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权 第一八九 利纳克斯平静的一天（三）

与其他种族的信仰不同。巨龙之神卓尔根通常情况下并不是作为神祗而被膜拜，因为按照巨龙们自己历史中的说法它其实是所有巨龙的祖先，现在的各系巨龙都是由他的血脉繁衍而来，全都是继承了他的某种能力的后代，卓尔根身上浑然天成的九个玄奥的标志就代表了初始的九系巨龙，只不过历经万年的繁衍之后，现在巨龙的能力与体色的联系变得越来越明显，对于巨龙种族的划分标准就变成了体色，越纯净的颜色就被认为与卓尔根传下的血脉越接近。

因而卓尔根这么正式地称呼利纳克斯为‘我的后裔’，可以算是一个很大的夸奖了，如果是普通的巨龙，恐怕马上就会傲到鼻孔朝天——然而对于已经成为龙巫妖、并且取得了神格的利纳克斯来说，这反而更像是一根刺，貌似当年他出生以后那些嫉妒他身为黑龙却能够控制魔法元素的家伙们，可是口口声声地喊着他根本不是卓尔根的后裔呢。

不过现在利纳克斯没时间在意这些小事，一向冷静、沉稳而优雅的龙巫妖此刻思绪正在剧烈地波动着，要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是否要接受这次与卓尔根的联络——这可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关于过去的神祗们之间的隐秘他知之甚少，一切只能根据现有信息来进行判断。

不利的方面，自然是守恒神系与其他神祗之间的恩怨。毕竟前任守恒之神拜伦恩斯的神秘失踪不是什么好事情，原因恐怕永远也没有人知道——那段毫无头绪的久远历史即使有记录大概也早已经被篡改得面目全非；而道格这位新主神目前是在过于弱小。任何与其他神祗的接触都有着巨大的风险。

有利的方面也是存在的，就是刚才遇到的事情所暗含的意义——虽然这种拙劣的伎俩让他感到他和洛娜的相遇纪念日受到了亵渎，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解析，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这种讨好的做法却也正说明了卓尔根的示好之意，至少是不想与自己为敌。

或许可以试着接触一下。

利纳克斯漆黑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起来。在巨龙的历史记载中，虽然巨龙们经常扮演关键性战役的转折点这种角色，卓尔根却和法哈路一样从来没参与过任何神祗级别的战争，说明他的境界比那些后来的神要高一点；而且利纳克斯还有一个巨大的优势就是他半神龙巫妖的身份，万一真得面临危险的话他可以先凭借空间神术自卫以及逃脱，如果这些无法摆脱卓尔根的话他还有最后一个选择，就是抛弃身体让灵魂返回命匣——很早以前就说过了，龙巫妖或许没有神祗们强大，但绝对是让神祗也无可奈何的存在。

然而最终让利纳克斯做出了决定的却是记忆中菲欧之前偶然说出的那句话——‘萨宁算什么！那种连‘规则’的边都没摸着的莽夫，也能称为强大？至少也得拿灵魂之主法哈路、巨龙之神卓尔根或者命运之神菲特马斯特这样的神祇来比较吧！’

能够被管理整个位面的‘序列天使’记住，特别是还不经意地提到了‘规则’……这说明巨龙之神卓尔根也许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位面不同寻常的变化，这也为眼前这一出被年轻的红色雌龙演砸了的戏剧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只有在面对规则的时候，在这个位面中根本就是无敌的卓尔根才会需要帮助。

“利纳克斯a子夜，我的子孙，请到这里来。”

龙巫妖再怎么放开想象力也绝不会想象得到，当看到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原地犹豫之后，看起来威严神圣的巨龙之神卓尔根心中竟然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强横的它如此患得患失并非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希望’——只有他们几个活得够久的老家伙才知道，像现在这样的机会是多么珍贵难得。

用了‘请’啊……

利纳克斯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巨龙之神卓尔根可是凌驾于大多数神祗之上的远古强者，现在姿态放得这么低，那就说明真得可以谈一谈了。

“如您所愿，伟大的‘九力之主’卓尔格曼。”

虽然已经巫妖化、脱离了巨龙的范畴。但是龙巫妖还是习惯性地用上了巨龙对卓尔根的称呼，随后他轻描淡写地挥动手臂划开一道空间裂隙，只跨前一步就出现在了卓尔根占据的峰顶，显出巨龙的原型之后以依然优雅的动作正式拜见了卓尔根：“请接受来自‘死亡阴影’鲁尔库卓a子夜后裔的敬意，愿天空中永远有自由的翅膀挥动。”

“愿天空中永远有自由的翅膀挥动。”

卓尔根很正式地回了礼节。这就是巨龙一族与其他种族不同的地方，它们的神祗并非高高在上，而是拥有实际族群地位的领导者：“先我要向你致歉，安妮塔接近你确实是我的授意，但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们更容易地建立起直接联系。”

巨龙之神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误。这就是远古强者的风度，根本不需要像那些后来神祗们似的惺惺作态：“改变即将到来，你的族人们需要你的帮助。”

一开始卓尔根倒没想这么直接就挑明话题的，但是利纳克斯显出真身之后，卓尔根就立即对他的实力有了大致的了解，进而改变了自己的计划——拥有神格的龙巫妖已经可以位列这个位面的顶级强者阵营了，大家开诚布公应该会更好一点。

“伟大的卓尔格曼，虽然我承认自己是鲁尔库卓a子夜的后裔，但是巨龙一族现在和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利纳克斯被死亡之力包裹的眼眶里盘旋着幽幽的黑色魂火，声音明显冷淡了下来：“您也看到了，我付出了一些代价来获得更多的时间，现在已经脱离了生者的世界。”

你不是追随着拜伦恩斯的继任者么？这点小事算什么啊。

卓尔根不着痕迹地在内心腹诽着，心里对自己那些不争气的后裔惹出来的麻烦有点窝火。巨龙一族几千年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宝。就这么被那些愚蠢、好色、嫉妒的废物们生生变成了敌人，而且背后还站着连卓尔根也要患得患失的宝贵东西！

“改变的只是外表，无法改变的是本质。”

恼火归恼火，卓尔根活了那么久自然不会被这么点小挫折难到，随手就应对了过去：“即使你的身体已经化为死者之躯，你的灵魂也依然是高傲的巨龙，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改变。”

“……”

利纳克斯淡然地以沉默应对。卓尔根的话没错，就算成为了龙巫妖，他的灵魂也依然是那个黑色巨龙利纳克斯a子夜，但是现在他自然不会承认这一点。

“作为同样与巨龙一族有着紧密联系的我们，自然应该互相帮助。”

卓尔根威严地说着很没皮没脸的话，自己也感觉有点讪讪，但是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你没看到‘命运之主’菲特马斯特为了这件事情都干了些什么，那简直是什么卑劣肮脏无耻的手段都用上了，拉皮条打闷棍下**，没有一样是正经玩意儿……自己不过是丢点身份，已经算是好的了。

“如果伟大的九力之主卓尔格曼需要帮助，作为鲁尔库卓a子夜的后裔我自然义不容辞，您请说。”

笼罩在死亡之力阴影中的龙巫妖态度沉稳，说的话却不太中听。谈到现在他基本上已经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了，卓尔根看来确实感受到了规则的变动，而且似乎对前任守恒之神拜伦恩斯有一定了解，否则不会对自己这么低姿态。

“在面对未知的变化之时，任何人都会需要帮助。”

卓尔根还是不能像菲特马斯特那样完全抛开自尊，所以忍不住义正言辞地为自己辩驳了一下：“作为巨龙中的最强者之一，我想你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您是说……规则？”

面前毕竟是远古的强者以及自己的祖先，利纳克斯也不能矜持得太过分，索性先把话题挑明了：“如果是这个的话。我确实感受到了，它生了，嗯，某种变化。”

“我们都知道生了什么事情！子夜，我的后裔，不需要有什么顾虑。”

话已经说明白，卓尔根彻底没有犹豫了：“规则已经出现了缺口，我们面对着巨大的危机！如何应对这次危机甚至决定了巨龙一族以后的生死存亡！”

是你自己的巨大机会才对吧。

利纳克斯眼中的魂火闪烁一下，心里微笑起来。可能是和未来世界中的利纳克斯比较亲密吧，菲欧对龙巫妖有着非同寻常的好感，防备心几乎等于零，经常被不动声色地套出一些信息，所以利纳克斯已经知道这次规则的改变虽然会招来冗余天使博格菲克瑟，但也同样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任何有足够实力的家伙都可以借着规则对本位面压制消失的这个短暂时期做点什么——只要他有本事逃得过冗余天使的清扫。

以道格现在的实力和信徒数量，任何利用这个机会的想法都不切实际，所以龙巫妖几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看来有实力而又想去试一下的大有人在啊……这样倒也不错，不但能够帮助他们分散一下博格菲克瑟的火力，还有机会能从中漫天要价，得到很多平时提都不可能提的好处。

放手一搏的关键时刻，这些强者们可是慷慨的很呢。

“我的力量和视野无法与您相比，伟大的卓尔格曼。”

在卓尔根期待的目光中。利纳克斯沉吟了片刻：“您所能看到的世界我还无法企及……但是如果我微薄的力量能够给您带来一些帮助，那将是我的荣幸。”

“你的力量很重要，子夜。”

卓尔根有点头疼，眼前的小家伙彬彬有礼却一点也没给出什么实在东西，看来还得拿出点好处来才行，虽然拜伦恩斯的继任者几乎能够做到任何事情，但是有些还是通过‘原始途径’的好：“为了感谢你的帮助，同时也是为了弥补那些愚蠢的小家伙们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将亲自安排你妻子的灵魂回归——我知道你肯定也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但是如果从我这里着手，那么一切将更加完美。”

“洛娜？”

利纳克斯沉默了一下。巨龙死去之后灵魂并不归法哈路管辖。也不会回归灵魂之池，而是到传说中卓尔根专门为巨龙所建立的灵魂之所‘加涅尔’去，自己虽然有能力让洛娜塞黛丝的灵魂回归，但是其中的撕扯角力也会带来一些轻微的损伤……如果由卓尔根亲自放归洛娜塞黛丝的灵魂的话，那么复活的洛娜塞黛丝和死去之时相比将不会有任何改变，确实可以称为是完美复活。

“另外，我还可以拿出一部分最纯粹的龙族本源，让你的妻子自然而然地拥有和神祗同样漫长的生命！”

卓尔根的下一句话让利纳克斯真正地心动了。这可是他还没考虑过的事情，要知道他就算回复了生者的身躯，已经拥有神格的他也仍然是不灭的存在，而洛娜塞黛丝则还是普通巨龙的寿命，虽然他可以用守恒神系的力量来帮助她，但是过于漫长的寿命对于普通的灵魂来说却是一个负担——历史上曾经有位强者的凡间情人就出现过这种情况，虽然寿命被一再延长，身体也依然保持青春，灵魂却无法承受，最终自愿选择了死亡——如果卓尔根肯给出一些龙族本源能量融入洛娜塞黛丝的灵魂之中，那么这样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感谢您的慷慨，伟大的卓尔格曼。”

利纳克斯抬起头来，幽黑的魂火注视着卓尔根：“您需要我做什么？”

“你、还有你那位对于如何保持世间万物平衡有深刻了解的朋友的帮助。”

卓尔根威严而深沉的目光直视着利纳克斯，直接点出了‘朋友’。拜伦恩斯的名字是一个禁忌，即使他们几个老家伙平时都隐晦地用代称表示。不过现在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相信对方也心中有数：“在关键时刻，我可能需要获得一些特殊的力量……我会负责为此所需的耗费。”

“如果是这样，我想您需要做出一些更多的表示。”

利纳克斯不动声色地淡然回应。洛娜赛黛丝的事情只是卓尔根用来打动自己的甜头，卓尔根如果想要利用守恒之神的力量，那就要拿出与之相符的代价来……对此他已经有了点想法。

“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

卓尔根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这个机会如果抓住了，这个位面对他来说就失去了价值；而如果没能抓住，那么他的存在恐怕就要被抹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没有了意义，所以他根本无心与龙巫妖讨价还价。

“具体需要什么在‘机会’到来之后才能确定下来，所以现在也无法提出……但是在这之前还是需要您提供一些帮助的。”

利纳克斯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峰下整个龙岛的景色，眼眶中魂火流转：“我需要调动巨龙一族的力量……当然，只是一部分。”

“没有问题。”

卓尔根点点头，下一刻就已经昂出传遍整座岛屿的龙啸，召集各族最古老的龙前来。

……

……

“……把这些充满魔力的火蜥蜴卵加入到面粉里、再用相反的元素包裹起来，然后在温暖的洞穴里自然酵十几天。就会因为元素之间生反应而在表面出现美丽的条纹，成为丹加名吃‘火蜥蜴漩涡饼’……”

明亮整洁的洞穴内，人类形态的利纳克斯一边等待着各系巨龙挑选的人手到来，一边用终端的屏幕给安妮塔展示着自己的美食食谱。不知道卓尔根什么心思，愣是又厚着脸皮将这只迷糊的年轻雌龙送到了自己身边，好在这个小家伙性格天真又对美食十分用心，倒也不至于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

“哎呀，看得我又肚子饿了呢。”

安妮塔娇憨地摸摸小肚子。刚才这几个小时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在俗世和‘加涅尔’之间走了个来回，说走嘴的时候她只觉得世界一片灰暗、又惊又怕连路都不会走了，然而就在她还没想好要带着哪只抱枕逃跑的时候，卓尔根新的使命就来了，奇怪的是不但一点也没有追究自己把事情搞砸的责任，反而和颜悦色地让她继续安心陪在客人身边……年轻雌龙现在还糊涂着呢。

“有机会我请你吃。”

利纳克斯温和地笑笑。安妮塔虽然在外表上和洛娜赛黛丝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只要一接触就可以明白两者之间巨大的差别。他的洛娜赛黛丝可以说是龙神的宠儿，不但无比美丽而且极其聪慧，举手投足之间都散着迷人的知性魅力；而眼前这只小雌龙则天真而迷糊，一门心思只在美食和手工上，似乎从未见识过世间的黑暗面。

“好啊好啊！”

安妮塔高兴地猛点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只见利纳克斯神情一动，脸上的表情变得深沉起来。随后魔法的光辉不断地在洞口闪起，片刻之后九名表情各异的人类形态的巨龙就出现在了利纳克斯的面前，桀骜的目光几乎都是瞬间就锁定在了龙巫妖的身上。

“我想你们大家都知道了，是伟大的‘九力之主’卓尔格曼将你们派到了我的身边来帮助我做一些事情。”

利纳克斯打量着这些强横的家伙，闭口不提自己的身份而直接进入了正题：“我希望各位能够遵从卓尔格曼的意志，让我们彼此之间有个愉快的合作经历。”

话虽然说得委婉，实际的意思却是提醒这些实力强横的家伙们要服从自己的指挥，效果倒也不错，立即就有几道不善的目光射了过来。

“需要我们做什么？”

排在前列的一名冰系巨龙冷冰冰地开口。如果不是龙神卓尔根亲自下了谕示，在这片大陆所向无敌的巨龙一族可从未对‘外人’这么‘客气’过。

“战争，土地。”

利纳克斯淡然地回答，安妮塔吃惊地‘啊’了一声，巨龙们的兴趣倒是一下子高涨起来了，目光中的敌意消散了不少，当然全都是冲着‘战争’去得——闲了几百年，早就想动弹动弹了。

“哪里的战争？”

还是那只冰系巨龙开口，似乎在这群家伙里有点领导力。

“任何有争斗的地方。”

利纳克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随后突然双手展开，一瞬间九个‘徘徊者之哀鸣’就出现在巨龙们的面前，布满乱流的空间裂隙如同裂开大嘴的怪兽，向着他们的身躯凶猛地扑去！

洞穴中马上布满了巨龙的怒吼和魔法的波动，下一刻，有四只巨龙摆脱了利纳克斯的神术，其中就有那只冰系巨龙，另外五只则没有逃过厄运，被看似凶残的空间裂隙吞了下去——然而马上他们的身影又在洞穴外出现了。

利纳克斯轻描淡写地以一个‘复合神术a绝望者之叹息’震慑了想要反扑的巨龙，随后向四名逃过他神术的巨龙一指，“你们要四处参战，让争斗不断升级……而你们，”

他的目光转向了洞口外的那五只，“则要去大陆最西侧的内沃拜克大沼泽，为我开拓出一片足以容纳一个国家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