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龙招云 番外14.浮岛

棋域大陆上，赵云三人正快速向岩浆之海行去。

突然出现的凶灵席卷整个亡灵域，西方大陆位于区域边缘，还未受到太多的冲击，只有少量凶灵因棋域失去主人之故涌入。由阿猜带路，三人一直走小道，避开沿岸的骚乱。穿过一片树林之后，三人抵达了棋域北方的渡口。

渡口处虽有船，但却没有船夫。因凶灵的影响，似乎一直负责来往于各个大陆之间的船夫都被波及。

“该死，这样如何穿过这岩浆。”赵云立在渡口，遥望着无边无际的岩浆海。

放眼望去，棋域北方的海很平静，没有太多凶灵在这边，渡口有着几只空船。半空中漂浮着无数浮岛与碎石块，与棋域东边渡口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子龙，或许可以借助那些浮岛。”马云璐指向那些位于半空中的大陆。赵云看去，那些容纳无归属魂魄的路地块在岩浆之海上散布，互相之间虽有间隔，但也刚好构成了一个凌驾于岩浆海之上的桥梁。

“离渡口不远便有着数块漂浮的石块，借助零星的船只可以跃上去，再借助那些石头便能爬上浮岛。”马云璐道。

赵云和阿猜表示此法可行。三人就近找了一条船，向离得最近的漂浮石块滑去。按马云璐所言，三人很轻松地跃上了一个又一个漂浮石块。离岩浆海越来越高，直到棋域大陆化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块。赵云在高空俯瞰岩浆之海，远处浓浓的凶灵红雾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棋域大陆弥漫，想必过不了多久，棋域也会被凶灵吞噬掉。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赵云跃上最高处的石块，第一座浮岛就在十步之外。三人运足气息，踏入了第一座浮岛。

在来西方大陆的时候，船夫告诉过赵云，浮岛乃是无归属魂魄所居住的地方，因此并没有其余领地的繁华。浮岛之上也只是有些简单的木屋石洞，零星散布着些魂魄，赵云三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这些魂魄的注意。

虽然简陋，浮岛之大也出乎了赵云的想象。渐渐走入深处，赵云最开始还能辨别方向，到了后面有些迷路的感觉。绕过一个山头，他看到前方有着一座小村落，村口坐着一个魂魄，便上前问路。

“这位小哥，请问居胥草原怎么走？”

那男子抬头看着外来的三人，伸出手指了指方向，随即魂魄看到了马云璐，神色诧异：“阳间的人也能来此处？”

赵云笑了笑，并未解释太多。魂魄叹了口气，站起身道：“我在此处数百年无人说话，便为你们引路吧。”

“劳烦小哥了。”赵云道。

三人跟着魂魄走在村庄，这里除了引路的魂魄再无其余人了。孤零零的魂魄守着寂寞的村庄，这让赵云也觉一丝落寞。

“小哥生前是哪里人？为何会来此处？”

魂魄带着赵云三人穿过村庄，走过一片小林子，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我叫辛稼轩，是赵人，战死于长平。”魂魄道，“我和弟兄们来到此处后一直活在这里。他们都进入轮回了，就剩下我了。”

赵云点点头。原来是昔日秦赵两国交战，战死于长平的赵国士卒。

“稼轩兄弟，你在这里多久了？”一边走着，赵云问道。

“好几百年，记不清了。”辛稼轩道，“在这里，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长平……那场秦国和赵国的国运之战。”赵云遥望着前方，“身为后人的我只是从史书上看到过这场战役的记载……。”

辛稼轩叹了口气：“那时候的秦赵两国，几乎是举国皆兵。我本喜好诗词，当时也才十八岁，也被赵王编入了增援长平的队伍。”

“那你的家人呢？”马云璐问道。

“都死了。”辛稼轩没有任何表情，“死在长平。”

“他们的魂魄，我在这里几百年都没有找到。也不知是消散了，还是转生了。”

赵云三人听着辛稼轩的话，喉咙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选择了沉默。

辛稼轩领着赵云走了好长一段路，这才停下脚步，与赵云道别。

“这位兄弟，你们先往那边去吧。”辛稼轩对赵云抱了抱拳，“有空的话可以回这里找找我，我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跟人说过话了。”

言罢，辛稼轩向来时的村庄走去。赵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

从古至今，有多少像这样的士卒战死沙场。赵云看着魂魄远去，逐渐消失在视线里。生前不为人所知，死后孤寂地守着村落，一生为权贵所驱使，却未能留下姓名于丹青。

百年以来，只有自己与他说过话。也不知这个孤单的魂魄，还会在这里待多少个百年。

“不知自己死后，是否会如这些士卒一样……”赵云摇摇头，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死去这一事实。他将脑海里的杂绪丢出，和马云璐、阿猜一起向前方走去。

走了很久才走出第一座浮岛。按照之前的方法，三人很快穿过了第二第三座。浮岛之上居住的大都是同那名赵卒一样的魂魄，有战死在长平的士兵，有死于天灾的百姓，有死于宫斗的官吏。这让赵云有些感悟。以往跟在哥哥后面听史书的故事，让他觉得历史总是由那些如韩白卫霍孙吴之类威名赫赫的人所谱写的东西。但自出山后赵云见到的更多的，却是如这些魂魄般的普通人。对于他们来说，想要平淡地度过一生，已是不易，亦是所愿。

行侠仗义，是赵云小时候梦想过的东西。以前他确实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但如今也有些新的思考。赵云能够帮助他所遇到的人，而那些遇不到的，仍旧在默默地承受生活与战乱带来的苦难。自己所追求的，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

赵云轻叹了一声。很轻，被马云璐注意到了。

“怎么了，子龙？”旁边的马云璐见赵云如此，问道。

赵云笑了笑：“想起了一点心事。我们继续走吧。”

跃过了又一座浮岛，离居胥草原越来越近。这座浮岛却有些不同，赵云三人看到，在不远处漂浮着些许红色魂魄，那是……凶灵！

“凶灵已经蔓延到了浮岛？”阿猜一愣。

三人随即做好战斗准备，向那座小木屋奔去。由于浮岛位于高空，蔓延到这里的凶灵并不多。在赵云的阴火以及马云璐阴阳之力的压制之下，寥寥数个凶灵没有还手的余地，被烧得四处逃窜。三人四处寻找，没有再找到正常的魂魄，想必是被刚刚那几个凶灵给吞噬掉了。

赶走了凶灵，赵云等人继续向前走着。这座浮岛很小，很快便走到了边缘。往下望去，能够看到一块陆地，那应该便是居胥草原的入口了。

虽然浮岛很高，但俯瞰下方，仍旧能看到那块陆地上笼罩着的密集红雾。居胥草原所处的大陆似乎也被凶灵波及，由于这座浮岛离得最近，所以才会有刚刚蔓延上来的少数凶灵。

“如此看来，若要下去，免不了一场恶战。”赵云与马云璐对视一眼。

身后传来一阵呼救声，三人回头，却见又是数道凶灵在吞噬着一群魂魄。正常的魂魄四下逃窜，那些凶灵在抓住正常魂魄之后，便会将其包裹进自己的体内，逐渐融化吸收。而在浮岛的边缘正坐着一位老人，只是望着天空出神。凶灵吞噬掉了手中的魂魄，继而调转攻势，扑向那位老者！

“走！”

赵云和马云璐同时跃起，黑色火焰交织着飞刀将那两道凶灵瞬间击溃。而那位独坐悬崖的老者却对身后发生的爆鸣声无动于衷，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赵云三人再度击退数道凶灵，救下那群魂魄之后，不由得转头看向那置身事外的老者。

他身着打着补丁的粗衣，白发散乱，显得十分落魄。他对于周围发生事情都毫无兴趣，赵云与马云璐走到身后，他也不曾侧脸看过。

“老人家，您没事吧？”赵云走到老者旁边，俯身道。老者的衣服上还沾着刚刚爆鸣而四溅的碎石。

“无事。”老者淡淡地道。他只是望着天空出神，嘴微微张着，不知在想什么。

“此处凶灵泛滥，老人家还是去安全的地方躲一躲。”赵云道。

“呵。”老者的声音很嘶哑，“天大地大，无处为家。国已不复，我这把老骨头又能去哪里……”

见老者对赵云不甚搭理的行为，马云璐心下不悦，走上前想要责怪，却又见他白发苍苍脸上尽是皱纹，也不忍心开口。

“老人家，为何如此落魄？”赵云耐心地道。

听到赵云此问，老者脸上泛起一阵苦笑。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即想要起身。赵云搀扶着他坐起，老者缓缓走了几步，望着亡灵域这血色的天空。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落魄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