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游记 第八十七章 沃野千里西河郡

站在雁岭关高大的城墙上，能看见东边的小西河。穆子生三人到来时，河水不是丰水期，据军士说，在丰水期，站在城墙上能看见小西河水流动。北面是十万大山，山高林密物产丰富，西河人有言：只要勤劳，上山打柴能养家。

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整个西河郡像一个斗口朝北，斗颈向南的大型漏斗，漏斗尖的位置，府道的南部与小西河挨在一起，延伸向南边希州府城。

西河郡千里沃野盛产粮食，每年收获的季节，府道上去南方的运粮车绵延不绝，是西河郡人最激动紧张的时刻。西河郡的粮食运到南边，换回大量的府币和生活所需，一旦出现意外，西河人的经济就会出现断层。

到运粮季节，希州府会先统计南边各郡的粮食需求，让西河运粮队直接送到相应的地方，提醒西河郡注意保护。雁岭关会派出军士加强巡逻陪同护送。再多出的部分，府州以常价进行收购，运到府城做粮食储备，保证西河人的粮食不烂在地里。他们对进出西河郡的来往人员严密盘查，确保粮食顺利运到府城，或者去需要的地方。

希州独占西河郡后，将郡守府设置在西河边上的林科多镇，后来为了加强管理，将郡守府迁到雁岭关。不久前，府州两厅与将军商议，郡守府与关隘守护司合并、称西河首府。郡守也称大统领，管理地方政务和一郡军事。

穆子生住进郡守府时没有声张，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穆郡守严令知情人不得外泄他的身份，穿上军士的着装四处行走，然后换一身普通商人的衣服，到雁岭关北边的铁矿场，查看铁矿开采的情况，

铁矿开采是府州大事，雁岭关守护司与郡守府商议后，派一位统领到矿场坐镇，组织开采矿石和修建冶铁场。三人在矿场边走动时，恰巧碰见那位统领在巡逻，看见他们缩头缩脑的，拦住他们严厉盘问。

翠微拿出郡守府的关谍，统领发现关谍是新作的，怀疑他们有问题，将三人关押在矿场边的一间屋子里，命军士看守。派人到雁岭关询问，得知关谍是真的，给他们道歉放了他们，直到三人离去，那位统领都不知道郡守的身份。

二女回到雁岭关东门寻客栈住下，穆子生以跑商做掩护，准备在三个月的时间内，走遍西河郡每一个镇。行路雇马匹，入镇多停留，看看镇民的生活，听听他们的闲言碎语，对郡镇管理的不满有多大。

穆子生知道，他会在西河郡停留很长的时间，一旦他的身份公布，就会成为所有问题的矛头。有充足的调查，把握尽可能详细的实情，做事自然就容易得多，要想在西河站稳脚跟，暗访就成为必须做的事。

希州人狂野得很，西河估计也差不多。一个处事不当，说不定，会被偏激的民众砍死在西河郡任何一个地方，他的父兄们绝不会为他出头。要是他们敢胡乱伸手，穆氏的将军位置就会很悬，甚至保不住。为小命着想，一定要认真做事。

不怕西河人骂，就怕西河人抡刀。

走着走着，穆子生瘦了一圈，黑了不知道多少圈，手上脚底的老茧结得厚厚的，人也沉稳了很多，磨平的棱角下眼神锐利、神思敏捷。原本计划赶路雇马的，后来也走路，边走边认真看认真听认真想。在林科多镇，他遇上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郡守府原本在林科多镇，迁到雁岭关后，为了民众方便，镇上还留下一部分人，可以代行郡守府部分事务，方便西河郡东边的民众办事。

他到达林科多镇时，镇里正在处理一件民间纠纷。一位户姓镇民怀疑他妻子与邻居关系不明，要求镇管理所进行调查。经过管理所长时间的调查发现，两人确有奸情。为了整肃风气，征得苦主同意，在管理所前的小广场上公开审理，允许镇民旁观。

在林科多镇宣布的公开审理日期的前一天，穆子生到达林科多。他在客栈休息，准备细心体察当地民情，听到客栈里的人议论户姓镇民的种种，觉得是一个观察民众的好时机，于是安心休息一日，第二天和大家一起去看镇上审理。

管理所前的小广场上摆着两桌子七把椅子，理事和笔录，以及四位镇民代表已经到位，众人等了一会儿，一位年事颇高的镇民走到空椅子边坐好，几名军士带着户姓镇民的妻子和邻居来到场中桌子前，与苦主分两边站好。军士站在他们后面，理事宣布审理开始。

苦主讲述对妻子和邻居的种种暧昧的怀疑，经常见两人眉来眼去，即使苦主和家人在，两人也毫不避讳。街坊邻里举办酒宴，两人经常同桌，喝酒吃饭时常言行亲昵。还发现过好多次，两人在没人的地方勾肩搭背。

理事先询问苦主妻子，苦主妻子严词否认，大喊冤枉。接着问邻居是否与苦主妻子通好，邻居拒绝回答，说理事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别捕风捉影的瞎猜疑，转过头威胁苦主等着瞧，满脸的霸气极度嚣张，看得周围民众嘘声四起。

理事见犯事二人的表现如此乖张，有心杀杀他们的气焰，询问苦主，介不介意管理所当众出示证据。在苦主同意后，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那人，苦主妻子和邻居先是吃惊，然后就变了脸色、仿佛被踩中尾巴的猫，心里明白事情已经败露。

中年男子是一位包打听，受管理所的委托调查这起不忠案。那两人做事极其隐秘，欲要通好总会再三慎重。只是百密一疏，一次在镇子外庄稼地里寻刺激的时候，给包打听跟踪而至抓住现行。

当时两人做完好事，从地里出来，就看见一人在田地边坐着看蚂蚁，不停地用小树枝拨弄蚂蚁走动的方向。那人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他们一眼，又继续埋头数蚂蚁。当时两人觉得，世界太大什么人都有，数蚂蚁的应该跟他们俩无关，也没在意，现在知道完事了。

包打听名叫朱海，府城人，受管理所的委托到林科多调查此事，任务完成就会回去。理事依照希州府律例，判通好者的邻居到西河铁矿场服役五年，苦主妻子到神山扫地一年。两人默默无言低头认罪，愿意接受处罚。

邻居妻子觉得丈夫太过分，当场与他斩断关系，要卖掉林科多的产业去府城谋生，苦主则说要弃妻另娶。一宗纠纷就此结束，令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