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龙招云 454.现在的我

“咦？”赵雨进屋，看到叠好的新衣服和些许首饰，一脸欣喜，“哥，这是你送我的啊？”

“不是我送的——”赵云笑道，“——还会是谁？”

“好漂亮！”赵雨搂着赵云一个劲地蹭。

赵云拍拍赵雨的头，正想像以前那样任她闹，却感到一阵杀气。侧脸看去，马云璐刚刚走了过来，依旧是不变的表情。赵云头皮发麻，急忙道：“小蕾，别闹了，快去试试吧。”

赵雨松开了手，看到马云璐，想了想。

“这是云璐姐姐吗？”赵雨拉起马云璐，“云璐姐姐，你来帮我挑挑哪件衣服好可以吗？”

马云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赵雨拉进了房间，赵云刚要进去，门“砰”一声被赵雨关了：“哥，女孩子换衣服，你老实点！”

赵云一脸无奈，耸耸肩走开。里面时不时传来小蕾的笑声和马云璐那万年不变的淡淡“嗯”“可以”“很好”的语气，赵云把自己房间收拾了遍，瞥见涯角枪，索性就在院里舞起那套早已熟烂于胸的枪法。

当年饥荒，遇布衣门围剿，赵云被赵阳送到终南山拜左慈为徒，所习得的便是百鸟朝凤枪。出山之后，赵云萌生出改进枪法的念头，于北平第一次和布衣门熊战交战时想到了七探盘蛇的名字，并决定去除枪中华丽无实的招式，并不断琢磨，后来正式改为七探盘蛇。由凤变为蛇，少了凤的浮华，多的是蛇索命眨眼间的凌利。

落叶随着枪尖环舞，院中寒光频现。赵云在思考，他觉得这七探盘蛇还能再改进，但却一直没找到突破点。从桂阳到公安再到现在的成都，夜深人静的时候，赵云总是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闪光点。

或许……还需时间来沉淀一下吧……赵云最后收枪，片片落叶被枪尖斩断，落在地上构成龙的图腾。赵云吐气，风吹起，落叶凌乱。

“又要打扫院子了……”赵云摇摇头，收起枪准备往房间里走去，却发现小蕾和马云璐在那边看了好一会儿了。

马云璐走到赵云面前，笑了笑，脸颊竟有些微红。

“我先回去了。”马云璐道，说着还往后看了一眼，“小蕾挺可爱的。”

马云璐走后，赵云满脑子疑问地看着小蕾，小蕾抱着那堆衣服就要去洗。

“你对云璐说啥了？”

“反正你得感谢我。”小蕾摆摆手，走到后面去洗衣服了，留下赵云不明所以。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去，成都大大小小的事都逐渐定下。前不久，诸葛亮和法正以及那帮子人没日没夜修订出来的《蜀科》颁布实施，法无巨细，涉及生活的各个方面，刘备看到时都觉得太过苛刻。后来他才知道，在修法之事上，诸葛亮和法正这两个负责人还有过分歧。法正认为当年刘邦入蜀约法三章，大获民心，如今应该效仿，法律不能太严。但诸葛亮反驳，当年刘邦入蜀，蜀地之前法律极为严苛，所以才宽弛刑法，而如今刘备入蜀，之前蜀地几乎无法可依，必须要严法。一通讨论下来，众人都同意诸葛亮所言，于是《蜀科》甚是苛刻，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一旦犯法，必拿不误。

由诸葛亮带头实施的严法让众人震惊不小，与法同时，蜀地经济亦是恢复了发展。刘备采用刘巴的计策，政府铸造钱财投入市场进行宏观调控，很快便改变刚入成都时萧条的经济。而刘备之前给赵云打的欠条也很快还了回来，总之，一切都很安稳。

张飞一脸不悦，走在街上牵着马，拿起酒葫芦一饮而尽。街上的人见到这位将军黑着脸，都退开好几步。他盯着地面，啐了口，摇摇已经空了的葫芦，准备再去买酒。往四周一看，看见那边走来的赵云和马云璐两人。

“飞哥。”赵云走近打着招呼，马云璐也是含笑点头：“张将军。”

“咦？子龙，你在干啥？”见是认识的人，张飞也收起脾气，说道。

我在约会啊……赵云自然没这么说，只是转移话题：“你怎么了，飞哥？谁惹你生气了？”

“嗨，真是晦气。”张飞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找赵云倒苦水。马云璐把眼睛瞟到一边酒楼里，用手肘捅了捅赵云，赵云立刻会意：“飞哥，我们进去说吧。”

赵云要了坛子酒，和张飞对饮，马云璐安静地坐在旁边。在刘备这一方，赵云的人缘很好，其中走得最近的莫过于张飞了，张飞打心眼里拿赵云当自家人，所以一直都是有想不通的事都找赵云噼里啪啦地诉苦。这不，就在现在，张飞喝了好几碗酒后说开了，赵云认真听着。

原来，前几日张飞出去办事，回来时在刘巴的家里留宿了一晚。刘巴早年曾事曹操，又逃到过交州才进了益州，又加上本身有些书生的迂腐，就不大看得起张飞这种武人，所以没怎么搭理张飞。张飞的性子和魏延差不多，都是直来直去，见刘巴如此心里就有了疙瘩，又想到刘巴一介书生怕是经不住自己一拳，这口气就只得憋着，如今遇到赵云，张飞一口气把这事全抖露了出来。

“子龙，也不是俺心眼小，俺只是想起那家伙目中无人的样子，这口气就出不出来！”张飞说着喝光一碗酒，当水似的。

赵云点头：“飞哥，我明白，咱这么多年兄弟过来，你是哪种人我能不知道么！”

“就是。”张飞道。

“其实你想啊，飞哥。”赵云道，“刘先生他没上过战场，文官毕竟不了解我们武将，就像我们也不了解他们一样。在他们眼里，我们也许就是拿拳头说话的，就像我们觉得他们只会玩弄文字一样，这都不对吧？”

张飞应道：“嗯，确实不对。俺可不只是拿拳头说话。”

“所以嘛，误会都是来自不了解。飞哥，你要是因为这事而去打他，会不会让他更坚定武将只会拿拳头说话的道理？”

张飞点头：“好像就是这样。”

“所以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刘先生和我们都在主公手下做事，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只要像以前一样客气地打招呼相处就好了。这么一来，飞哥，他们是不是就会觉得我们武将还是很通情达理，并不是都拿拳头说话的？”

张飞低头想了一会儿，“嗯”了一声：“你说得有道理，子龙。俺就听你的，不管这事了。”

“好了，俺走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张飞说着离桌，走出了酒店，“好好玩啊！”

送走了张飞，赵云回头看着马云璐，不好意思地笑笑：“飞哥他就是这样，为人率性豪情，不是不明事理。”

“挺可爱的。”马云璐说道。

成都南面有一座小山，很是清幽，山瀑流于其中，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在那个小山坡上，绿草如茵，整个成都尽收眼底。

山没有名字，因为秀丽的景色而深受成都百姓喜爱，亦是许多人游玩的必选之处。告别张飞后，赵云二人便是来了这里，空气清新教人心旷神怡，林间山道有好些布衣百姓，儿童打闹，蝴蝶飞舞，别有一番风趣。

山坡上，成都全貌尽收眼底。马云璐依偎在赵云怀里，一起看着被晚霞染红的成都。自张仪建城以来，成都已历经五百多年的风雨，见证了人来人往，潮起潮落，日月星辰，沧海桑田。朝代更替，势力覆亡，异军崛起，尘土，云朵，风雨。

这一切，五百多年流逝的一切，两人只需在小山坡顶看上成都一眼，便能望尽前因后缘。

赵云只是轻搂着马云璐。这片沉默染上了晚霞，旋律很美。

“云璐，嫁给我吧。”

赵云轻吻着马云璐的额头，说道。

马云璐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赵云没有再说话，望着远处的成都，低头等着她的回答。

她缓缓地松开了手，从赵云的怀里坐起，再站起身。赵云静静地等着。

马云璐迟疑了片刻，转身向后走去，一步一步慢慢踱着。赵云注视着她的背影，坐在原地，等着答复。

路过那块石头，马云璐停下，坐在石上，背对着赵云。凝视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赵云起身走到马云璐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云璐？”赵云抬起头，马云璐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有什么难处，给我说说，好吗？”赵云伸出手想抚摸她，但被她躲开了。

赵云，耐心地等着。马云璐低头，抽动着嘴角，欲言又止。

“子龙，我……”马云璐迟疑着，终究是说出了口。

“你……真要娶现在的我么……”

赵云的手紧了紧，说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马云璐想抽回双手，赵云就是不放。

“你也知道，自终南山一别后，已经十多年了。我们都不是孩子了。”马云璐低声说着，“这些年，我们都遭遇了太多生离死别。在公安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子龙，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当初的势力了。除了两位兄长，我没有了家族，没有了西凉，什么都没了。这些年，我也不再有当初的年轻和美貌，我……我早就不是西凉的那个大小姐了。现在的我……现在的我……”

赵云拍拍马云璐的手：“现在的云璐，才是最美的呀。”

马云璐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她的目光游离着，最后聚集到微笑的赵云脸上。

“云璐，现在遇见你，才是最美好的事啊。”

赵云轻轻拍着马云璐的头，看着她眼里泛起泪花。

是啊，苦难磨平了赵云和马云璐的棱角，留下的，只是那颗历经世事而沉稳不惊的心。年轻虽美，但谁又敢说，如今的两人不是最美好的遇见？

“云璐，曾经的你，让我看到了未来。如今的你，让我明白了现在。”赵云站起身来，“我在公安的时候就说过，我要娶你。”

“让我成为你的亲人，好吗？”

看着赵云一脸坚决，马云璐眼角两道泪痕划下。她不住地点头，扑入赵云怀里。

就在这个无名的山坡顶，赵云轻抚着马云璐的头，望着远处没入一片晚霞的成都。

好美的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