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江山 第一百二十三章 落魄（3）

“起来起来。我们要出发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吵醒了我的好梦，梦中我又回到了多彩的江南，坐在府中吃着满汉全席。原本在我口中食之无味的食物，现在想起来是那么的美味。

“哥们，起来了，我们要出发了。”柳壮碰了碰正在呼呼大睡的我，现在也只有睡觉能让我感到轻松了。

我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了，出发？去哪？”

“还用问吗？出海啦。”柳壮答道。

这些天来我还是真的很感谢这个柳壮。这个牢房中人满为患，可是食物只有那么一点，每次吃饭的时候，牢卒身边都是挤满了人。像我这样文弱书生型的人物当然挤不过为了填饱肚子而疯狂的这帮人群。就算我能挤过，我能去挤吗？堂堂公爵能如此这般低三下四像狗一样去抢食吗？

好在有了柳壮，自从和我畅谈觉得投缘之后，柳壮就负责其我每日的饮食来，当然如果这能够称得上饮食的话。

每次从他手上接过发硬的馒头的时候，我比原来从仕女手上接过玉液琼浆还觉得感动，这个整日为吃饱饭而发愁的家伙居然也为了我这个认识没有几天的朋友把自己辛苦抢来的馒头分我。

好在我饭量不大，不然估计就算这个柳壮再大度也难以承受了，毕竟从一群饥民似的囚犯手中抢食物实在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事情。

从抢馒头的时候来看，我才发现这个柳壮果然有功夫的。要知道，说起抢东西，并不一定人高马大的就占据优势，尤其是一群人混抢的时候。而柳壮每次都在人群中虎口拔牙似的一人抢到两份食物，至少说明其身手了得。

我是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得家伙。虽然自己文弱书生一个，但是身边都是江湖高手，怎么眼光也锻炼出来了。柳壮在我眼中虽然不能像我的贴身护卫一样都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怎么也能算是二流高手了，更何况他还年轻，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糊里糊涂地，我就和众人一起被推搡上了一条船仓。人多拥挤，好歹还有这个患难之中认识的伙伴柳庄，不时地帮我一把，不然估计我挤都能在船上挤死。

旁人还有想挤来占我们位置的人，一看满脸横肉，门神一般的柳庄，也给纷纷吓地跑开，我也因此才能在一个极度狭小的船舱里面占有一席之地。

“奶奶的，不就是上个船嘛，有必要那么拼命嘛。”刚刚在空气污浊的船舱中坐下的我也不由说了粗口。

“挤不上来,那就得死啊。要不然你以为这帮海盗还会管那些个上不了船的老弱病残。”旁边有人出声道。

“什么。”我恍然，怪不得上船的时候人人那么拼命，原来还有这样一条规定。

不过就凭这一条我又明白了，现在我似乎又欠了这个柳壮更多了，可以说，要不是因为碰巧结识了他，我在这个牢里估计连两天都过不下去。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这个柳壮却似乎有些不对了：“什么，你们这帮家伙，就因为人家老弱病残挤不上来，就要杀了他们，你们良心被狗吃了啊。”

柳壮的大叫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哥哥，你是好汉，也不要在这个时候逞能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人在屋檐下，不由我们不低头啊。

我赶忙拉了拉柳壮的衣服，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老天爷，你贼喊什么，不要命了啊。”

我赶忙四下看了看，发现因为船舱内太乱，并没有检视的海盗注意我们这一块，也算是命大富大。

“他们要杀了那些老弱病残，难道我们放任不管？”柳壮愤愤道。

原来他还是个江湖豪杰，想要做这些行侠仗义的事情。估计也是他那个师傅在他出师的时候教导他的。所以他虽然不会以强凌弱，但是这样扶危济困的事情，他还是当仁不让的。

这就是这个时代所谓的豪侠之士了。不过虽然道义上讲果然英气豪迈，但是在这个明显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来看，就有一点头脑不清了。

“你现在上去等于送死。”我劝柳壮道，“别说对方人多势众，就看看现在我们在海上这一点也千万不能动手。”

笑话，在海上和这帮海盗动手，就算你是武林高手也在劫难逃。

看着柳壮似乎忍气吞声万般难耐地忍住了发作，我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要是这小子真的犯傻，把命送在了这里，我倒是真的觉得有些愧对于他了。

行行复行行，海盗船自然没有办法和我们江南的战船相比。原本两天就能开到地海路，足足开了五天才靠岸。

如果说在地牢里面的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没有经历过的苦难，那么在这船舱里的罪可就受得更大了。耗子蟑螂满地爬，汗味，叫骂声混杂成一片，再加上本来就潮湿的海面气候，许多船上的难民们身染重病。

好在我并没有什么事情。这归功于本人发髻里别着的一个拇指大小的天音石。这个百年难遇的宝石，不仅有安神的功效，更是可以让佩戴着百毒不侵。起初一个来自龙虎山的道士跑来把它献给我的时候，我还对这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石头看不上眼，没想到正是它保障了我这些日子的身体健康。

柳壮则本身身强体壮，当然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而那些不慎染上疾病的人可就惨了，海盗们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扔进大海。

面对这种状况，柳庄开始还愤怒异常，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我也知道，这时候把这些病人扔进大海，对于船上幸存的人来说，也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了。不然在这空气不能流通，疾病横行的地方，可能一个传染病就能要了整个船舱人的性命。

好在苦难的日子终于到了头，随着海盗们的一生吆喝，四五天海上的漂泊终于结束。

除了船舱，看到了久违的阳光，才发现，原来仅仅是沐浴在阳光下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独眼龙显然也非常高兴，终于摆脱了海面上江南战舰的追捕。而且成功运来了这么多难民，完全可以当奴隶卖给朝鲜的有钱人。虽然大宋在朝鲜人眼中是天朝上邦，但是奴隶在哪都一样的。端茶送水扛东西，这些活哪国人做不都一样吗？

虽然在朝鲜这个比较贫穷的国家奴隶也卖不了多少钱，但是好歹有几船人，当然可以赚不少。不过独眼龙知道这也就仅此一次了，这种提着脑袋屠村灭镇子的事情，干多了肯定遭天怒人怨。

我这个曾经威风八面的公爵也有幸第一次作为货物向世人出售。以往人口市场我都没去过，总觉得这种拐卖人口的行为实在让人不齿。自己不禁止就不错了，怎么还能为虎作伥呢？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第一次去这奴隶市场居然是在异域他乡，而我居然是作为一个将要被卖掉的奴隶。

想来也郁闷，刚刚熟悉了身边的这个叫柳壮的家伙，没想到估计又要分开。现在独在异乡，语言不通，就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虽然独眼龙在海上威风八面，到了这朝鲜，也低调起来。那当然，强龙海不压地头蛇，更何况独眼龙这条过江龙。

被推搡着和一群人一起站到台前任人挑选，我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当年的泰西娅，身遭不幸就罢了，自己也被当作货物出售，被卖了旧罢了，还被卖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海外。

现在想想泰西娅果然够可怜的，这么巨大的伤痛估计也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想到泰西娅，又让我不由得想到那个在山东的吕承焕，估计我在山东失踪，他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吧。江南的又怎么样呢？会不会因为我走了发生什么变动呢？

这一切似乎都难以让我企及了，因为虽然我心在江南，却身在囫囵。我恨恨地看了独眼龙一眼，发现似乎比恨洪宝皇帝还要恨他，至少洪宝没有让我遭这么大的罪。心中暗暗发誓，等到哪天我能回去，就算是找遍天下也要把他捉来大卸八块以解我心头之恨。

这独眼龙今天似乎意气风发。平日里朝鲜集市上的奴隶也是不少，可是都是本地小家破落户，或是犯了重罪的罪人家属，像今天这样大批量的贩卖毕竟还是少数，更何况这些奴隶都来自于朝鲜小民心目中的天国上邦大宋。

买一个大宋的奴隶，当然倍儿有面子。这就好像后世某些腰缠万贯的暴发户请一些金头发蓝眼睛的欧美人当自己的秘书帮自己拎包的感觉是一样的。不少朝鲜百姓好奇的在我们身边指指点点。这个年代可很少见欧罗巴的人，在朝鲜见一个大宋人就算是很新奇了，跟何况今天来了这么多。