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夏 第一章 楔子

天台县平桥镇上庞村，天台山紫阳宫。

一个年轻人一脸落寞的走了进来。

“师父，我要出家。”

“啪嗒、啪嗒、啪嗒、砰！”一个中年道士嘴里叼着根烟，坐在一个竹椅子上，旁边放着一张方凳子，上面放着一套紫砂茶具，一壶一杯，手里拿着一个长条形类似手机的东西，很认真的一下一下的按着，很有节奏感的样子。

“师父！”

“啪嗒、啪嗒、啪嗒、砰！”

“道长！”

“啪嗒、啪嗒、啪嗒、砰！”

“大师！”

“砰、砰、啪嗒、砰！”

“真人！”

“砰、砰”中年道士突然刷的一声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了袖子，一甩手就拿起了凳子上的杯子，啜了一口茶，似乎他一直就在这里品茶，“真人不敢当。”

“真人，我想出家。”

“真人不敢当，其实这两个字我们一般都是刻在墓碑上的。”中年道士呡了一口茶，“你要出家吧，好的。”

“大师。”

“这个，我们一般管骗子叫大师。”

“道长。”年轻人小心的看着中年道士。

“嗯？”道士这回似乎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道长，这个是无犯罪证明，现在到派出所开这个证明挺难的。”年轻人递过去一张纸，“我在网上查了，说是出家要到当地派出所开这个证明的。”

“不需要。”道士没接，喝了口茶。

“道长，这个是户口本复印件。”年轻人收回证明的那张纸，又拿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不需要。”道士还是没接。

“道长，这个是父母同意出家的证明。”年轻人又掏出一张纸。

“不需要。”道士依旧没接，“你带身份证了没有？”

“带了。”年轻人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不用给我看，”道士淡淡的喝着茶，还是没接，“回头到派出所登记一下就好了。”

“道长，您真的什么都不看吗？现在派出所都不肯开这个无犯罪证明了，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给我开的这个证明的。”年轻人感觉有点丧气，费了好大力气搞来的证明这道士居然看都不看。

“身份证一刷，有没有犯罪不就知道了，费那个劲干什么！”道士轻描淡写的说到。

年轻人手里捏着那几张纸，抬了一下手，又放下，又抬了一下手，又放下，嘴巴张开合上了几次，终于颓然的放弃了。

道士半闭着眼，慢慢的喝着茶，似乎在享受人生，又似乎是在思考人生，身上似乎罩着一层高人的光环。道士忽然睁开眼说道，“等下给你安排个房间，先休息一下吧。”

“好的，谢谢道长。”年轻人想了一下，问道，“道长，您不问一下我是为啥要出家的吗？”

“一种人出家是为了弘法利生，一种人出家是为了修道养寿长生久视，还有一种人出家是人生失意看破红尘，无外乎这几种罢了，难道你还有什么新花样不成？”道士啜口茶，“我对探人**没什么兴趣。”

年轻人张了张口，又没有说什么，好有道理的啊。

“烟呢？”年轻人忽然问道。

“戒了。”

“什么时候？”

“去年。”

去年……年轻人忽然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晚上。

年轻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这个道士是不是骗子？”

“不对，人家在自家好好地，是我自己找上门的。但是，他为什么不怕我是骗子？”

“道士为啥不看那些证明？”

“我可是在网上查的武当山的出家要求啊，那可是武当山啊。”

“不是我们先进，是武当山的人太落后。”那个道士有说过这个话没有？年轻人很是疑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紊乱了。

“道士还玩游戏机？犯不犯戒？嗯，肯定是不犯戒的，戒条是古代制定的，古代没有游戏机，肯定没有禁止打游戏这条，那就是等于钻了戒条的空子。”

“那游戏人生，可不可以打游戏呢？”

“他的袖子也不大啊，那个游戏机放进去倒也不难，但是放进去还跟没放东西一样，这个就很有些难度了。”

“烟呢？”

“我真的看见那个道士抽烟的，我发誓！”

“难道真的是去年就戒了？”

“抽烟犯戒吗？”

“去年……”

“这里看上去是个道观，实际上是时空管理局？”

“时光鸡呢？道士拿去炖蘑菇吃了？”

“不管那么多了，明天再说了。睡了！”

良久，年轻人翻了个身，接着又翻了个身，叹了口气，看着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难以入睡。

第二天。

年轻人早早地就起来了，毕竟刚来，总不能让人说太懒了吧，反正也睡不着。

空气真好，这个可比城市里要好得多了。

鸟语，花香。

年轻人依稀听见有人诵经，木鱼声“笃笃笃”的响着，很有节奏感，就跟昨天听见的“啪嗒、啪嗒、啪嗒、砰”一样。年轻人想走近了看看，一直走到大殿门口，没人。

木鱼声依旧在响着，诵经声依旧在飘着。

年轻人扭过头循声寻找，整个道观都走遍了，也没有看到人在诵经，不过年轻人确定他确实听到了，而且确定不是录音机播放的。

年轻人打开大门，走了出去，诵经声、木鱼声依旧。围着道观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年轻人终于确认，这个诵经声、木鱼声确实是存在的，而且就在自己附近，不管自己往哪走，它就在自己的附近徘徊。

“神奇！”年轻人自言自语，“算了，看看有没有早饭吃。”

等了很久，一个阿姨进来了，是道观里做饭的，跟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可能是本地土话，年轻人一句都没听懂，不过没关系，阿姨热了点馒头给年轻人吃。

又过了很久，昨天那个道士悠哉悠哉的进了厨房。

等道士吃完了早饭，年轻人赶紧过去问一下，“道长，我早上听到有人诵经，但是我没看见人。”

“哦，八哥。”

“八哥？”

“十多年前我每天诵经，附近有一群八哥，每天跟着学，后来就学会了，”道士不紧不慢的说，“既然八哥每天诵经，那我就不用诵经了。你上网难道没看到，说天台山紫阳宫附近的八哥会诵经？”

“呃，看倒是看到的，我以为是旅游广告来着，”年轻人挠挠头，“好多旅游广告上都有类似的神话故事。”

道士笑了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道长，你看我该干点什么？”

“这个嘛，呃，过去刚出家的就是砍柴挑水早晚功课，现在天然气自来水，还有八哥诵经，你也没啥事可干的。”道士想了想，“那你就打扫卫生吧。”

“我的打扫工作的范围是哪里？”

“随便，反正有风吹雨洒，也没啥尘灰的。”道士一边说一边走了。

年轻人看着道士的背影，张张嘴，很想说点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

年轻人就这样开始了他的修道生涯，每天拿着扫把东扫一下西扫一下。

一年就这样过去了，年轻人开始如死灰般的心，不知道是彻底死透了还是又萌发新芽了，有一天在药王殿捡了一本中医书，居然也能津津有味的学了起来。

道士依旧每天嘴里叼着根烟，坐在那个竹椅子上，旁边放着那张方凳子，上面放着那套紫砂茶具，一壶一杯，手里拿着那个游戏机，很认真的一下一下的按着，很有节奏感的样子。

年轻人很是努力的研究过那根烟，可以确定，确实是烟，普通的烟，用打火机点的那种烟，不是电子烟，走近了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游戏机则会被放进袖子，似乎也是凭空消失了。

至于那群会诵经的八哥，年轻人也只是听得见看不见，从来没有见过。

日月如梭，忽忽已是数载。年轻人感觉，好像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我是来干嘛的？”忽然有一天，年轻人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为啥要来的？”年轻人皱着眉头，随后又摇摇头，似乎是无数年前的事情了。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还是修个道吧。”

于是，年轻人找到那个道士，“师父，我要修道。”

“你不是已经在修道了吗？”道士把游戏机拢进袖口，“我们当道士的，不就是修道的吗。”

“可是，”年轻人挠挠头，“我不明白啊。”

“我也不明白啊，明白了那就叫得道，还修什么道啊。”

“呃，”年轻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什么都不懂啊。”

“你不是懂医术吗？你不是懂园艺吗？你不是懂酿酒吗？你不是懂的挺多的吗？”

“可是，”年轻人歪着头，“我就是没事可干，就随便弄着玩的，这哪里能算修道呢？”

“生活即是修道，大道无处不在，”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伸向袖口，似乎高人的光环又开始放光了，“嗯，走自己的路，修自己的道，你去做自己的事吧。”

“师父，您就给我讲讲道吧。”

道士无奈的把伸向袖口的手又拿了回来，叹了口气，“好吧。”

“话说盘古开天地，羲娲定人伦，”道士啜了口茶，“传至三皇五帝，后有夏启传太康。”

“打住打住！”年轻人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要打住吗？”道士哈哈一笑，“那就打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