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权 第一八八 利纳克斯平静的一天（一）

距离俯视之塔5oo公里处。某座不知名的雪山峰顶。

在清晨寒冷的空气中，轻轻悬浮在空中的利纳克斯伴随着遥远的鸟鸣声从冥想中醒来，漆黑如子夜的眼眸睁开那一瞬间，整个峰顶的空间微不可察地颤动了几下，仿佛在内部爆了一个气泡的果冻。

神格的结合程度好像又提高了……今天果然是幸运日呢。

利纳克斯难得心情不错地露出了一个微笑，那张优雅的脸孔顿时显得更加生动。自从和道格讨论了他是如何彻底掌握守恒神格的过程后，龙巫妖就若有所悟，长考了一天之后毅然放弃了寻找另一半神格碎片的打算，开始踏上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凭借自己对空间法则的感悟，在已有神格碎片的基础上自行建立自己的神格——虽然他现在是被包括在守恒神系之中的亚神，但是比那个半路出家的主神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倍，漫长的生命经历和身为龙族天生对法则的敏感，让他轻易地就在这条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对于空间的掌握更加得心应手，现在再施放‘复合神术a绝望者之叹息’就不再需要竭尽全部能量了，让这个恐怖神术的实用性顿时提高了一大截。

带着愉悦，利纳克斯抬起手，几乎没有任何时差地三个不同法术系的探测魔法就施放了出来，数秒钟之内将整个雪山彻底扫描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窥视的视线之后，龙巫妖轻轻地伸出一只手指。无声无息地将空间切开了一道笔直的缝隙。

空间裂隙的另一端并不是致命的空间乱流，也不是黑暗的星界或者其他亚空间，反而在裂隙打开的同时立即就有一股清新的花香从另一边逸散了出来，伴随花香而来的是温暖而湿润的空气，仿佛春天来临时的味道。

“……嗯，洛娜，经过改良的雪丝花不错呢，比你最喜欢的卡巴卡山脉的那个品种的绒毛还要漂亮……我很厉害吧，是不是。”

一边跨过空间裂隙一边悄然回复了原形的利纳克斯，用长长的爪子从肩头摘下一朵看起来由无数长长的洁白绒毛组成的花，仔细地打量片刻之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这是一片美丽的世界，清新的碧水蓝天和漫山遍野的鲜花草木如同幻境一样优美，而在这个大约有一个小岛那么大的空间中央、众多花束的拥簇中，一整块巨大到令人惊叹、也同样纯净美丽到令人惊叹的水晶晶体傲然矗立着，在这晶体的内部，一头拥有如同凝固的火焰般优雅迷人的红色鳞片、线条柔美流畅的巨龙，静静地沉睡着。

——‘龙神的琉璃’，洛娜赛黛丝。

这就是利纳克斯从未示人的绝大秘密，是为了洛娜赛黛丝的长眠而专门花费巨大的心血建立的半位面‘翡翠之灵’，复制了洛娜赛黛丝最喜欢的‘翡翠之心’（也就是现在的‘哀伤之海’）的精华部分而建立起来的美丽花园，整个半位面都是洛娜赛黛丝长眠的棺椁。

早在数百年前，洛娜塞黛丝那生命力尽失的躯体就被龙巫妖修复得无比完美，此刻利纳克斯身兼守恒使徒的身份，更是毫不吝惜地将爱人的身旁堆满了她所喜欢的一切珍贵宝物，那巨大的水晶棺周围全是耀眼的光辉，连带着周围的花朵也显得更加美丽几分。

“……我的那位主神似乎开始成长了……我们重新见面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呢……嗯？这里怎么会有皮皮草……可恶。上次的种子没有挑选干净吗……”

利纳克斯一边用巨大的龙爪轻手轻脚地亲自整理着洛娜塞黛丝身边的花草，一边像是跟爱人聊天一样轻声低语着，现在的利纳克斯和在外面的时候表现完全不同，整个人都表现出一种自内心的放松，性情也仿佛回复到和洛娜塞黛丝在一起时的年轻岁月，变得轻快起来。

‘龙神的琉璃’那美丽的身躯静静地躺在那里，旁边是细心整理着周围花木的黑色巨龙在柔声絮絮叨叨，一切仿佛一副凝固的午后小憩画面般温馨——然而并非一直如此。在被道格找到之前，利纳克斯每次来到这里都会充满哀伤与挣扎，千年的研究让他终于找到了复活洛娜赛黛丝的方法，为此而付出的代价‘成为龙巫妖’却让他面临着失去爱人的难题，有好几次他都想就这么让爱人醒来然后悄悄离去，却因为无法忍受内心爱情的煎熬而最终放弃，结果就是在一次次挣扎中变得更加绝望——直到再次遇到掌握守恒法则的人，这个死结才有了解开的途径，也让龙巫妖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

“洛娜……我想你……”

利纳克斯巨大的身躯紧挨着洛娜塞黛丝的水晶棺，低下头颅眷恋地轻轻贴着，悄然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与哀伤。按照巨龙的纪年，今天是他和洛娜塞黛丝相遇的第七十六个纪念日，而即使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黑色巨龙的记忆里那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也依然历历在目。一切清晰得仿佛那一幕画面穿越了时间，就生在昨日一样。

‘谢谢你，刚才真是及时的——咦，你怎么是黑色的？’

脑海中闪过那双纯净得如同水晶一般的红色眼眸和那张线条柔美的脸孔上可爱的愕然神色，利纳克斯脸上哀戚的神色淡去，无言地轻笑出声，随后他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洛娜，让我们来做你最喜爱的‘爆烤三角犀’吧，今天可是我们相遇的纪念日啊！”

黑色巨龙直起身子，如子夜般漆黑的眼眸望着爱人低语。‘爆烤三角犀’是在他在与洛娜赛黛丝一起冒险的途中自己明的一种菜式，正好是在相遇纪念日那一天。这道菜虽然没有什么豪华的佐料，却因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用心控制火候而非常美味，自从获得洛娜赛黛丝的赞美之后就变成了他们庆祝相遇纪念日的一个传统，而在洛娜赛黛丝为了拯救利纳克斯而遇难之后，黑色巨龙就一次也没有做过这个美食——直到刚才他不知为何突然心中涌出了这样一个念头，而且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抑制。

“唔，让我想想……罗宾峡谷的短尾三角犀好像已经灭绝了……腐木沼泽的泥斑三角犀有点脏，而且肉里的水分太多了……加洛图高山丛林里倒是有种丛林三角犀，但是肉太粗硬，口感有点不完美……可恶，我应该早点准备的。”

现在的利纳克斯已经完全找不到在外面的那种睿智沉稳的样子了，皱着眉头不自觉地摇晃着巨大的头颅，甚至还伸出爪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边说边数——恶毒一点的说，黑色巨龙现在根本就进入了‘家庭煮夫’的角色，正在为如何讨好老婆大人的口感而伤脑筋：“……难道只有去那里了吗……”

算来算去，现在这个时代还能够搞到完美的三角犀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他最不想接近的那个区域——巨龙之岛了，那里生活着一种比普通三角犀体型大一倍以上的巨三角犀，由于生活在龙岛的原因体内充满了浓郁的魔法元素。烤起来肉味格外香浓。只是自从生那件事之后，任何与巨龙一族有联系的东西就成了利纳克斯最厌恶的，他甚至再也没去过龙岛，害怕自己控制不住愤怒。

不过现在，为了相遇纪念日暂时忍受一下似乎还是可以的。

考虑片刻之后，利纳克斯做出了决定。思考的过程中龙巫妖本来已经调动起了青色的守恒神力准备搞一头完美的三角犀来当材料，然而下一刻，他不知为何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觉得这种事情还是亲手去做比较能够表示自己对洛娜的心意。

毕竟按照现在的良好事态，估计用不了几十年道格所拥有的信徒数量就足够支撑他将变成巫妖的身躯恢复原状，如果不提前复习一下流程的话，万一洛娜到时候突然想吃可就麻烦了……洛娜的惩罚很‘可怕’呢。

利纳克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温馨，嘴角也微微浮现微笑，回忆带来的冲击渐渐消退，给人的感觉又恢复到了平日的样子，随后他锋利的爪尖上开始闪烁起属于空间神力的淡蓝光辉，无数充满玄奥美感的魔法符文依次浮现在空中，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门状通道，通道的那边隐约可见无尽的汪洋中一座伟岸岛屿的身影——既然决定了要去龙岛，那就不再迟疑。

黑色巨龙的身影渐渐地扭曲、模糊，很快又变成了那个黑袍飘逸的人类外形，利纳克斯在注视了那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岛屿十几秒钟之后，这才迈动脚步跨入了通道之内。

嘶——

空间裂隙泯灭的冲击波带起一阵轻风。吹拂着无数雪丝花飘起在空中飞舞，一条只有头丝般粗细、本来隐藏在这些雪丝花之下的绿色‘藤蔓’仿佛受惊的动物一样，噌地一下缩回了泥土之中。

……

……

龙岛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代表着在无尽汪洋之中那一片供巨龙们栖息繁衍的岛链，虽然对于每一座小岛巨龙们都有自己的叫法，但是在整个大陆，一提起这个地方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龙岛’，谁也想不起那些小岛真正的名字……没有其他原因，主要是巨龙实在是一种需要仰望的生物。他们天生强悍无敌、寿命悠长，连众神也要对他们礼敬三分，对于这样的存在又怎么可能不让其他的生物印象深刻呢。

然而最近所谓的龙岛这块地方颇有些不太平静。诸神降临的事情巨龙们都知道。只不过大部分巨龙都懒得理睬这些骑在那些大陆的渺小种族头上作威作福的家伙们，然而随后巨龙们自己的神祗卓尔根的悄然降临就有点惊人了，要知道卓尔根可是所谓的远古神祗，自从巨龙诞生一来就一直是巨龙的精神领袖，几乎从来不参与那些后来自称为神的家伙们的幼稚游戏，但是这次居然也出现了……难道是要生什么大事？

几乎全部的巨龙们都被这件事情引起了好奇心，纷纷从数十年甚至百多年没离开过的洞穴里爬了出来搜集情报，搞得平时连个鬼影都没有的龙岛上现在到处是肥肥胖胖的大蜥蜴在晃悠着互相打着招呼——毕竟在无聊悠闲的生活中难得有点让人精神一振的事情生，大家如此热心也就不足为怪了。

巨龙们的晃悠也不是没有效果，拜他们那天生强悍的感官所赐，很多蛛丝马迹就这么在大家的晃悠中被不经意地现，然后串到了一起变成一些嘀嘀咕咕的小道消息，例如现在大家都在传说，前天巨龙之神卓尔根忽然召集了很多年轻漂亮的雌龙到它居住的峰顶那里去，在挑挑拣拣一番之后留下了最**的那一只，然后就把整个峰顶都屏蔽了，甚至连最古老的龙都无法看到里面生了什么事情——唯一知道的是，当那只最**的雌龙离开峰顶的时候明显一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样子，不但面色惨白步履蹒跚，而且对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歇斯底里地惊叫一番，而一旦她原先的朋友们问起在峰顶生的事情，她就会惊慌地抛下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后就逃之夭夭……

最离谱的是，当年轻的雄龙中最帅的白色巨龙普尔瓦纳a白银想要靠近安慰她的时候，竟然遭到了被喷火的待遇——这下大家都肯定了，肯定是卓尔根老大那什么什么的时候‘太粗暴’，结果让这只**换上了雄性恐惧症……

老大真是禽兽啊！

于是叹息一番后，大家望向峰顶的眼神都带了点颜色，甚至有几只别有心思的雌性巨龙开始每天都在峰顶附近晃悠。

只有安妮塔知道这一切都是完全错误的，但是她却无法告诉大家事情的真相——因为她就是那只‘**’。

安妮塔的全名叫做安丽卡费亚娜寇多利亚a绯a红炽，这表明她的母亲和父亲其实出自同样的血脉，不过前者来自分支家族，后者则是直系后裔，血脉的强化为她带来了漂亮的如同凝固的纯净火焰一般的水晶红色鳞片，却有着十分令人愕然的温婉性格，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把洞穴打扫得干干净净和用茅草编织小动物，以及到处去救助真正的‘小动物’——对她那巨大的身体而言，猛犸也算。

那一天迷迷糊糊地被召集到卓尔根的峰顶去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一件很古怪的事情，那就是被召集的大部分都是年轻漂亮的红色巨龙，偶尔几个不是红色的，名字里也都有着‘斐’或者‘绯’的中间名，表明它们同样来自古老的红色血脉，数代之前和她是一个祖先。这让安妮塔十分不解，身旁的伙伴更是悄声猜测不已——不过事情和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隐藏在阴影中的卓尔根和一个同样看不清楚的‘小家伙’一边打量着她们一边嘀嘀咕咕半天之后，就这么让其他巨龙都离开了，只剩下了她。

“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她清楚地记得，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巨龙之神卓尔根和旁边小家伙那毫不避讳的交谈，“我倒是觉得蛮像的，不仔细看的话还真能认错……唉，让我的心情都变差了。”

“那就是她吧，天生的就没问题，万一在外表上动手脚被他现那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小家伙肯定了人选：“不过你觉得像她这么年轻的小家伙能够担当得起这么关键的任务么？我可是有点担心啊，你不知道我为了制造这个转折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那个家伙’把‘那个地方’搞得比我的地盘还复杂，到处都是空间乱流和陷阱……换成是你肯定进不去。”

“别说废话。”

卓尔根瓮声瓮气地回了一句，随后它庞大的身躯从阴影中踱了出来，打量了安妮塔半天之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把她吓了个半死：

“安丽卡费亚娜寇多利亚a绯a红炽……巨龙一族今后是否还能存在，从现在起就全靠你了……”

“啊？”

年轻漂亮的红色‘**’一下子就懵了，差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巨龙一族是否还能存在’这么可怕的话居然从龙神卓尔根的口中说出来！特别是，还全都靠自己了！

“我，我从来没和别人打过架，最得意的技能只不过是一分钟之内把洞穴打扫干净……您是不是，弄错了？”

安妮塔结结巴巴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没关系，不需要你去战斗。”

卓尔根的目光十分温和，带着光辉的龙爪甚至轻轻地摸了摸安妮塔的头，“你只需要去认识一位即将到来的客人就可以了。”

“啊？”

安妮塔再次石化。‘巨龙一族是否还能存在’和让她去结识一位陌生的客人……这里面有什么关系吗？

话说回来，龙岛上会有‘客人’来吗？

“你要记住，他对你的态度可能十分极端，有时候会很好，而有时候又可能十分暴躁，但是无论如何，你不能触怒他、不能离开他，对于他的任何要求你都要照做……”卓尔根说到这里的时候，望着安妮塔的目光十分复杂，然而很快就再次变得坚定起来：“我以最古老的巨龙卓尔根之名再重复一次，这真得是关系到巨龙一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你明白了吗？”

“呃……啊……我知道了。”

安妮塔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噩梦了。

“哦，还有一件事情。”

安妮塔茫然地准备离开的时候，龙神卓尔根突然再次开口：“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白色巨龙靠近你，以免留下他们的气味——特别是‘圣石’和它的分支‘白银’这两个姓氏的……去吧，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等候通知就好。”

“是……安妮塔知道了。”

红色**乖乖地点头，然而就在她展开翅膀的前一瞬间，那个一直和龙神卓尔根嘀嘀咕咕的小家伙突然淡淡地又补充了一句：

“忘了告诉你，如果任务失败的话，最先面临‘是否还能存在’这种问题的就是你……和你的家族。”

……

“安妮塔。”

干净温暖的巢穴中，一声低沉的呼唤将正在回想那天情景的安妮塔从惊恐的回忆中唤醒，然后她认出那是卓尔根的声音，正在她的灵魂中直接响起：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