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锵锵蒙了几分钟后,第一个反应是按刚才母亲打过来的那个号码回拨。
既然家里的座机号变了,说不定刚才这个号就是家里的新号。
可如果是这样,父亲为什么不把换电话的事告诉自己呢?董锵锵正暗自嘀咕,电话接通了。
没等他开口说话,一个一听就是录音且字正腔圆的女声柔和缓慢地飘入董锵锵的耳朵:“尊敬的客户,您好!您现在拨打的号码为中国电信上地营业厅的总机,查号请拨零。”说完,女声又说了一遍英文。
上地营业厅?董锵锵彻底糊涂了,父母干嘛跑那么远给自己打电话。但他心里也清楚了,很明显这个电话是找不到自己父母的。
思来想去,董锵锵想到跟自己父母住在同一栋楼的一个姓郑的伯伯。
董锵锵一家虽然住的是楼房,但董父董母平时很少和同楼的人来往,说起来董父也就跟这个郑伯伯还有些交情,说过几次话,也许对方能帮自己去家里问问。
董锵锵的手机里没有录入郑家的电话,他在行李箱里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一个纸袋里找出一本自己带出来的国内人员通讯录,按图索骥,拨通了郑家的电话。
德国夏令时的中午12点多,正值国内时间晚上18点多,恰是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刻。电话响了几秒,立刻就有人接了。
“哪位?”电话里传出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嘴里有些含糊,似乎在嚼着东西。
“哦,你好,我是2层的董锵锵。”董锵锵听不出来对方的声音,赶忙先自报家门。
“谁?”年轻人明显也没听出来他的声音。
“你好,我家住7号楼3门2层201,我叫董锵锵,我父亲叫董海涛。郑伯伯在家吗?”董锵锵提高了音调。
“哦,2层的呀。那你等下哈……”男子放下电话,嚷道,“叔,找你的。”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好,哪位?”一个雄厚的男中音在董锵锵耳旁响起。
“郑伯伯您好,我叫董锵锵,我爸叫董海涛,我家在您楼下,2层201,您还记得我吗?”
“哦,锵锵啊?我当然记得你。前两天我还在楼下碰到你爸你妈他们搬家呢。我听你爸说你去德国了,还是你有出息啊……”
“哦,您说……”董锵锵狐疑道,“您碰到我父母搬家?”
“嗯,是啊,他们好像不住这儿了。”老郑似乎很意外,“你父母没和你说吗?”
“没有啊。”董锵锵越听越觉得这里面有事儿,“您什么时候碰到我爸的?”
“就前两天,嗯,好像是……星期五中午的事。”老郑回忆道。
“嗯,那您知道他们搬到哪去了吗?”董锵锵追问道。
“呦,这我可不知道了。”老郑浅笑着说道。
董锵锵不禁苦笑: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谁会关心别人家的私事呢?
“那谢谢您,郑伯伯,不打扰您了。”董锵锵礼貌地准备结束对话,毕竟一分钟几马克的国际长途电话费也不便宜。
“记得回国了来看看我和你婶,你可是我们家品芳的榜样呢。我让她也学你开始学德语了,等毕业了就出国挣大钱去,哈哈哈哈……还是出国好啊,遍地都是钱。”
董锵锵客气了两句,悻悻地挂上电话,但心里却冒出几十个问号。现在看来,父母给自己打电话,除了告诉他家里已经没有外债了,应该也有报平安的潜台词。难怪最后父亲不让他给家里写信,说是小区邮筒改造,其实根本就是换了地方。但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会搬家呢?但另一方面,如果父母真的搬了家,那换座机和跑到上地营业厅打国际长途就变得合理多了。
董锵锵越想越觉得费解,现在唯一能确认的就是父母肯定是平安的。至于为什么瞒着自己搬家,就只能等下次父母给自己再打电话时问个明白了。
好在父亲的电子邮箱不会搬家,董锵锵郁闷地给父亲写了封邮件,说明让父亲准备哪些资料,然后等他的邮件通知,一旦他弄清楚北京aps机构的地址后,会立刻通知父亲寄出他的各种材料。
他本来想在邮件里问明父母搬家的事,但考虑了几分钟后,把写好的话又给删了,他知道父母不告诉他肯定有原因,如果他们不想说,自己就是问也白搭。
几通电话打完,董锵锵本来愉悦的心情好像糊了层泥,说不清为什么,他隐隐有些担心。
当他推门走进厨房时,只见老白正专心读着董锵锵每天晨读的金融报纸,上面密密麻麻地标出了生词及其释义,新闻旁边还写着董锵锵对一些金融消息及股票的看法。
见董锵锵进来,老白本来想客气地问一嘴他家里都好吧,但见董锵锵脸色阴晴不定,马上改口,同时不好意思地把报纸推开,用手指着鱼问道:“那个,要不要热一下?”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董锵锵面带歉意,“家里有点儿事儿。”
“理解,理解。”老白搓手问道,“那你去忙吧,这块儿我收拾就行了。”
“哦不,已经处理完了,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董锵锵摆手说道,“你说有了驾照就有比去大众工厂更赚钱的工,是在汉诺威吗?”
董锵锵虽然来德时间不长,但通过一个月的接触,他知道很多人并不愿意跟其他人分享这种挣钱的活儿。毕竟僧多粥少,一个萝卜一个坑,本来汉诺威的学生就多,更不用说每到假期,从下萨克森州甚至从东德坐火车来汉诺威找工的人了,简直如过江之鲫。而在这些找工的人里,不仅有中国学生,还有很多外国学生,以及世界各国的廉价劳动力。
但能幸运找到工的始终是少数人。因为永远是少数人掌握了有价值的信息。
董锵锵没好意思直接问老白:方便透露一些吗?而是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法,问他这份工是不是在汉诺威。
老白爽朗一笑,看着董锵锵的眼睛用淡淡的口气说道:“也是,也不是。”
他这么一说反而让董锵锵变得更好奇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能说具体点儿吗?”
“其实就三个字,”老白伸出三根手指,“当导游。”
“带国内旅行团那种吗?”董锵锵还以为对方要说什么自己没听过的内幕消息,却原来是做导游,他一挑眉毛,“那种能挣什么钱啊?难道要把游客拉到某个穷乡僻壤的德国农村,然后强迫他们消费吗?”
听出董锵锵言语间的嘲弄,老白忽然笑了。他默不作声地夹起一块肘子肉,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
董锵锵心念一动:难道这里有门道?
想到这儿,董锵锵急忙收敛自己的态度,毕恭毕敬道:“老白,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望你能多多指点。”
老白不以为意地笑道:“很多人都觉得当导游挣不到钱,所以你这么说也正常。但任何一个行业其实都能挣到钱,只要你能找到行业里不对称的信息。”
董锵锵眼前一亮,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利用信息不对称赚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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