二十年，朗姆山诞生了雄才伟略的教主弗朗斯。

惠州出生的弗朗斯，七岁起在剑阁派学习技击，十三岁起独自流浪六州，在良州遇上朗姆山前教主伯力，两人一番长谈，极具慧眼的伯力教主将他带到神山，让他从神使做起，二十年后，三十多岁的弗朗斯赢得神山一致认可，出任教主。

弗朗斯经过五年的精心准备，在逐州和希州南部秘密布署力教卫队，同时，大量派人到陈州全境进行渗透。说来也巧，弗朗斯派人渗透时，秀玉山一位红衣大主教任期满，两位紫衣大主教神秘失踪。神教内部忙于大主教竞选，放松了对力教的监视，朗姆山很轻易地让人渗透到陈州。

激烈的秀玉山大主教竞选未结束，陈州中部和东部的土地上，已经插满力教的旗帜。

两教神战再一次爆发，力教卫队牢牢地守在边界驻地，等着对方来攻。言教卫队疯狂进攻，对方以逸待劳，自然是输多赢少。僵持三年后，神战以言教的失败告终。从此以后，言教的势力范围大大减小，再也没有进入到陈州中部和东部地区。

秀玉山依然低迷不见起色，力教却越来越强。弗朗斯晚年，严厉告诫属下，力教的势力范围已经够大，不要再扩张。一旦打破现状，引起言教反扑，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如果言教因此觉醒，力教就会遭受强力挤压，得不偿失。

力教势力范围突然增加很多，对属下的管理有些力不从心，不少神众开始放纵自己，出现欺压良善的现象，上层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欺压民众的事件越来越多，民众力弱，向驻地或者神山反映后少有回音，只好忍屈受辱。

力教神仆见民众沉默，把手伸向一些小的势力，随意索取，小势力也沉默。他们就向中等势力出手，像惠州季氏那样的势力，就是他们的目标，因此引起民众不满。希州穆坤夺取西河西部，力教认为，希州府事先没有与他们报告，因此对希州府也不满。

这次季梅事件后，力教放豪言要严惩凶手，被神秘势力黑衣金面人血洗三次，伤筋动骨元气大跌，终于幡然醒悟，意识到六州还有势力可以轻松地教训他们，朗姆山必须进行整顿，才一改傲慢的姿态，到季氏跪求原谅。

强大无比的力教与盛氏都惹不起那波神秘人，谢氏兄弟更惹不起，又不敢把谢二蒙送到力教势力范围。左思右想，在兆州最可靠，因为没人知道他是谁。尹四武既然放过他，就不会再找他的麻烦，除非谢二蒙自己要作死。冒领功劳的事想都不敢想，没见盛氏刚被灭么？

幸运的谢二蒙到兆州后，开始还算本分，龟缩在家老实过日子，两三年后就故态复萌，依旧在酒肆洪楼闲逛，做些不入流的勾当。因为有言教神谕的身份，倒也多次化险为夷，谢二蒙渐渐就有些得意忘形，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

离开神山时，谢天兄弟两给他准备很多的紫金币，告诉他在外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惹是生非，遭受不公正时也要多忍着，会派人随身保护他。这让谢神谕有些飘飘然，觉得在言教的势力范围内小心一点，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兄弟俩个唯独没有告诉他，该低头做人时，一定要低头做人。由于做事太过随便，独耳神谕的名头在兆州纨绔圈子里悄悄流传开来，都知道某神谕来头大得吓人，不能得罪。于是，在谢神谕身边，渐渐多出一些兴趣爱好相同的人来。

谢神谕非常高兴，仿佛又回到了初到神山时的日子，身边“朋友”无数，好听的赞美之言无数，心里更是飘飘然。只要有“义父”在，这惠州兆州不就该横着走？不横着走，怎么能显出自己的“高贵”身份？高高在上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美妙啊！

或许是神意难违，谢神谕在兆州南部显雨郡游玩时，一帮朋友一起去郡城第一洪楼游玩，遇上女扮男装的尹莫珠在洪楼调戏美娇娘，一个只弹琴唱歌的艺女沙沙，沙沙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不爱男人，只喜欢女性，是当地望族袁氏的一朵奇花，名气很大。家里人由着她闹，族人也放任她胡来，袁氏家风非常开放。

谢神谕一看见沙沙，就不可自拔的爱上她，也没向身边的朋友打听打听，支使“义父”派给他的侍卫上前询问。那侍卫也是个没眼力的，对谢神谕身边朋友的眼神眼色似看不见一般，大步走到沙沙面前，直接询问愿不愿意嫁给他的公子。沙沙正与尹莫珠玩得高兴，一声“滚”字说的声震屋宇，整个洪楼的目光望过来，看看是什么事，惹得“这位”大发脾气。

谢神谕脸上挂不住，恶念升起，离开秀玉山时谢氏兄弟的谆谆告诫，早就抛到一边，撸起袖子，三两步走过去，叉着腰站在沙沙面前：“你个臭女人、烂货，敢吼我的人，嫌命长了？滚过来给大爷舔鞋，否则我灭你全家！”

人们的目光全都移到沙沙身上来，看她到底会怎么做。沙沙虽是奇花一朵，却非常自爱，这也是家族不管她的原因。知道她有分寸，闹就闹呗，年轻人管那么死干什么，没来由让年轻人变得死气沉沉。她在洪楼经常进出，名声却非常好，认识她的人数不胜数。

在洪楼进出的，大多数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人，见有热闹看，嘘声四起精神抖擞，胆小不愿多事的已在开溜，一看架势都厉害，这热闹看不起，早走早好。沙沙喊“滚”只是嫌烦习惯如此，现在，一个独耳青年在自己面前破口大骂脏目污耳，好生无趣，拥着尹莫珠离开。

事情本来就不算什么，沙沙不屑与谢神谕计较，事情已就过去。偏偏谢神谕不知好歹，见对方要走，以为是怕他，大堂里的异样被他无视，只觉得自己厉害，心中更加得意：“妞儿过来，陪大爷们喝喝酒水，爷就不计较你大吼我侍卫的罪过。”

狂放不羁、连世俗都不怕的袁沙沙，会怕一个什么“大爷”？好啊，既然你那么想，我过来陪你就是。几步走过去，迅速揪住谢神谕剩下的耳朵、握紧一扯，将耳轮被扯下来，耳根子留在脸上，痛得他在地上捂住耳根部打滚。

侍卫见主家被人伤害，拔出刀来砍向沙沙，被一旁的尹莫珠扣住手臂，刀锋在脖子上一抹，扑倒在地。谢神谕见侍卫身死，心中恶念更盛，也不顾耳根疼痛，指着两人大骂：“两个破烂货，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谢天大主教的义子，你们敢动我的人，还伤了我，我要让我义父杀你们全家。”

“是吗？死性不改，谢天全责，你先走，他随后来陪你。”谢神谕转过身，看见一张难忘的面孔，听到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不久之后，秀玉神山向六州宣布：谢天兄弟二人死于病中。神山有愧于季梅主教，会在秀玉山给她建立神殿、塑像纪念。

此后，六州流传着一句警语：顽皮莫作恶，小心黑衣金面人。季梅事件后，六州风气焕然一新，口口相传，说天神在空中俯瞰人间，一旦做奸犯恶惹得天神生气，就会派遣黑衣金面人到人世间铲除邪恶。

黑衣金面人已经很久不现身，六州作恶的势头又在蠢蠢欲动。

…………

武义泽说得口干舌燥，一个劲埋怨王之颜偷懒，对面四人见故事已完赶紧告辞，知道东家和他的未婚妻需要休息。眼看着四名护卫退出神殿，三人关好殿门，用木板将门抵紧，武义欣睡在最里面，她睡在中间。

神殿内外，很快响起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