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纳颂 153.借尸还魂

严生是河南人，他去北方的途中到一个农家投宿。

敲门后，一个白发老翁迎出来，听到严生来意，老翁说：

“我家没有闲房子，后院有一间草屋，是小女生前的住处。只是小女月前去世，灵柩还停在屋里，如果不嫌弃，你就住在那里。”

严生想到再无别的去处，就说道：

“没关系，只能留住一宿，就感激不尽。”

老翁杀鸡做饭，又给严生的坐骑弄了草料，非常热情。

吃饭的时候，老翁说自己姓刘，只有一个女儿叫如意，十九岁。不幸一个月前去世。说罢唏嘘不已。

严生尽量安慰，吃完饭来到后屋，外间白幕高悬，停放着一口棺材。里屋摆着些女孩子的梳妆用具，桌子上还有几本书。

老翁离开后，严生拿起桌子上的书翻看。都是野史小说等类，再仔细打量周围其他东西，大多落满灰尘，盒子里的脂粉剩了一半，上面的指印犹在。

严生不由叹息几声，吹灯休息。

忽然听到外屋砰的一声，棺材里发出声响。严生惊起，四下听听，再无动静。

他点上灯，准备到外屋看看。却看到一个女子出现在灯下，桃靥流丹，柳眉横翠，顾盼生波。

女子对严生说道：“哪里来的狂生，竟然进到人家闺房酣睡。”

严生知道对方是如意的鬼魂，倒也并不害怕，说道：

“床铺已经给你打扫干净，姑娘请上床休息，我在床下侍奉。”

如意说道：“如此轻薄，不怕死吗？”

说着从席子下抽出一把小刀，对着严生喉咙比划。

严生吓得变了脸色，如意把刀放下，笑着说：

“呵呵，这么胆小？我只是压压你的狂气，不是真的要杀你。但是我们初次见面，你是读书人，不应该这样开玩笑。”

严生道歉，又说道：

“看到你的遗物，真的让人心酸，可惜在你生前没有相逢。”

如意说道：“我虽然故去，但魂魄未散，足以做人妻子，如果你不嫌弃，甘愿做个小妾。”

严生踌躇，面有难色。

如意不高兴地说：

“我含羞自荐，出自真心，为什么要拒绝呢？”

严生说道：“我是担心娶鬼妻对生人不利。”

如意说：“无妨，如果不利，我又怎么忍心害你？带我回家后，只说是在异乡娶来，谁又知道我是鬼呢？”

严生只好暂时答应，如意消失不见。

早晨，严生对老翁说了昨晚的事情，央求老翁管管自己的女儿，不要再纠缠自己。

老翁很惊讶，说道：

“如意死后，从未作怪，难道是魂魄归来了？”

他跑去告诉老伴，老妇人说：

“昨夜梦到如意，说她要嫁给严生为妻。年轻死去，而情感尚存，真是可怜！”

说着大哭起来。

严生看到，心里也有几分酸楚，于是辞别上路。老翁说天色不好挽留，严生不肯，上马匆匆而去。

走了五十里，果真下起大雨。严生找到客店的时候已经淋湿，独自在客房晾衣服。

忽然门帘一掀，如意走了进来。她面带怒容说道：

“我自认为并不丑陋，你为什么这么深恶痛绝？还告诉我的父母，给他们带来羞愧！”

严生说道：“婚姻的事不能含糊，如果像卓文君和司马相如一样私奔，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如意说：“跳墙私奔，我也不齿，我已经告诉了母亲，你也听到了吧！我在你家不远的青陵台等候，你用一顶小轿带我回家。”

严生只好答应。

严生到京城办完事情，想起和如意的约定，不敢回家。有人告诉他绕路回家，严生认为说得对。

他绕过青陵台后，忽然看到如意站在路旁的树荫下，对他怒目而视。

严生赶紧下马，托词辩解，如意不再生气，跟他同路而行。

到了旅店，二人同吃同住，和普通人没有两样。

严生没娶过妻子，肌肤相亲，倍感缠绵，终于下定决心娶如意回家。

他雇了一顶轿子，带着如意回到家里，拜见母亲和兄嫂，只说是某客店老翁的女儿。

半年后，女子孝顺婆婆，尊重丈夫，也能操持家务，毫无异常。

却引起了两个嫂子的嫉妒。嫂子们互相议论到：

“这女人来路不明，半年了也没回过娘家，也不见娘家人来，真是可疑。”

又说：“她总不到强烈的日光下去，非妖即鬼！”

两个嫂子让丈夫诘问弟弟，严生只好说了实话。

嫂子们禀告母亲后，准备找术士捉鬼。

刚巧有个老道士在门外化缘，自称能降妖除魔。

严家人把道士请进来做法，就看到如意从屋内奔出，样子很狼狈，跑到道士跟前化为青烟消失了。

严生大哭，道士说：

“公子不要伤心，人鬼岂能长久相处？我自有办法让你们团圆！”

又瞪着他的两个嫂子说：“心邪欺正，比鬼还要讨厌，好自为之，不要再生是非。”

说完离开，并没要报酬。

严生有个姨家妹妹，模样很美却有疯病，经常胡言乱语，窜高伏低，到了出嫁的年龄没人敢娶。

有一天，严生姨母在门口遇到一个老道士，自称能治疯病。姨母大喜，把他请到屋里。

道士先用朱笔画了一道符，烧成灰让妹妹服下，然后绕着她转了三圈，一挥手，一道青烟飞出，进入妹妹体内。

道士说：“可以了，但是要马上嫁人，才能保证不复发。”

道士离去。姨母见女儿昏沉沉睡着，醒来后四下打量，神志非常清醒。

接着洗漱，梳妆，刺绣看书，神志如常。严生母亲听说，过来探望。

看到外甥女举止端庄，毫无痴态，非常高兴，就撮合外甥女和儿子结婚。

姨母也很愿意，于是择吉日成婚。

有一天，妹妹对严生说：“你以为我是谁？”

严生说：“你是我姨家妹妹呀，为什么问这样的话？难道又犯痴病了吗？”

妹妹说：“不是的，我就是你的鬼妻如意呀！道士是个仙人，把我的魂魄摄去，放入你姨家妹妹体内。妹妹已经命数当尽，我们二人缘分尚在，我借壳而生，全靠仙人，应该塑道士金像供奉。”

于是严生塑了道士小像，夫妻二人早晚顶礼膜拜。

两个嫂子知道缘故后，更加怨恨，在婆母面前编排严生妻子是妖。

婆母生气地说：“这是我的外甥女，怎么会是妖？如果再妄加诽谤，绝不轻饶你们！”

两个嫂子惭愧退下，于是张罗分家。

严生是个豁达的人，分家后带着母亲搬到河阴光武山南，买了几亩薄田度日。

后来又和如意的父亲说明了事情原委，把如意的尸骨迁到附近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