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纳颂 163.鬼附身

唐朝贞元六年十月，范阳人卢须住在钱塘，妻子是弘农杨氏。他母亲早年出家，现今在离家不远的安养寺里。

卢须家有个婢女叫小金，负责做饭，厨房离主宅几十步远。

她在做饭的时候，有个妇人多次到来，大约四十多岁，穿着绿裙子，黑鞋，进屋就直接坐在凳子上，自称姓朱，排行十二，唠叨好久才离开。

有一天很冷，小金拔了一盆炭火取暖。妇人来的时候大怒道：

“为什么用烟熏我？”

说完对着炭火乱踩，又抬手打了小金一耳光，小金晕倒在地。

小金的弟弟五六岁，当时也在场，看到姐姐被打倒，飞跑去报告主人。

卢须来的时候，妇人不见了，小金昏迷不醒，全身僵硬，找来巫师念咒，才醒来。

过了几天，妇人又来了，怀里抱着一个既像狐狸又像猫的动物，尖尖的嘴巴，身上有斑纹。

妇人说：“拿点东西喂我的猫。”

小金说没有多余的食物，妇人又打了她一耳光，小金再次晕倒，灶下的火也被妇人弄灭。

弟弟又找来主人，从此不再让小金负责做饭。

一连好多天妇人没有出现。

某天，卢须派小金去接母亲，她到了养护寺，还没进门，忽然看到很多车马从庙里的佛塔出来，小金跌倒。

一个紫衣人把马勒住，问她是什么人。手下报告说是卢家的婢女。

紫衣人说：“抬到台阶上，不要踩到她。”

小金问抬她人去哪里，回答说是去大云寺。

一瞬间，车马消失不见，庙里的和尚出来看到小金躺在台阶上，就把她送回了卢须家。

当天晚上，卢须全家都睡着的时候，那个妇人又出现在小金的卧室门口，徘徊踌躇进不了门。

第二天卢须找来两颗虎牙，让小金戴在两个胳膊上辟邪。又到了晚上，妇人在窗外对着小金怒喝：

“今晚做了饼子，怎么不给我吃？”

小金大叫，卢家人醒来，妇人消失，一颗虎牙也不见了。

窗外传来声音：“还你的虎牙。”

随着声音扔进来一个小布包，虎牙在里面。过了几天再看，布包里没有虎牙，是个干茄子。

卢须请来一个女巫，正赶上饭点儿，卢家请女巫吃混沌。

正在向女巫介绍遇鬼的情况时，小金忽然喊了一声：

“朱十二来了！”

说完闭上眼睛，好像陷入昏迷。女巫很害怕，就夹了一个混沌放在门槛上，然后祈祷。

过了一会儿，小金睁开眼睛笑起来，她说：

“朱十二两手撑地，趴着吃馄饨，样子真好笑。”

卢须拿出一面古镜对着门口照，小金哭起来，女鬼已经附到她身上，女鬼借小金的嘴说：

“我的母亲在盐官县，很穷。如果能做一碗馄饨让我带走，再送我雇船的钱，往后就不来了。”

卢须家按照女鬼的要求做了，烧纸钱的时候，小金看到那个妇人背着钱离去。

从此，小金不再受到骚扰，几天后，她母亲又中了邪。

起先，小金的母亲已经中风卧床好久了，也不能说话。

中邪那天，她忽然从床上起来，在厨房里忙碌，对着空中窃窃私语。

过了一会儿又撩着衣服，大踏步来到里屋，好像骑马的样子。众人大惊，小金母亲自称花容，给大家行礼。

花容是杨某家的婢女，已经死了十多年，杨某是卢须的舅舅，也已经去世。花容附在小金母亲身上说：

“主人让我来传话，他那里缺人手，要小金母子前去。”

卢须给杨某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请求舅舅放过小金母女。

把信烧掉不久，花容说：

“主人已经看过信，不需要小金母女了，剪两个纸人代替就可以。”

大家问花容杨某在哪里，回答说在养护寺的佛塔上和杨二郎、木下三郎下棋。又问他杨二郎是什么人，她说是神仙，就是小金曾看到的那个骑马的紫衣人。

卢须又问道：“朱十二是什么人？”

花容说道：“是妖精，她前世是人，姓朱，嫁给了东村吴家。因为前生狠毒，今世被罚为蛇，藏身在天竺寺的树洞中，现在修炼成精。”

说完离开小金母亲的身体，小金母亲又回到原来的样子。

后来，小金梦到一个老者，骑着狮子，毛色鲜艳，和文殊菩萨的坐骑差不多。

旁边还有两个仆人牵着缰绳。老者对小金说：

“我听说你被鬼物缠上，所以不远万里来救。虽然现在无事，但到了四月份还是会死。”

小金急忙叩拜问躲祸的办法。

老人说：“你以前捡到过一个绣佛，照样子绣七个，再剪一点头发放在绣佛旁边，一起供奉。”

小金说自己后背痛，问老人能不能给治疗一下。老者就在她背上点了两处，让她在那两个穴位针灸。

小金醒来，对着镜子看后背，被点过的地方出现两个黑点，她找人针灸，后背不疼了。

她把梦中的事告诉主人，然后在空闲时开始刺绣佛像。卢须不相信，说道：

“神佛哪能不远万里来救一个婢女，肯定是妖魅。”

当天晚上，小金又梦到老人说：

“你主人真是愚蠢，认为我是鬼怪，算了，不和他计较了。你四月份的灾祸供佛像也去除不了，得离开这里才能躲过。鬼神也各自有管辖的区域，要走出这个郡。”

小金问道：“去嘉兴可以吗？”

老者说可以，但是要去吉祥的人家，不要去投靠有丧事的人家。临走前还要扎一个稻草人，找件旧衣服披上，放在不易发现的角落。

小金按照梦里的嘱咐去了嘉兴，至今平安无事。

松江张殿山通判带家眷去温州赴任，来到温州地界，离城还有几十里，天色已晚，夫人疲倦。

张殿山就想找地方歇息，附近没有驿站，四下望望，看到一处隐隐灯光，似乎有人家，就带着全家赶了过去。

只见一所茅屋，几行篱笆，仆人敲门后出来一个白发老妇。

张殿山请求借宿，老妇欣然答应，把他们让进门。

屋里还有一个美丽少妇，正对灯纺织，老妇对她说：

“你在这陪夫人，我去生火煮茶。”

仆人在外看到老妇打水点火，却没有柴草，老妇坐在灶门口，把双脚放入灶坑，一下燃烧起来，发出蓝幽幽的火苗。

仆人大惊，呼喊着跑到内室报告，当时大家都很疲倦，正闭目假寐，听到仆人呼喊惊起，两个女人和茅屋都不见了，众人站在一片林木之中，四周荒坟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